馮　亮

謎題篇

在杭州郊外的小鎮(zhèn)上，有一家簡陋的小旅館——冰岸旅館。那天，中午12點，50多歲的老板娘像往常一樣，開始查房。10多年來她一直獨立經(jīng)營著這家旅館。

客房都在二樓的東面，她吃力地爬上樓梯，從靠樓梯的第一間201開始。她敲了敲房門，沒什么反應(yīng)。她看了一眼登記表，又使勁地敲了好幾下，里面還是沒有任何動靜?！摆w先生，查房了，趙先生……”老板娘叫著，伸手去擰門把手，門從里面反鎖。她像平時一樣拿出201室鑰匙開了房間的門，門開了，一具血淋淋的尸體躺在她面前，“啊，趙先生!”她慘叫一聲，立刻跑下樓去報警……

前一天

大學生赫子飛乘火車去杭州，后天是他爺爺?shù)募扇?，杭州是爺爺?shù)睦霞?。他要為他去掃墓?；疖嚨秸疽呀?jīng)很晚了，只有乘第二天的長途汽車才能和先他一步到的父母匯合。他決定先找個便宜的旅館住一晚。

赫子飛住進冰岸旅館時，已是凌晨2點多了。

赫子飛被一陣敲門聲吵醒，他看了看手表，時間已經(jīng)是第二天的下午1點多。他連忙起床去開門，一邊說道：“來了，別急?！?/p>

“你是這家旅館203室的房客吧?”門外陌生男子問了他這個他覺得很不正常的問題。

赫子飛差點沒反應(yīng)過來，忙問道：“怎么啦?”

陌生男子開口說：“我是杭州刑警隊隊長周海，這家旅館201室發(fā)生了一起兇殺案，你在昨天晚上9點到10點間，有沒有聽到什么奇怪的聲音?”

“兇殺案?9點到10點?哦，我是今天凌晨2點左右才住進來的呀。”

周隊長打量了他一番，接著說：“哦，謝謝你的配合，那沒事了。不過我覺得在哪里見過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赫子飛。”

“赫子飛?是新華大學的那個物理高材生?”

“哪里，不敢當?！?/p>

“真的是你啊，難怪覺得面熟。我在報紙上看到過你，聽說你破了新華大學謀殺案，很了不起啊?，F(xiàn)在真是英雄出少年，那么見者有份，這件事也要請你靜忙了?！?/p>

“好啊，樂意效勞?！焙兆语w挺爽快地答應(yīng)下來。

就這樣，大學生偵探赫子飛決定協(xié)助警方調(diào)查此案。以下是他從警方那兒了解到的關(guān)于本案的信息和自己現(xiàn)場勘察的情況。

死者，姓名趙成勇，男，32歲，被子彈近距離從前胸射入打中心臟至死。死亡時間大約昨天晚上9點到10點之間。死者被發(fā)現(xiàn)時仰面躺在房門旁的地上。他那長下擺的白襯衫胸口位置上染了一片血紅。一把帶有消聲器的手槍掉在死者的右手邊。已證實，從死者體內(nèi)取出的子彈正是從這把手槍里射出的。槍上檢驗出只有死者的指紋。死者的筆記本電腦打開放在床上，顯示屏上有一封遺書，上面寫著死者由于失戀而決定自殺。

這房間除了門和一扇窗之外，再沒有別的出人口。根據(jù)發(fā)現(xiàn)尸體的老板娘的口供，可知房門在案發(fā)時是從里面反鎖的，門鎖沒有被破壞的痕跡，而且在鎖上也看不出用膠帶或用線什么耍把戲的跡象。而房問唯一的一扇窗戶外也焊上了牢固的鐵柵欄，連一只手也沒辦法通過，且它也沒有被破壞的跡象。

窗外是一片泥濘的平地，一眼望不到邊，地上沒有腳印。而外面窗下的墻壁上也沒有腳印。這間旅館的房頂上積了厚厚一層灰，沒有人爬上去過的痕跡。這間房的唯一一把鑰匙一直放在老板娘身邊，也就是說直到老板娘用鑰匙打開門發(fā)現(xiàn)尸體之前，這間房一直屬于一個完全的密室狀態(tài)。

因此，警方認為這是一起單純的自殺案。和死者一起的是住在202室死者的哥哥趙成強，據(jù)趙成強說，他們的父母早在弟弟出生時就離婚了，父親帶哥哥，母親帶弟弟，就這樣兄弟倆很少見面。他還說，這次兄弟倆準備昨天一起去杭州玩，火車到站后自己走錯了方向而迷了路，大約晚上8點左右，決定暫時找個旅館住一晚，第二天再作打算，就住進了這家冰岸旅館。他說自己一直在房間睡覺，沒有聽到什么奇怪的聲音，還說他弟弟最近失戀，精神有點不太好。

“肯定是自殺吧，子飛?”周隊長胸有成竹地對赫子飛說。

“應(yīng)該是的吧，最好的證據(jù)就是當時現(xiàn)場是個密室?！焙兆语w表示贊同。

可是，赫子飛好像又注意到了什么，他馬上對周隊長說：“他是被謀殺的。”

周隊長疑惑地看了看子飛，不解地問：“你怎么知道的?”

子飛說：“遺書是假的?！?/p>

“假的?”周隊長更加不解。

“嗯?！焙兆语w肯定地說，“你看，這種手提電腦充電后最多只能維持10個小時的電力。現(xiàn)在已經(jīng)1點多了。如果死者真的是昨晚9點到10點間在電腦上寫了遺書再自殺的話，電力不可能維持到現(xiàn)在。所以電腦一定是在死者死后才被打開的，也就是說這封遺書一定是在死者死后才打進電腦的?！?/p>

周隊長點頭，表示同意。

“還有，一般開槍朝自己心臟射擊的人是把槍口頂著自己胸口的，衣服上應(yīng)該有子彈射出后留下的燒焦痕跡，可死者的衣服上卻沒有?！焙兆语w又說，“所以這是一起偽裝成自殺的謀殺事件，而且是一宗密室殺人?！?/p>

“什么，密室殺人?真是不可思議啊?！敝荜犻L不禁感嘆。

子飛接著說：“而且，這個兇手應(yīng)該就是死者的哥哥趙成強。死者沒有財物損失，不是劫殺，那么只有和他一起來的哥哥最可疑。我懷疑他早有預(yù)謀，他故意約死者出來玩，故意走迷路，故意帶他來這里，目的就是為了按照自己的計劃殺死死者。可是他為什么要特意安排在這里殺死者呢?”

周隊長一驚，但又立刻點點頭表示贊同。

不一會兒，趙成強被帶進來審訊。周隊長用懷疑的目光打量著疑犯。

趙成強急了開口問道：“你們又叫我來干什么，我不是把知道的都告訴你們了嗎?！?/p>

周：“我們已證實你弟弟是被謀殺的?！?/p>

趙：“怎么可能呢?”

周：“遺書是假的。如果遺書是你弟弟死之前打進電腦并一直讓電腦開著的話，電力無法維持到現(xiàn)在?！?/p>

趙：“那你們快去抓兇手啊?！?/p>

周：“不用裝了，趙成強，你就是兇手!你殺了死者，偽造遺書，布置成自殺，這一切都是你的作為!”

趙成強一驚，然后又鎮(zhèn)定地說：“大隊長，你別開玩笑了，就算我弟弟不是自殺，那也不能說兇手就是我啊，你們有證據(jù)嗎?再說，我弟弟是死在密室里的，我怎么進出這間密室啊?”

子飛突然插話道：“趙先生，你怎么知道你弟弟是死在密室里的啊?這好像只有老板娘和警方知道吧?！?/p>

趙成強馬上臉色大變，他極力控制自己的不安，又狡辯道：“我剛剛不小心聽到的，反正你們沒有證據(jù)?！?/p>

對趙成強的審訊只好暫時結(jié)束。由于沒有足夠證據(jù)，主要是那個密室之謎沒有解開，只好先把趙成強扣留，不讓他隨便離開旅館，等待警方繼續(xù)調(diào)查。

“我果然沒看錯你啊，子飛，差點讓他逍遙法外。”周隊長夸著赫子飛。

子飛謙虛地：“先別急著夸我，周隊長，案子還沒破呢。我們

沒有證據(jù)，而且密室之謎也還沒解開。”

周隊長又說：“關(guān)于密室，我想會不會是老板娘開門發(fā)現(xiàn)尸體的時候兇手還躲在房間里啊。然后兇手趁她去報警再溜出房間?！?/p>

“那我再去問問老板娘?！弊语w說著馬上下樓去管理室。

管理室內(nèi)

“老板娘你好，我想問你一些事。”

“你是周隊長的助手吧，有什么事你請說?！?/p>

“我叫赫子飛，我想問一下，你當時開門發(fā)現(xiàn)尸體時，房間里除了尸體還有沒有其他人?”

“其他人?沒有。絕對沒有?！?/p>

“你再好好想想，會不會你看走眼了?”

“不會的，我可不會看錯的。我們旅館本來就簡陋，就連那幾臺電視機也是過年時從二手市場買來的。房間內(nèi)又沒有廁所，只有走廊盡頭那個公用的。就幾平米的一個房間，床底又是實心的，不能躲人，而且房內(nèi)也沒有其他躲人的地方，要是有個人在房間，我肯定會發(fā)現(xiàn)他的?！?/p>

“好的，謝謝你啊。再問你一下為什么只有你有鑰匙，干嗎不配一把給客人呢?”

“哦，這個，因為我們旅館平時也沒什么生意，客人基本上和你一樣都是趕路晚了，臨時住一晚的，也不用出去，所以也用不著鑰匙。萬一有客人要用，我會借給他們，所以每間房間的鑰匙就一把，全由我保管。”

“你確定鑰匙一直在你身邊嗎?”

“確定，不管什么時候，不可能有人偷走我的鑰匙。我把它們都鎖在這兒的抽屜里，抽屜的鑰匙就我一把，一直放在我身邊。我除了每天中午把抽屜打開拿鑰匙去查房登記外，其他時候都是鎖著抽屜的。這間管理室的鑰匙也就是我這一把。我晚上就睡在這間管理室，睡覺或者出門都是把管理室的門鎖上的，鎖也沒被撬過啊。”

赫子飛檢查了抽屜的鎖和管理室的門鎖，沒有發(fā)現(xiàn)有損壞或被調(diào)換過的痕跡。

“那沒事了，想起什么再和我談，謝謝你了?！?/p>

“哦，對了。有件事很奇怪?！?/p>

“什么?”

“就是昨天分房的時候，本來那個死的人他的房間是202，他哥哥的房間是201。可是他哥哥一定要和他換房間，這樣才換過來的。不知道對你有沒有幫助?！?/p>

“哦?原來如此，原來是這么回事?！焙兆语w恍然大悟。他抑制不住內(nèi)心的興奮，那種解開謎題的興奮。

到此為止所有的線索都已給出，請讀者自己推理試試。下面是“解答篇”。

解答篇

子飛把與老板娘所有的談話內(nèi)容告訴了周隊長。

周隊長疑惑地皺起眉頭說：“那要怎么解開這個密室之謎呢?門從里面反鎖，窗戶上又焊了鐵柵欄。鑰匙就一把，一直由老板娘保管，不可能被偷。兇手又不可能躲在房內(nèi)。哎，難道老板娘是兇手?又或者兇手從窗外開槍射中死者?”

赫子飛立刻說：“不會的，老板娘又不認識死者，沒有殺人動機。至于兇手從窗外射死死者也不可能。房間在二樓，外面地上和墻上沒有腳印，房頂也沒有人爬過的痕跡。就算兇手會飛，他手也伸不進來，死者是被人近距離開槍打死，而死者的尸體是倒在門旁邊的，所以兇手也不可能在窗外打死死者?！?/p>

周隊長焦急地說：“那是怎么回事呢?難道這個密室真是無懈可擊了嗎?”

“當然不可能無懈可擊。真相已經(jīng)浮出水面了。”赫子飛有力地說。

周隊長一臉疑惑和驚訝：“難道你已經(jīng)知道真相了嗎，子飛?”

赫子飛點了點頭。

“兇手就是趙成強，死者的哥哥?！?/p>

“果然是他。小張，去把趙成強叫來?！?/p>

趙成強再一次被叫到了現(xiàn)場。

“你們不把我放了，還叫我過來干什么?”趙成強一臉不滿。

“你就是殺害你弟弟的兇手，你還想掩蓋事實嗎?”子飛指著趙成強喊道。

“你說我是兇手，證據(jù)呢?現(xiàn)場不是密室嗎?你告訴我我是怎么在密室里殺人的呢?”

“我就知道你不會承認的。我現(xiàn)在就來拆穿你的把戲?！?/p>

子飛開始講述這件密室血案的真相：“首先，我注意到死者的襯衫下擺露在褲子外面，而且拖得很長。這樣不但不好看，而且妨礙走路，是我的話肯定會把它塞在褲子里的，而死者卻沒有，這是為什么?看死者的樣子也不像是這么邋遢啊。唯一的可能，就是這件襯衫曾被兇手撩起或脫下過。那兇手為什么要這么做呢?

“還有，兇手既然布置了自殺現(xiàn)場，那為什么不讓死者用手握著槍呢?這樣不是更逼真嗎?為什么只把槍扔在死者的手邊呢?”

“另外，老板娘說你昨晚分房時的不自然舉動，這些讓我解開了事件的真相?！?/p>

“其實，這件密室殺人的手法很簡單。兇手，也就是你，當時就在現(xiàn)場，就在死者的房內(nèi)。”

“不可能啊，當時除了死者，房間內(nèi)沒別人啊。這點老板娘已經(jīng)證實了啊?！敝荜犻L很不解。

“呵呵，老板娘被兇手給騙了，兇手其實就是那個‘死者?！弊语w的話讓大家都不太明白。

“也就是說老板娘當時開門見到的那個‘尸體其實是你冒充的?！边@下大家終于明白過來。

子飛繼續(xù)說道：“趙成強，我想你的作案經(jīng)過是這樣的，昨晚9點左右，你去死者房間用手槍打死死者。然后，今天早上把他的尸體搬到你自己的房間去，布置好自殺現(xiàn)場，再在中午12點不到時自己躲進死者的房間把門反鎖，換上死者的血衣，躺在地上冒充死者，等待著老板娘來查房。”

“我想你事先應(yīng)該探訪過這家旅店，知道每天中午12點老板娘都會來查房。就在老板娘用鑰匙打開門后，看到一個渾身血淋淋的人躺在地上，手邊又有一把槍，你又和你弟弟長得很像，老板娘就自然會認為‘趙成勇死在房內(nèi)這樣一個假象。等老板娘去報警時，你再把真正的死者搬到現(xiàn)場，換回衣服，最后又若無其事地回到你自己的房間。

“這樣一個看似完美的密室就完成了。你巧妙地運用了‘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這句話，制造了一個密室殺人的盲點?！?/p>

說到這，周隊長豁然開朗：“原來老板娘當時開門后看到的不是死者，而是兇手，這時死者的尸體應(yīng)該在趙成強的房內(nèi)吧。”子飛點點頭。

赫子飛又說道：“死者的襯衫被脫下過。這是你為了完成密室詭計，脫下死者的衣服換到自己身上來冒充死者的。還有，老板娘曾說過原本死者的房間是202，而你的房間是201，可你堅持要換。原因是老板娘查房是從樓梯上來第一間也就是201開始查起的。如果房間沒換，那么你住的就是201，而你弟弟住的是202?！?/p>

“如果你按原計劃進行殺人，那么你無法將尸體藏到自己房間，因為會先被老板娘發(fā)現(xiàn)，你無法隱藏尸體，你的整個計劃就會泡湯。就算尸體能藏在其他地方，老板娘打開201的房門發(fā)現(xiàn)你不在，就會起疑心。因為那個時候你正在202冒充尸體?！?/p>

“另外，你沒讓死者手握槍的原因。如果你讓死者手握手槍，那么你自己冒充死者的時候也得握著手槍，不然老板娘報警前后死者的狀態(tài)不一，你的手法就會很快被揭穿。而你如果握上手槍的話就會沾上指紋，之后擦去時就會連死者的指紋一同被擦去，而這時死者已經(jīng)死了十幾個小時了，手上的汗液早已干了，根本無法再把死者的指紋印在槍上。死者沒戴手套，一個沒戴手套用槍自殺的人槍上卻找不到他的指紋，這不是馬上就會被識破嗎?槍上的死者指紋應(yīng)該是你殺了死者后馬上把死者的指紋印上去的，這時死者手指的汗液還沒干。所以你想干脆把槍丟在死者手邊算了。就這樣你留下了這致命的三個破綻，才使我看透真相。”

一段推理后，赫子飛加重了語氣說：“趙成強，你還不認罪嗎!你穿過死者的血衣，尸體也進過你的房間，我相信，在你身上和你的房間內(nèi)一定能驗出有死者的血跡吧!”

趙成強終于供認不諱，交代了事實的真相?！拔揖脑O(shè)計的這個殺人計劃竟然被你識破了?！北粠ё咔摆w成強感嘆地對赫子飛說。

子飛得意地笑了笑。他看看表，不由緊張起來叫道：“哎呀，來不及了，我要先走了?！?/p>

說完，赫子飛飛奔出冰岸旅館。

“喂，先生，你的退房手續(xù)還沒辦呢?！崩习迥餂_出旅館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