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宏斌　邵博照

龔如心，一個謎一樣的名字，一個身價逾千億的女人。她離開這個世界已經(jīng)整整一年了，但關(guān)于她的傳說仍然在各界傳播。

作為與龔如心交往十幾年的朋友，每次回憶都是一次心靈的憂傷，每一次回憶也都充滿甜蜜，因為與她交往的點滴都在筆者心中留下了難忘的印記。清明將至，窗外飄蕩著雨絲，在無聲的細雨中，我仿佛又看到了那個扎著小辮，臉帶微笑的龔如心小姐。

我生活在城市，無法聽到牧童的短笛，但哀婉的雨滴像一聲聲睡夢中的嗚咽，將我拉到與她相識的時刻和一個個共同經(jīng)歷的日子里。

結(jié)識龔如心小姐，緣于一個偶然的機會。

13年前，作為一名記者，我經(jīng)常出席各種新聞發(fā)布會。一天，在河南雙匯集團舉行的新聞發(fā)布會上，見到了一位看上去很年輕的“小姑娘”，她坐在主席臺上，兩條細長的小辮、笑容甜美，裝束打扮可愛天真。她是誰?又怎么能坐到主席臺上?一系列的問題縈繞著我。直到主持人介紹時，我才恍然大悟——眼前這位“20多歲的小姑娘”，就是華懋集團董事會主席龔如心。

同樣作為女人，我對女人中的杰出者總有特殊的關(guān)愛。午飯中間，我提出了采訪她的要求，她很爽快地答應(yīng)了。她說作為一名中國人，一直關(guān)注大陸發(fā)展，尤其是中西部貧困地區(qū)的經(jīng)濟發(fā)展，來河南投資的目的就是要幫助老百姓都能過上幸福的生活。

近三個小時的傾心交談，拉近了我們之間的距離。她有著一雙大大的瞳孔，眼神是柔和的、探尋的，像兒童一樣閃現(xiàn)著好奇心。說話時，語速不快，每講幾句，都會下意識地笑笑，給人以毫無世故之感。她似乎永遠年輕的面貌，尤其是并非每一個企業(yè)家所具有的愛心，更是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從此以后，龔如心每次來到北京，我們都會見面。后來，我又多次陪同她在內(nèi)地考察項目和參與慈善活動，她的愛國愛港之心給我留下了難以忘懷的印象。在與她的交往中，一個個閃光的瞬間定格在我靈魂的底片上，在無人的夜晚一張張清晰顯現(xiàn)。

美麗女人心

美是女人們用一生追逐的目標，龔如心也不例外。她非常愛美，在她眼里沒有年齡界限，只有美麗和開心，以致于人們都稱呼她為龔小姐，她自己也非常喜歡別人這樣稱呼她。

龔如心雖然愛美，但很少珠光寶氣。在我的印象里，她著裝不求名牌，很少理會街上流行的是什么，更重要的是衣服是否適合自己，穿上是否漂亮。需要趕時間，她會選擇充滿朝氣、運動感強的服裝，在盛大隆重的場合，尤其是在國外，她往往選擇具有中國傳統(tǒng)特色的旗袍或一身繡花鑲邊盤扣的中式服裝。她說這是在展示中國服裝的藝術(shù)美，通過她的裝束讓世界更好地了解中國。

2001年，“兩會”期間，一位代表身穿前面繡有蝴蝶后面有牡丹花的唐裝，龔如心看到后非常喜歡。我就陪她到長安商場，果然找到了那款唐裝，但只剩最后一件，而且還是大號的，中小號都沒了。我就找來生產(chǎn)廠家的電話，請他們提供幫助：“一個香港大姐相中了一款衣服，但只有一件大號的，你們能不能幫忙再找一件小一點的，她穿上你們的服裝一定會有很好的廣告效應(yīng)?！睅捉?jīng)周折，廠家最后遺憾地告訴我，這款唐裝因為季節(jié)關(guān)系不再生產(chǎn)了。

有人說逛商場是女人的專利，這話一點不假。作為億萬財富的擁有者，龔如心不僅喜歡逛商場，而且特別喜歡折扣賣場，折扣越低越有興趣。一日，我陪她去商場買衣服，她選中了一件別致的中式繡花馬甲，試來試去，非常合適，但一看198元標價，感覺太貴。龔如心問服務(wù)員能不能打折，當聽到服務(wù)員說對“兩會”代表可以打五折的回答時，她把外套輕輕一拉，亮出代表證，對服務(wù)員微微一笑說：“我就是‘兩會代表啊?！比缓笙残︻侀_地把那件馬甲收入囊中。

除了逛商場，龔如心也經(jīng)常光顧小服裝店，感受市民的購物樂趣。來北京時，只要有空閑，她就會到秀水街看看。一次，她看到一件仿版的品牌衣服，價格低得出乎意料，龔如心生出了許多感慨，中國人很聰明，高仿的衣服，做工這么好，卻不去打自己的牌子，多可惜!

還有一次，龔如心從香港剛到北京，發(fā)現(xiàn)長筒絲襪被掛了幾個洞，當時已經(jīng)四五點鐘了，晚上又要參加宴會，她請我?guī)退I雙不帶包頭的長筒絲襪。但也許是生活習慣的差異，我去了幾個商場，也沒有找到不帶包頭的絲襪，最后她說：“算了，反正是晚上出去應(yīng)酬，誰還會看我的大腿啊?”

龔如心就是這樣，雖擁有億萬財富，但和平常女人一樣，喜歡美麗，喜歡逛商場；同樣在心儀的衣服面前流連忘返，為了自己喜歡的食物到街邊地攤。不同的是，她還擁有自己的事業(yè)，以一個女人的勤奮開拓著商業(yè)的疆場。

影響后世的女強人

“堅強、執(zhí)著、勤奮、堅定”，這是外界對龔如心的評價。與她交往久了，我知道這個具有傳奇經(jīng)歷的華懋集團董事會主席首先是一個女人，其次才是外界看來的女強人。

記得一年中秋節(jié)，我向遠在香港的龔如心電話送去祝福，但電話一端的她突然哭了，哭得很痛很傷心，我在電話這端不知所措，安慰她，問要不要去陪陪她。她說，不用了，哭出來就好受了。

作為女人，我理解她的孤獨，在丈夫被綁架后生死未卜的這么多年里，她始終處于悲傷痛苦的情景中。在她心里，丈夫具有最重要的位置，因為丈夫王德輝不僅對她疼愛有加，還讓她學(xué)會了叱詫商界的本領(lǐng)。

剛?cè)ハ愀蹠r，她不愿以一個闊太太的身份呆在家里，也不愿在丈夫的公司做事，就應(yīng)聘一家公司做文員?？蛇@家公司的老板總是有意無意地刁難她，丈夫得知后，就讓她用一個“絕招”解決。后來這家公司的老板又一次無故沖她發(fā)火時，她忍無可忍，決定按照丈夫的“絕招”行事，于是她把所有的文件重重地摔在辦公桌上：“對不起，我不干了!”然后在老板和同事的驚訝之中，自信地離開了這家公司。在丈夫失蹤的兩三年時間里，龔如心時常回憶起這溫暖的一幕。到后來她決定走出幕后獨立經(jīng)營華懋大業(yè)時，她又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潛移默化地從丈夫那里學(xué)到了很多商業(yè)經(jīng)營管理的知識——所以，當她以相悖于商界女強人的形象出現(xiàn)在大眾面前時，人們也一直視其為“活像蹦蹦跳跳地趕往商場的時髦少女”，殊不知她已經(jīng)掌握了在商界游刃有余的本領(lǐng)。

以后的很多事實證明，龔如心小女人的裝扮與女強人的作風并不矛盾。她柔弱的外表和堅韌的內(nèi)心形成強烈的對比。在官司纏身的八年中間，尤其是一審二審敗訴的情況下，很多人都認為龔如心無法再堅持下去了，但她始終以微笑面對所有的一切。她認為事實會做出最有力的證明。官司終審勝訴后，她坦然地對媒體直言：“因為我們一直都有信心取得這樣的結(jié)果。”

在工作中，龔如心一直以精力充沛著稱。在香港，她白天要接待訪客，晚上要與國外的客戶進行聯(lián)系，差不多每天要忙到凌晨兩三點。公司的高層會議也常常在這個時候開，夜宵就是快餐。但第二天早晨，她又會準時早早出現(xiàn)在辦公桌前，瀏覽當日全球新聞及重要資料，從浩如煙海的信息中尋找公司的發(fā)展方向。即使是周末，龔如心不是在公司就是去巡視，一個星期要做足七日。

“兩會”期間我和她的私人助理王禮泉先生為她做秘書，從早忙到晚，顧不上吃飯，只有到晚上八點多客人們都走了，我們才有時間吃飯。而在此期間她比我們還要忙得多。

1998年，龔如心應(yīng)邀到中華女子大學(xué)演講。在演講中，她意味深長地鼓勵大家：“男女平等是政治、經(jīng)濟權(quán)利和人格原則上的平等，但男人、女人各有其特點，社會應(yīng)保持對女性的尊重，女性也應(yīng)該保持一些優(yōu)良的傳統(tǒng)，如對家庭、對孩子負責的觀念等。女性應(yīng)拿出自己獨特的能力、美麗給世界看，以打消世人的偏見。越是別人認為你不行的時候，越要下定決心做好?！毖葜v中間，一位女大學(xué)生向龔如心訴說了“做女人真難”的想法。她說：“我認為做女人很好，可以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給人以美的享受。因為我們有優(yōu)美的體形，我們是美的化身?！绷硗庖晃淮髮W(xué)生向她提出“女大學(xué)生找工作比較難，甚至同工不同酬”的問題時，龔如心真誠地告訴她，我們女人有很多優(yōu)點，但也有一個致命的缺點，就是情緒化，情緒好的時候什么都可以，情緒不好的時候就是另一種樣子，就是因為這個問題，用人單位會更喜歡男性。所以女人應(yīng)該克服自己的缺點，別人越是說你不行，你越要堅持做得好一點，我希望大學(xué)生們要用自立、自強、自尊、自信的風貌去影響更多的女人，讓婦女在經(jīng)濟建設(shè)發(fā)展中發(fā)揮更大的作用。

和每一個成功的人一樣，工作中的她，勤奮，努力，忙于最高端的事業(yè)；生活中的她，簡單，樸實，卻一直關(guān)懷著生活在最底層的內(nèi)地農(nóng)民。對她來說，聚財是一種滿足，慈善捐助是一種樂趣。

也許，早在那時候龔如心就悟出了：“每個人，都很渺小，但愛卻偉大!”這簡簡單單一句話，包括她的慈善之心，則需要我們更多人慢慢去體悟。

責編：耿國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