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丹丹
對任何人,我都不曾透露過那段往事的印記,因為我答應(yīng)他絕口不提。
結(jié)束了初戀以后,我為了擺脫陰影,很快和另外一個認識了很久的男孩走到一起,戀愛3個月后閃電結(jié)婚。那年我24歲。
這段婚姻只維持了一年,我們就分手了。辦完離婚手續(xù)我們一起看了場電影,吃了頓飯。在飯桌上他很認真地對我說:“丹丹,我跟你結(jié)過婚,娶過你做我的老婆,已經(jīng)很幸福了。但是有一件事你要答應(yīng)我。”
“什么?”我看著他。
“將來如果你有名了,在任何場合、任何情況下,都永遠別提我的名字。”
二十多年過去,我一直履行著承諾。直到今天,我不想再守口如瓶。因為我尊重他,尊重那段短暫的歷史。并且我相信假如我們還能重逢,他也將不再執(zhí)守年輕時的意愿。
那一年我們甜蜜得發(fā)膩。每天晚上,如果我先到家,沒看見他,就沿著他回家的路去迎他。反之他也會去迎我。絲毫不覺累,更一點兒不嫌麻煩,只要能早一分鐘看見對方,有更多的時間在一起。
他很憨厚。在他心里我聰明絕頂。
那年他在讀夜大,一天早上臨上班前,他驚呼一聲:“喲,壞了!下午語文課老師讓交一篇作文,我忘寫了!”
我覺得他太大驚小怪,“什么題目?我在家?guī)湍銓懸黄?,你拿去交差不就行了??/p>
他告訴我題目叫做《秋天》,于是整個上午,我把自己關(guān)在屋里奮筆疾書。我一直感謝爸爸把文學修養(yǎng)遺傳給了我,這類文章我向來駕輕就熟。
中午,我急急忙忙把寫好的作文拿給他,他一邊吃飯一邊心不在焉地謄抄下來。
等到第二周的這一天,他們的語文老師——一位北大中文系教授在課堂上點評作文。
“在我們班上,有一位同學的作文達到了可以發(fā)表的水平。他寫的是自己在秋天里懷念一位老師……”
老師講了很多文章中可圈可點的細節(jié),他卻一臉茫然,心想這是丹丹寫的那一篇嗎?
“我在北大教過這么多學生,還沒有人寫出這么好的文章。我給他打了96分?!?/p>
等到作文發(fā)下來,他看到稿紙右上角果然寫著一個鮮紅的“96”,先是一陣狂喜,很快就又發(fā)起愁來,愁的是既然老師對他如此印象深刻,將來的作文他是沒法自己寫了。
后來我把這篇文章寄給了《北京晚報》,真的發(fā)表了。我用了一個筆名叫做“小舟”。一來“舟”里包含著一個“丹”字,二來“舟”與他的姓氏“周”同音。那時候做任何事都一定要留兩個人的痕跡在一起。
后來我們之所以分手,大概是因為再沒有更多的緣分讓我們繼續(xù)共度更長的時光?,F(xiàn)在想來每戀愛一次就建立一次婚姻并不太明智,但在那個年代、那個年紀,我能作出的選擇無外乎如此。因為我想有一個自己的家,自己的床,自己的桌子,我想白天黑夜都和心愛的人在一起,不被打擾,無需躲藏,不必為了幾天一次的見面?zhèn)}皇等待。
分手以后他便消失了。各種機緣巧合讓我遇見小學同學,遇見兒時鄰居,遇見聚會時偶然相識的朋友,甚至胡同口賣冰棍的大嫂,惟獨沒能再遇見他。
不知他將如何回憶我,帶著笑或是很沉默。
(夢寒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