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松林

一

劉松和汪玲是一對戀人，兩人花16萬元買了一套二手房，準備裝修后結(jié)婚。這天，劉松跟裝修工人談裝修方案，聽到門外有人敲門，開門一看，是一位光頭老人，身后站著一位白發(fā)老太。劉松疑惑地問兩位老人有什么事？光頭老人見兩工人拆墻板，沒答理劉松，來到工人面前喝道：“你們這是做什么？亂拆亂敲的！”“裝潢呀！”劉松興高采烈地說?！罢l讓你們干的？”老人很氣憤地說，“豈有此理！”“我是這房子的主人！”劉松說，“是我請他們來的！”

“小伙子，”白發(fā)老太很冷靜，慢言慢語問道，“你說你是房主，有房產(chǎn)證嗎？”“當然有！”劉松說?！澳脕砦铱纯矗　惫忸^老人叫道。

“在我女朋友那里，我打電話讓她送來?！眲⑺伤坪醺械嚼先烁@房子有什么關(guān)系，就問道：“兩位老人是王楠的父母？”老人瞪他一眼說：“你這話從何說起？我就是王楠，是這套房子的主人。”劉松感到事情有點蹊蹺、麻煩，說是一個自稱王楠的人，把這房賣給他的！“不可能不可能！”王楠老人叫道，“他憑什么賣我的房？”“憑房產(chǎn)證呀！”劉松說。“他哪來的房產(chǎn)證？”王楠老人氣喘吁吁。

正說話間，城北公安分局刑偵隊王隊長、刑警林珊進來了?！澳銈冋l是周芳？”王隊長問道。“我，”白發(fā)老太說，“是我打110報的警！”

王隊長了解了事情原委后，對王楠老人說：“老人家，你說你是房主，請把房產(chǎn)證拿出來?！?/p>

王楠轉(zhuǎn)身掏出鑰匙開了小房間，打開保險柜，取出房產(chǎn)證。王隊長拿著房產(chǎn)證細細看了一番，對劉松說：“你的房產(chǎn)證呢？”

這時，汪玲拿著房產(chǎn)證進來說：“我一接到電話就趕來了。”說著將房產(chǎn)證交給王隊長。王隊長看了看，心想：王爹有老證，戶主是王楠；劉松有新證，戶主是劉松，兩證不假！那么，問題在哪里呢？

二

經(jīng)公安、房產(chǎn)管理部門查實鑒定：有人冒充王楠，以假房產(chǎn)證、假身份證，蒙騙了房管局換證人員，辦妥了換證過戶手續(xù)。憑新證將房子賣給劉松，騙走16萬元。

汪玲聽到這一消息氣昏了。幾天來她白天流淚，夜晚嘆氣，寢食不安。

汪玲十歲那年父親病故，母親長期有心臟病，家庭經(jīng)濟很困難，初中畢業(yè)后，進紗廠當工人。幾年來，汪玲省吃儉用，辛辛苦苦積蓄了3萬元，為買房向姨媽借了3萬；劉松拿出全部積蓄，又找人借了2萬，兩人才湊齊16萬元。眨眼間這些錢卻被騙子全騙走了，她能不傷心流淚？

手機鈴響了。汪玲聽著聽著，彈跳起來，問打她手機的人是誰？電話里一個男的聲音說，是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抓住那個跟騙子聯(lián)手的人，才能把錢追回來！汪玲問他怎樣才能把那人抓住？他說：“你打他手機，13970639×××，請他辦證，他會約你見面，見了面什么都清楚了！記住用公用電話打！切切不可對劉松講這事！”

汪玲似乎看到一線希望，同時腦海里冒出個大問號：為什么不要對劉松講？眼下怎么辦？汪玲一時拿不定主意，就去向王隊長匯報。

王隊長沉思片刻，讓林珊陪汪玲去打電話，暫時不要驚動對方，以免打草驚蛇，有情況隨時匯報。

林珊陪汪玲來到街心公園報刊亭前。汪玲一撥號，電話通了，林珊拿起話筒，說：“先生，我要辦三證?！蹦穷^說：“請在好再來飯店等我！”林珊說：“行！說定了不見不散，我手拿《人民日報》！”

兩人剛走進飯店，同時看到一個人坐在小桌旁看書，兩人對視一眼，好像在問對方：怎么會是他！兩人又細細窺視，確認是他！誰？劉松！林珊心想，可能劉松在等人，跟她們巧遇。為防止搞錯，她對汪玲說：“我去打電話驗證一下，若見劉松接電話，你就去見他！報紙給你！”林珊去打電話了。汪玲拿報紙遮住半個臉目不轉(zhuǎn)睛地注視著劉松。劉松手機鈴響了，他剛按下接聽鍵，一抬頭，見汪玲站在面前，心里一驚；見她手拿《人民日報》，又嚇了一跳，嘴唇嚅動半天，才結(jié)結(jié)巴巴說：“怎么會是你！”“我也沒想到是你！你老實交代，這是怎么回事？”

這時，林珊來了，把他倆帶到王隊長辦公室。

“桌上有一張假房產(chǎn)證，一張假身份證！”王隊長問道，“是你制作的嗎？”

劉松一眼就看出，兩張假證都是自己制的，只得低頭承認。

“騙子冒充王楠，就是憑這兩證過了戶，換新證，騙走你的16萬元！”王隊長說。

汪玲號啕大哭起來，邊哭邊說，她只知道劉松從事電腦刻字、打字復(fù)印等業(yè)務(wù)，萬萬沒有想到劉松暗地里制作各種假證騙人，竟然跟騙子合伙騙走她的血汗錢！

“汪玲，你聽我說，我、我……”劉松支吾半天說，“我也是受害者！”

“你是作繭自縛！”王隊長叫道。

三

為模擬騙子形象，王隊長請來畫師為其畫像。

根據(jù)劉松、汪玲的描述，畫師畫了個輪廓，說：“說說他的特征，或者說，第一眼的印象！”

劉松說，這家伙臉盤瘦窄，顴骨高。汪玲說，細眼，一笑一條線！

畫師修改一番，劉松說：“顴骨還得高聳點?！蓖袅釡愡^來說：“有點像。把朱軍叫來，讓他描述！”王隊長問朱軍是誰？“我過去的同學，現(xiàn)在的朋友?！眲⑺烧f，“是朱軍介紹我們?nèi)ベI房子的?！?/p>

原來，劉松跟汪玲戀愛半年多來，兩人感到都已到談婚論嫁的年齡，可兩家都沒有房子，正為沒房結(jié)婚而苦惱，朱軍來告訴劉松，東亭三村20號樓有一住戶叫王楠的要遷居香港，現(xiàn)住的120平米房子報價18萬元出售，劉松一直關(guān)心房地產(chǎn)市場價，不相信18萬元能買到120平米的住房。

“去看看嘛！”汪玲說。

三人來到東亭三村，朱軍輕車熟路領(lǐng)劉松汪玲直奔20號樓一單元二樓。朱軍叩門，開門的正是王楠。朱軍眼一閃，笑了笑，說：“你不是要賣房嗎？我?guī)湍憬榻B個買主?！?/p>

“好好?！蓖蹰πΓI(lǐng)著劉松汪玲看了東房看西房，又到前后陽臺看了看。

“怎么樣？滿意吧？”王楠笑笑問道。

“報個價吧！”劉松說。

王楠看看朱軍，說：“我爸媽在香港替我征了婚，要我盡快遷過去。老實說，我不急不賣房，一口價18萬元！”

“有房產(chǎn)證嗎？”劉松問道。“笑話！”王楠瞪他一眼，“賣房賣的就是房產(chǎn)證，沒房產(chǎn)證有房也賣不掉，誰敢買沒有房產(chǎn)證的房子！你敢買？”劉松笑笑，說：“14萬元怎么樣？”兩人討價還價一陣后，朱軍從中撮合說15萬元吧！“這樣吧，所有家具，包括空調(diào)電視機全都留下！”王楠一咬牙，“16萬元！”

劉松拉汪玲到一邊商量了一陣，轉(zhuǎn)過身來說：“行！我先交1萬元定金，一個星期內(nèi)，我們一手交錢，一手辦過戶手續(xù)！”

三天后，劉松、汪玲和朱軍一道乘車去王楠家。半路上劉松手機響了，是一客戶打來的，要劉松立即去東方酒家談一筆大買賣。劉松說好好好，可又猶猶豫豫地望著汪玲。朱軍腦子一閃，說：“你去忙你的！這邊有我和汪玲，我們有把握才交錢，沒把握等你回來再說?！薄靶校　眲⑺烧f，“汪玲你跟朱軍先去，一小時后我趕來！16萬元全在包里，你看著辦！”說著把包交給汪玲。他見朱軍也有個包，問他包里裝的什么？朱軍說，他表姐在房管局辦換證工作，帶兩條煙給表姐夫，辦起事來順當。劉松說：“謝謝你！”劉松趕到東方酒家，沒有人等他。劉松又向王楠家趕去，半路上碰到汪玲。汪玲說：“辦好了，戶主劉松?！?/p>

聽了劉松的敘說，王隊長說：“朱軍是個知情人，快把他叫來！”

這時，高橋派出所所長走來，一眼看到畫像，說：“畫湯二干什么？”“你細細看看！”王隊長說，“他叫湯二？不能認錯人！”

所長說，湯二大名叫湯廣興，原是紗廠鉗工，因結(jié)伙偷紗，被開除了。如今成天瞎混，小偷小摸三六九，是派出所?？?。

王隊長立即要戶籍科將高橋社區(qū)銀杏居委會湯廣興的身份證底冊調(diào)出來。

底冊身份證上的照片跟畫像一比，基本相似。

王隊長腦子一激靈，問劉松可知朱軍手機號？見劉松點頭，就拉著劉松和所長往外跑。來到公用電話亭前，王隊長說：“所長，你現(xiàn)在是湯二，打電話給朱軍，說你在回家的路上，已到人民劇場門口，聽他說什么，順著他的話，跟他對話?！?/p>

一打手機號就通了。所長說：“我是湯二。什么？你說我嗓子啞了？這幾天在外面受了涼，感冒了！你說什么？今晚六點去光孝寺？”所長見王隊長點頭，說道：“行，行，不見不散。”

下午六點，朱軍準時來到城郊光孝寺。他在寺院內(nèi)外轉(zhuǎn)了一圈又一圈，沒看到湯二，心里有點慌，轉(zhuǎn)到寺外墻角，掏出手機按了號，沒說話，又打，又沒說話，就沒精打采落荒而走。

朱軍的一舉一動，王隊長窺視得一清二楚。

王隊長原以為朱軍只是個知情人，可從這一系列情況分析，朱軍極有可能是這起假證案的幕后操縱者。于是，他讓劉松、汪玲主動接近朱軍，并如此這般交待一番。

四

這天，汪玲在廠門口等到了朱軍。往常朱軍有事沒事有意跟汪玲套近乎，此刻卻不言不語從汪玲面前走過。汪玲喊道：“朱軍，假王楠抓住了！”朱軍嚇了一跳，出了一身冷汗，兩眼發(fā)癡，問：“什么時間？在哪兒抓到的？”“聽林警察說，好像是前天下午，在人民劇場門口！”“警察怎會知道他是假王楠？”朱軍急切地問道。“我怎么知道，”汪玲說，“你去問他們！”

朱軍感到自己問得太露骨，自解自嘲說是隨口問問。

這時，劉松迎面走來，告訴朱軍16萬元有下落了，假王楠交代他不叫王楠，小名湯二，大名湯廣興，是個混混！朱軍感到一陣恐懼：“他把16萬元全拿走了有沒有交代？”劉松說王隊長暫不要他交代錢的事，要他交代幕后操縱者，錢少不了！

朱軍一陣心慌，神情恍惚，失魂落魄地走了。

五

“可知道為什么把你找來？”王隊長兩眼炯炯有神，注視著朱軍。

朱軍搖搖頭。王隊長又問他可認識一個叫湯二的混混？朱軍心頭一驚，又搖搖頭。

“不認識？”王隊長嘿嘿一笑，“你不認識湯二，湯二湯廣興可認識你！今天找你來，是給你一個坦白交代，爭取從寬處理的機會！”

朱軍的臉色，一剎那變成灰白色，腭骨顫抖。王隊長接著說：“你去城郊光孝寺，不就是跟湯二碰頭嗎？”

朱軍一下癱倒在地，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我、我交代?！?/p>

朱軍是紗廠保全工，負責檢修布機，經(jīng)常跟汪玲接近，日子一長，兩人有了感情。正當朱軍準備向汪玲求愛時，車間的姐妹把劉松介紹給她。汪玲對劉松第一印象很好，比朱軍帥氣。兩人約會幾次后，確立了戀愛關(guān)系。朱軍佯裝很大度的樣子，祝賀劉松幸福！可心里在咬牙切齒：走著瞧！他要報復(fù)劉松！

朱軍知道王楠的兒子在青島工作，近幾年，王楠、周芳年年夏天去青島度假，住房出租。今年端午節(jié)過后，兩老就打算去青島。朱軍花錢讓湯二去王楠家租房，湯二問王楠怎么租，老人說租期半年，每月租金300元，合計1800元，一次交清。湯二二話沒說，交了錢笑笑說：“老人家，不是我小心眼，您是房主我不懷疑，為避免不必要的麻煩，請您老把房產(chǎn)證拿出來我看看?！崩先苏f應(yīng)該應(yīng)該，隨即拿出房產(chǎn)證給湯二看。

湯二將房產(chǎn)證式樣、發(fā)證單位和發(fā)證日期告訴朱軍，朱軍知道劉松暗地里制假證，又花錢讓人請劉松制作戶主王楠的假房產(chǎn)證和王楠的假身份證……

他知道劉松、汪玲買房心切，又利用假房產(chǎn)證到房管局找表姐，表姐見房源準確，就給劉松和汪玲辦了新證……

朱軍說到這里，嘆口氣說：“現(xiàn)在想起來感到害怕，不過，我沒有拿一分錢?！薄板X呢？”王隊長盯著朱軍，懷疑他說謊，“交出16萬元才能說明你是徹底坦白交代！”朱軍賭咒發(fā)誓說沒拿一分錢，原以為湯二會把錢交給他，萬萬沒想到，湯二見財起意，逃了。

“你可知他的去向？”王隊長試探著問?！安皇潜荒銈冏プ×藛?？”朱軍的眼睛閃出一絲緊張而又慌亂的神色。

這時，王隊長的手機響了，是高橋派出所朱所長打來的，說湯二回來了，現(xiàn)在在派出所?！澳愕鹊??！蓖蹶犻L說。王隊長示意兩刑警把朱軍帶下去，繼續(xù)說：“把湯二押來！”

朱所長把湯二押來，王隊長開門見山說：“把16萬元交出來！”

湯二渾身一顫，又感到一頭霧水，眨巴眨巴眼睛：“什么16萬元？”

“別裝蒜了！”王隊長叫道，“你不是把房子賣掉了！”

湯二聽了反倒輕松起來。他說賣房不假，全是朱軍讓他扮個房主演戲的?！把輵颍俊蓖蹶犻L耐著性子問，“去房管局換證可是真的？”見湯二點頭，又說道：“那你交代換證的情況！”

一剎那，湯二腦里回想起來。那天，朱軍、汪玲和湯二一道來到房產(chǎn)管理局辦證廳。朱軍很熱情地叫了聲姐，從包里掏出房產(chǎn)證、身份證給表姐，表姐查看了底冊，收了房產(chǎn)證，換了新證。朱軍將新房產(chǎn)證遞給汪玲，就在汪玲滿臉微笑地看證時，朱軍給湯二500元和兩條煙低聲說：“謝謝你的合作，這是你的酬金，出去玩玩吧！”湯二轉(zhuǎn)身出門時，見朱軍將包里的報紙包給他表姐，低聲說了句話就拉著汪玲出了大廳。

“那報紙包的是什么？”王隊長問。“大概也是兩條煙吧！”湯二說。

“你這幾天哪去了？”王隊長又問道。“朱軍讓我出去玩玩，我就去了趟揚州，昨天回來，今天就被朱所長叫到派出所，現(xiàn)在又到局里了?！睖f。

“說假話是沒有好下場的！”王隊長說，“老實交代犯罪事實是你唯一出路！”“我若說假，天打五雷轟！”湯二說，“噢！還有，那天，朱軍要我打電話給劉松，說有客戶在東方酒家等他！”

六

朱軍被押到審訊室，一見湯二和他表姐就嚇昏了。

原來，朱軍給湯二兩條煙，汪玲以為是交給“王楠”的房款。而湯二看到朱軍將包里的報紙包著的16萬元交給表姐，湯二以為只是兩條煙。當天晚上，朱軍到表姐家取錢，表姐問他是怎么回事？朱軍笑笑說把房子賣了?！澳慵覜]有房子賣呀！”表姐說……

“朱軍，你還有什么說的！”王隊長問道。

“我……”朱軍癱倒在地。

（責編：余楠 圖：薛志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