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刀把子

湯姆和佛德曼是好朋友，也是兩個潛水高手。這天他們正在一間酒吧喝酒，突然從外面闖進來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這男人看到了湯姆和佛德曼，便大步走上前，突然雙膝一軟，在兩人面前跪了下去。

佛德曼認出了這個男人，是一個潛水愛好者的父親，趕緊手忙腳亂地將他扶起來，問道：“克萊爾先生，您怎么了？別忘了您可是有身份的人啊?！笨巳R爾臉上滿是淚水，哽咽著說：“佛德曼，求你救救我的兒子?！?/p>

“小邁克？他怎么了？”

克萊爾絕望地說：“小邁克……我可憐的小邁克……他死了，嗚嗚……”

一旁的湯姆忍不住給佛德曼使了個眼色，意思是說：這家伙是不是個瘋子？人都死了還怎么救??？佛德曼卻沒理他，只是急切地問：“死了？小邁克怎么會死？”

克萊爾抹著眼淚告訴他說，一個星期前，小邁克獨自去了南非，隨后不久便傳來死訊，原來，小邁克在潛洞過程中意外喪生了。

佛德曼也流下淚來，小邁克是個年輕的小伙子，熱情善良，冒險精神十足，喜歡各種極限運動，佛德曼一直非常喜歡他。他問克萊爾自己能幫著做些什么?？巳R爾說：“他是我唯一的兒子，如今他死了，我要把他葬在家族的墓地里，可是他的遺體還在那個該死的洞穴里，你是他的老師，是他生前最信任的人，你一定會幫我這個忙，對嗎？”

克萊爾一臉期待地望著佛德曼，沒等佛德曼回答，湯姆大聲問道：“南非的哪一個洞穴？不會是拉索里洞穴吧？”

克萊爾眼神黯淡下來，輕輕地點了點頭。

湯姆和佛德曼互相看了一眼，都能看出對方眼中的驚懼。拉索里洞穴是潛水愛好者的圣地，那里的洞穴地形十分復雜，曾經(jīng)使許多有名的潛水高手鎩羽而歸，但也因此吸引了許多尋求刺激、挑戰(zhàn)極限的年輕人。湯姆和佛德曼曾經(jīng)去過那里，雖然成功探底，但現(xiàn)在想起來依然很后怕。如今克萊爾要求打撈兒子的尸體，這跟正常的潛水可不大一樣，危險系數(shù)無疑會增加許多?？巳R爾緊緊抓住佛德曼的手，懇求說：“我愿意提供一切裝備，你可以多找?guī)讉€人幫忙，只要能把我兒子弄出來，我愿意付……一千萬，那是我全部的財產(chǎn)?！?/p>

佛德曼緩緩地說：“我不要你的錢，邁克是我的好朋友，他死了，我愿意為他和他的父親做任何事情?！?/p>

第二天，湯姆和佛德曼就開始著手組織潛水者。幾天之后，他們跟另外幾個同伴來到拉索里洞穴，由克萊爾親自駕船，將他們送到邁克失蹤的地方。那洞穴里面浮滿了綠色的海藻，水深不見底，閃動著幽深晦暗的光?？巳R爾把裝備分發(fā)給每一個人，逐一跟他們握手，祝福他們，并希望他們能把小邁克的遺體順利打撈上來。

佛德曼第一個進入洞穴，湯姆和其他人緊隨其后。按照計劃，佛德曼要潛到洞穴最深處，找到小邁克的尸體并將他放入裹尸袋，然后把它交給等候在上面的湯姆，湯姆再交給更上面的人，用接力的方式把尸體弄上來。

佛德曼有過一次拉索里洞穴的潛水經(jīng)驗，所以很快地潛入到水底，他在縫隙中游動著，尋找自己的目標。洞穴周圍都是有棱角的礁石，盡管佛德曼不停躲避，但手上還是被劃了幾條口子，不停地滲血。但他已經(jīng)顧不得那么多了，終于，他看到了小邁克的尸體卡在洞穴底部，手攤開著，隨著水流慢慢晃動。佛德曼游過去，按計劃將小邁克裝進裹尸袋，然后開始上浮，可就在這時，只聽得一聲沉悶的聲響，佛德曼大吃一驚：他身后的氧氣瓶輸氣管閥門在水底的高壓下，竟然爆裂了。

在水底世界，沒有氧氣只有死路一條。佛德曼扯過輸氣管，拼命用手掐住它，想阻止氧氣的流失，可是這只是白費心機，氣泡不斷地從水底升上去，氧氣已經(jīng)快跑光了。佛德曼絕望了，他握緊管子，塞到嘴邊，最后狠狠地吸了一口，然后抱著裹尸袋拼命向上浮去。

卻說上面的湯姆，一直不見佛德曼上來，眼看約定的時間一分一秒地接近了，他意識到佛德曼出了問題。他什么都顧不得了，冒險向水下潛去，可是到了水底，任憑他怎么尋找，什么都沒有找到。這時，湯姆開始出現(xiàn)了“深海眩暈”癥狀，肌肉也出現(xiàn)了痛感，再不上去，恐怕就再沒機會離開這里了。他強忍著巨大的悲痛浮上了水面。跑到船上，湯姆扔掉頭盔，放聲大哭起來。

克萊爾驚呆了，他小心翼翼地問：“佛德曼呢？”一名潛水員黯然說：“他應該是死了。我們的計劃失敗了。”

“他死了，但你看……”最后從水底浮起的潛水員大聲說，“他們已經(jīng)浮上來了，只是卡在水面下的石縫里?！痹瓉恚鸬侣托∵~克的尸體，避過了水底的障礙，竟然一直浮了出來，只是剛才大家都沒有發(fā)現(xiàn)。

湯姆和同伴跳下去，將佛德曼和小邁克弄了上來?？巳R爾一下子撲到小邁克身上，放聲大哭。湯姆和其他潛水員們，則默默將佛德曼的裝備解下來，湯姆拿著迸斷的輸氣管閥門，突然大喊起來：“克萊爾，你不是說過，你會供應最好的裝備給我們嗎？難道這就是最好的裝備？是你害死了佛德曼啊。”

克萊爾哭著說：“這確實是最好的裝備，是我花大價錢買回來的，這是意外。佛德曼雖然死了，但是我仍然會兌現(xiàn)我的諾言，湊齊給你們的一千萬的酬勞……”

人已經(jīng)死了，責怪克萊爾又有什么用？很快，佛德曼被安葬了，各地的潛水愛好者們紛紛趕來參加佛德曼的葬禮?？善婀值氖牵巳R爾直到葬禮結束，都沒有露面。湯姆又悲傷又生氣，可是他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他要找到生產(chǎn)那副致命裝備的公司，去討一個說法，否則，佛德曼死也不會安心?？沙龊鯗芬饬系氖?，公司的接待員看過裝備之后，卻一口否認佛德曼所用的設備是他們生產(chǎn)的。

湯姆大吃一驚，他一直認為是因為產(chǎn)品不合格造成了這場悲劇，根本就沒想到，另有原因。他仔細檢查了裝備，這才發(fā)現(xiàn)佛德曼的裝備和自己所用的有細微的差別。這時，公司接待員提醒湯姆，另一家公司的產(chǎn)品跟他們公司非常類似，唯一不同的就是輸氣管閥門，自己公司生產(chǎn)的可以經(jīng)受住一千三百米深水的壓力，而另一家公司的產(chǎn)品，最多只能承受八百米的壓力。而拉索里洞穴的水深是八百七十米。

湯姆簡直氣炸了肺，他終于知道佛德曼的死是一個陰謀。湯姆想起，在現(xiàn)場，是克萊爾親手把裝備發(fā)給每一個人，一定是故意把劣質(zhì)裝備發(fā)給了佛德曼？

湯姆找到了克萊爾，憤怒地沖著他大喊：“為什么？佛德曼為了打撈你兒子的尸體才冒險的，你為什么要害死他？”克萊爾冷笑著說：“你在胡說什么？佛德曼死于意外，是你親眼看見的?！?/p>

“我已經(jīng)找到了證據(jù)?！睖钒蜒b備摔到克萊爾面前，“這是你分給他的裝備?！?/p>

克萊爾不屑地說：“我知道，你想勒索我，這根本就不是當初佛德曼用過的裝備，你早就把裝備掉包了。說這是我安排的，你有什么證據(jù)？”

湯姆輕蔑地說：“克萊爾，你太自作聰明了。雖然佛德曼死了，但他已經(jīng)給我們留下了證據(jù)。”

克萊爾愣住了，他不停地搖著頭：“不可能，不可能，這個計劃天衣無縫。你是找不到證據(jù)的?！?/p>

湯姆指著那套裝備說：“佛德曼被打撈上來時，手依然緊緊握著氧氣管。而當我掰開他的手時，發(fā)現(xiàn)他的手被下面的礁石劃出了許多傷口，我想一定有血跡留在氧氣管或者潛水衣上，至于是不是佛德曼的，讓警方驗證一下管子上殘留的DNA就知道了。你就等著坐牢吧?！?/p>

“哈哈哈……”克萊爾突然放聲大笑起來，“坐牢？我的兒子死了，我活著還有什么意義？我已經(jīng)給小邁克報了仇，我早就什么都不在乎了?！?/p>

克萊爾像個瘋子一樣，笑夠了又痛哭起來，斷斷續(xù)續(xù)地說：“你猜得不錯，佛德曼是我害死的。我的小邁克本來是一個好孩子，可自從他認識了佛德曼，就瘋狂地迷戀上了潛水，我勸過他很多次，可他就是不聽，結果把命送到了這里。如果不是佛德曼教會了他潛水，他又怎么會死？是佛德曼殺死了他，我當然要為我的兒子復仇。”

湯姆指著克萊爾，痛心疾首地說：“你難道不知道，佛德曼是為了對朋友的義務，是想成全一個父親的愛子之情才來的？你怎么下得了手啊？”

克萊爾歇斯底里地喊道：“你只知道一個父親對兒子的愛，但你知道一個父親對害子仇人的恨嗎？為了給我兒子報仇，我寧可毀掉整個世界，何況一個區(qū)區(qū)的佛德曼……”

湯姆逃出了克萊爾的家，他覺得面對的是一個瘋子。他能做的，是把所有證據(jù)提供給警察，他相信，警察一定會還佛德曼一個公道的。

(題圖、插圖：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