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　溪

在她漫長的一生里，如果能平安快樂，做一個普通人又有何妨？

和同事、朋友們在一起的時候，聊得最多的就是孩子的學(xué)習(xí)。大家都說現(xiàn)在的孩子太可憐了，回家以后，除了吃飯、睡覺，其他的時間都是在寫作業(yè)。就這樣，考試成績還是不夠理想。誰說不是呢？

家長急了，就未免在情緒上有所流露，有時就會忍不住說她兩句。拿著女兒發(fā)回的卷子，我常常會對她說：這么容易的題目，你怎么就做不出呢？你的心思都用到哪里去了？女兒就會很委屈地看著我，眼睛里有一絲畏懼，一絲迷茫。我常常還會說的話是：你為什么又沒能考到班級的平均分呢？一個老師教的，為什么某某每次都考得很好呢？一次物理考試，女兒考了89分，我原以為不錯，一看班級平均分是93分，不免有些泄氣。每當(dāng)別人說：你們女兒的成績一定特別好吧，你當(dāng)年是全省的狀元??！我們的心里真不知是什么滋味。

為女兒輔導(dǎo)了一次又一次，學(xué)習(xí)方法給她講了一遍又一遍，但她進步的幅度還是不大。忽然有一天，我在長久的擔(dān)心過后卻有了相反方向的頓悟：原來，不斷給孩子施壓，希望她考個好分?jǐn)?shù)，很大程度上是為了保全我們自己的面子，因為自己成績特別優(yōu)秀，因為自己是名牌大學(xué)畢業(yè)，便希望說起女兒來，能有好的分?jǐn)?shù)來夸耀，我們便會覺得驕傲，覺得臉上有光。和中國大多數(shù)父母一樣，其實我們很自私，也很虛偽。我們嘴上講著“考不好沒關(guān)系，下次努力就行”，而實際上，孩子少考了兩分，我們的臉就會拉下來，我們就會取消原先帶孩子出去野餐、旅游等承諾，變相懲罰孩子，以發(fā)泄我們的不滿。

女兒在學(xué)校是不能出校門的，所有的時間都在學(xué)習(xí)，周末在家也從來不看電視，不出去玩，她最喜歡聽的MP4早已成為擺設(shè)，她畫畫的興趣也一直沒有時間去發(fā)展。她整個成了做作業(yè)的機器，每次都要做到夜里11點左右，難道她還不夠努力嗎？難道她不想考出好成績嗎？89分和93分的4分之差究竟有多大差別、能說明什么本質(zhì)問題呢？在現(xiàn)有的教育體制下，孩子們已經(jīng)忙得喘不過氣來，我們做家長的為什么還要給他們加壓呢？不錯，孩子是我們生養(yǎng)的，但這就意味著他們要用高分來回報我們，要成為我們可以時時掛在嘴邊的驕傲嗎？

我和妻長談了一次，我們相約，以后不再對女兒說“再努力一點”，只對她說“再細(xì)心一點”，因為粗心確實是她的毛病。現(xiàn)在，我們不要她用高分來為我們爭面子，今后，我們也不要她用考上名牌大學(xué)為我們爭面子。她不必成為我們的驕傲，她只要能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就行，她只要今后能靠勞動自食其力就行，最重要的是，她能有健康的身體和健康的心態(tài)就行。在她漫長的一生里，如果能平安快樂，就是做一個普通人又有何妨？

我也和女兒談了一次。我對她說，物理這一章剛學(xué)完就考了89分，爸爸媽媽認(rèn)為你是努力的。你放松心態(tài)去學(xué)習(xí)，不要為我們學(xué)，而要為長知識、長能力學(xué)。我們希望你成為一個身體和心理都健康的陽光女孩，考得好，回來能吃下兩個雞腿，考得不好，回來照樣能吃兩個雞腿。我們不要你成為我們的驕傲。

女兒開心地笑了，午飯的時候，喝了兩碗雞湯，喝得很香很香。看著她久違的笑容，我們長久繃緊的心弦驟然放松——無論她考成什么樣，她都是我們親愛的女兒。在這割不斷的血脈親緣面前，在女兒的健康快樂面前，父母的面子，其他一切的一切，都算得了什么！

shen_wanzhen@sina.com

（編輯：沈萬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