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正
不知道是什么理由我周遭遇到的寫作的人總是有一種曖昧的柔情擴散了開來,不知所云的柔情渲染將“憂傷”這類纖弱的詞匯轟轟烈烈地奠基于文章情感的最底層,玩弄著“四兩撥千斤”的玄虛。這些作者其間有男有女,這是先決條件,否則被指責有大男子主義,接下去的話就廢了。
這種感情的泛濫常見于一些人的散文中,而最常見的情景便是作者見到大海,見到天空,若有所思了。有感而發(fā)的一句經(jīng)典便是每次看見都似曾相識的“不知不覺,我已淚流滿面。”接著便是全文淹溺在一缸淚水中若有若無地劃上了句號。
無可厚非,文字的夸張等修辭方式是增強文字表現(xiàn)力的不二法門,可蒿里再荒涼不能因為孟德的一句詩真成了“白骨露于野,千里無雞鳴”的人間地獄,廬山瀑布的水位也不能因為青蓮居士的信筆就真的“飛流直下三千尺”??鋸埖眠m度得體,因為心中一點莫名的惆悵就援引了那么多淚水給這悲戚吶喊助威總是不合適的,筆者幼時眼疾不少,角膜炎沙眼麥粒腫等得了一堆都難以哭出一個“淚流滿面”的效果,雖然不能這么咬文嚼字,但何況只是看看天空大海的事兒。此等眼淚,明顯有造作之嫌。
不過在否定那種浮華的辭藻的同時,不得不去直面這種詩意的柔情性。情緒的觸發(fā)有時候真的不能去做來龍去脈的探索,每個人的性格差異注定遇到相同事件所產(chǎn)生的感受有所不同,例如面對白色恐怖,左翼作家們有些便是為環(huán)境所壓抑的嗟嘆,有的人卻便在這種沉默中爆發(fā)出奪目的能量。
大概是人逢少年,也許走到了面對未來走進社會的關(guān)頭,面對一切皆有可能又一切皆無可能時候的徘徊茫然;也許有的沉溺于維特和夏綠蒂那樣的少年煩惱,種種緣由,無法去一一揣測。但這痛苦的人們各不相同,走出之時卻不約而同地指向了那種美麗的、濃得化不開的詩意柔情。一個戴望舒的出現(xiàn)給了讀者精致卻略顯曖昧了些許的清新體驗,數(shù)百上千個技藝不及前人卻也高聲悲呦的濫情之人就讓人極其地審美疲勞。
我讀這些文章,只能感受到了詩意之外、文字之外的痛苦,無法去聆聽到這些柔情的心聲,頓感自己的閱讀能力的無力,不能引起與作者的共鳴。但我猜想,又或許,那些執(zhí)著于感傷的人們正因為我這種無力的讀者多了,才能心生寂寥多悲苦,于此出發(fā),我又自信成為了他們創(chuàng)作的動力和知音的反面典型了。
指手畫腳了那么多,作為讀者,我只是希望能敘述自己的感觀和好惡,并沒有凌駕他們之上去審視的意思。他們的感情太縹緲,但也是真實的表達。感受不了無所謂,信息傳達到了,作者就滿足了。
對于我之前說的所有的話,也是同樣的。
最后摘錄一首自己喜歡的詩歌,“奇文共欣賞,疑義相與析”吧。
大風吹霜,刀子出鹽,塵虐沙饕,亡我樓蘭。
大風吹霜,刀子出鹽,翳散云殘,搖落幽燕。
大風吹霜,刀子出鹽,負笈倚弓,遙望江南。
簞食壺漿,左公何安,紅柳鎖道,金湯不堅。
——《古爾班通古特沙漠之歌》
詩意柔情,是不是也正是紅柳鎖道,金湯不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