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米
我有位同事是杭州市的愛心慈善大使,十多年前,他認識了一位盲女孩,女孩的父母都是盲人,家庭生活十分拮據(jù)。
盲女孩表現(xiàn)出來的強烈的上進心打動了我的同事,他作了報道,助女孩上了盲童學校。女孩畢業(yè)后,他又繼續(xù)關(guān)注,使女孩成為一名能夠自食其力的按摩醫(yī)師。
我就是在按摩診所里看到她的,我記得那天她穿了條紅色的連衣裙,是一種罕見的紅色。
她愛說愛笑,那天診所里人很多。有人說她的裙子漂亮,她便讓大家猜她的裙子的顏色。
玫紅?桃紅?朱紅?橘紅?絳紅?粉紅?銹紅?血紅?醬紅?紫紅?茜紅?霞紅?猩紅?霽紅?石榴紅?海棠紅?薔薇紅?罌粟紅?胭脂紅?寶石紅?……
大家饒有興趣地猜著,幾乎把所有想得起來的紅都說遍了,而她只是笑著,搖頭,搖頭,搖頭……
她看不見,她心里認定的那種顏色,別人又怎能猜得透呢?
許多年過去了,前不久又聽同事說起了這個女孩。
同事說,本來嗎,按摩診所開得好好的,剛剛可以維持一家人的生計,她忽然就把它關(guān)了,去學調(diào)音。女孩悟性不錯,學了一段時間,居然就可以獨自上門為鋼琴調(diào)音了。
同事說,本來嗎,當個調(diào)音師也挺好的,收入比按摩好上幾倍呢,可是她做了一陣忽然又不想做了,獨自去了北京,去一家電臺客串主持人,你說她一個女孩子,眼睛又看不見,這么東跑西顛兒地干嘛呢。
客串的活兒畢竟不穩(wěn)定,后來女孩聽說某電臺有一檔盲人主持的節(jié)目,就去毛遂自薦。不成。她忽然大悟,我干嗎非主持盲人節(jié)目呢,我可以主持任何節(jié)目呀。
現(xiàn)在她正刻苦進修,準備當一名電臺的正式主持人,她還立志做出一個名欄目來。
女孩沒錯,是我們錯了,我們以為盲人暗無天日,寸步難行,只要能夠維持生計就可以了(何況我們某天忽然失明可能連維持生計都難)。我們以為她折騰,其實他們同樣可以追求,可以做夢,可以想入非非,可以這山望著那山高,和我們一樣。
(選自《今晚報》)
編輯提點:很多條件在我們出生前就已經(jīng)決定了,從這個意義上講,人生來就不可能是絕對平等的。但是那些所謂不平等的條件究竟又能限制我們什么呢?貧富、城鄉(xiāng)、殘疾健全,究竟能限制我們什么呢?人不是生而為人的,關(guān)鍵是怎么做人,生命本身就是一個創(chuàng)造的過程。不同的條件只能造成一種區(qū)別,而不會注定成為一種差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