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還要從幾十年前說起。
　　我小時候是在農(nóng)村長大的，父親是個大字不識幾個的農(nóng)民，但對我的學習卻要求非常嚴格。從小學到中學，我都是在他逼迫和訓斥的“關(guān)懷”下學習的。那時候，放學回家，家長們都讓孩子到地里幫助干活，唯獨望子成龍的父親把我關(guān)在家里一遍遍地寫字、做題、背課文。我經(jīng)常被反鎖在家里，羨慕天空飛翔的小鳥和在街上奔跑的伙伴。
　　有一次，一個親戚送來一籃子葡萄，那時葡萄對于我們來說還是稀罕東西。我吃了葡萄后把子吐到花盆里，然后埋上土，澆上水，等著葡萄出苗。父親見了，笑著說：“傻小子，葡萄子不會發(fā)芽?！蔽艺f：“那葡萄是怎么來的？”父親說：“是用枝插活的?！蔽野胄虐胍?，仍然每天把弄那個花盆兒，滿懷希望地等著葡萄苗破土而出。有幾次，父親見我把弄花盆，沒按他的要求做功課，就發(fā)火說：“告訴你葡萄子不會發(fā)芽，你還瞎鼓搗，快去做作業(yè)！”我只好把花盆放在一旁，去面對那重復了多次的功課。終于在一次觀察那花盆時，父親對我大喝一聲，奪過花盆，摔了個粉碎，并對我怒斥道：“老輩子葡萄子就不出（發(fā)芽），莫非你還能！”我哭了，為了那個花盆，更為了花盆中的希望。
　　２０年后，我也成為父親，也像當年的父親那樣望子成龍。去年夏天，八歲的兒子吃了葡萄后也像我那樣把葡萄子種入花盆?？粗鴥鹤幽钦J真勁兒，我說：“傻小子，葡萄子不會發(fā)芽?！彼麊枺骸澳瞧咸咽窃趺磥淼?？”我說：“是用枝插活的。”他半信半疑，仍然每天都要把弄那個花盆。整個夏天，兒子幾乎天天都要看那個花盆，過兩天就澆一次水，那份癡情恰如我當年。我想起父親摔花盆給我?guī)淼耐纯?，沒有像他那樣剝奪孩子探索的權(quán)利，我要讓他自己知道葡萄子確實不會發(fā)芽。
　　半年多過去了，兒子的花盆什么也沒長出來。今年春天，兒子又開始給花盆澆水，我實在同情他的執(zhí)著，說：“孩子，別費這個心了，老輩子葡萄子就不會發(fā)芽?！眱鹤硬恢暎匀荒貪菜乃?。
　　一天早晨，兒子一起床就去看那花盆，突然他興奮地喊：“爸爸，葡萄出來啦，葡萄出來啦！”我沒顧上穿好衣服就跑到陽臺，見那濕潤的土壤上真有一個嫩嫩的卻又極具生命力的小芽破土而出！我嘴里說：“不會是什么草吧？”但從那葉芽分明可以看出就是葡萄。為了使兒子的發(fā)現(xiàn)得到證實，我立即給一個學生物的朋友打電話。他說：“葡萄子確實能發(fā)芽，只不過用這種方法栽培太慢，人們不常用罷了?！?br/>　　我的心在顫抖，為了這個遲到了２０年的發(fā)現(xiàn)，也為自己差一點剝奪兒子創(chuàng)造“奇跡”的權(quán)利。就葡萄子發(fā)芽來說，兒子是成功的，是幸運的。作為一個父親，我是成功的，因為我沒有阻止兒子做我認為不可能的事。
　　在很多時候，我們會用非常習慣的眼光看待一切常事，可是，從來沒有從中發(fā)現(xiàn)讓我們打破舊思維的現(xiàn)象，于是我們一年年就這樣老下去，卻不知道相信的始終是一個并不完整的道理。
　　編輯 / 程笑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