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見過我的父親,他只是家里的一張照片,照片上他戴著警察的帽子,英姿颯爽,目光炯炯有神。母親說他死于一次執(zhí)行任務的交通事故中,他死時,我還在母親的肚子里。
或者是沒有爸爸的孩子天生就很懦弱,在院子里,我從不跟別的孩子爭搶東西,盡管這樣,還是會有孩子欺負我。我哭著跑回家,媽媽在做家務,她從不問我為什么哭,只是不知從哪找出一塊糖,放進我的手心里,說:吃了糖,你就不會難過了。我剝開糖紙,把糖放進嘴里,很甜很甜,真的就不難過了。
后來,很多次,考試不及格,被老師錯怪,或者覺得孤單,只要我不開心時,就會從母親那得到一塊水果糖,她仍是不問為什么,只對我說:吃了糖,你就不會難過了。那糖真的比藥還管用,屢試不爽,吃了糖,一切困擾我的問題似乎都不成問題了,世界上還有那么甜的東西,生活仿佛也是甜的,我干嗎哭干嗎不開心呢?
慢慢地長大了,那一年,因為一場病,我落下了很多功課,我怕自己考不上最好的高中,每晚都睡不好覺。失眠讓我更加焦躁,成績更是一落千丈。那天晚上,老媽坐在了我的床前,她的手心里又是一塊綠色的哈密瓜水果糖,她說:吃掉它,你就會睡個好覺的。我長大了,再不會相信她那些騙小孩子的招數了。我抓過那塊糖扔在地上,我說:你真的以為世界上所有的問題都能用一塊糖解決嗎?
母親沒吭聲,彎腰撿起那塊糖,把糖放在我的床頭,轉身走了。我還是把那塊糖放進了嘴里,甜里有一點點酸。那個晚上,我居然睡得很香。
第二天早晨,我起床時,母親已經去上班了。在早餐桌上,放著一張紙條,紙條上寫道:我知道一粒糖什么問題都解決不了,但是,吃了它,你會給自己鼓勵,這比什么都重要。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聽母親講了療傷糖的故事。父親去世時,母親懷我才三個月,很多人勸她把孩子打掉,不然,一個女人帶個孩子,人生有多難??!母親整晚整晚地睡不著。她整理父親的衣物,在他的口袋里很意外地發(fā)現(xiàn)了一顆水果糖,母親把糖含在嘴里,那一刻,她做了決定。那之后,每當思念父親,或者是遇到什么不順心的事時,她都會給自己一顆糖,她說:心里甜了,什么苦就都能吃了。她說:曉勇,媽就是希望你能像你父親一樣,做個勇敢正直的人。
從那時候起,我的口袋里也常常會裝一顆水果糖,吃不吃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生活的某一點是甜的,我依然可以為這一點點甜堅持下去。
編輯/姚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