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宋家的小花店在深藍(lán)路的盡頭,在那里,唐宋會碰到舒涵,她總是會微閉起雙眼,深深吸一口氣,而后笑道:唐宋。今天你們家花店里肯定又有許多漂亮的花兒開了吧。然后不等唐宋作答便和一大群男生嘻嘻笑著進(jìn)了校園。
舒涵是第一個像朋友一樣和唐宋說笑的人,他插到這個班里來的時候,還沒到一天。就聽見舒涵站在講臺上,很開心地朝他喊:唐宋,你知不知道我的學(xué)號是多少啊。唐宋在許多人的注視里。臉微微有些紅,還沒有來得及作答。就又聽見舒涵笑著嚷:我是66號,記住喔。66號!你是67號,我們是挨著的!
舒涵在班里宣布騎車去郊游的時候,唐宋是第一個報的名。舒涵很認(rèn)真地在紙上寫下他的名字,而后抬起頭來,瞇眼笑道:唐宋,你去過那么多的城市,最喜歡哪兒呢?唐宋看著舒涵手里轉(zhuǎn)動的筆,輕聲道:我覺得還是海邊的城市最好。感覺清爽,而且。這里的人也善良。舒涵呵呵笑起來:這么說,你和媽媽以后會在這兒定居啦,如果你和我一樣打算考這個城市里的大學(xué)。我們能做更長時間的同學(xué)呢。
唐宋沉默了片刻后,傻傻地看著舒涵道:肯定會的。舒涵站起來用筆敲敲他的腦袋,狡黠地笑道:唐宋,知道嗎,你是個很可愛的男生呢!
那次郊游后,唐宋和舒涵成了朋友。放學(xué)的時候,舒涵還會在校門口等他,看見他推了單車過來,就很張揚地高喊:“唐宋,我們一塊飆車回家吧!”唐宋于是便在許多高大男生的側(cè)目里,很友好地沖舒涵笑笑,算作回答。
唐宋說不出為什么。和舒涵在一起,他的語言變得更少,但卻覺得心安。小小的喜悅,像船帆一樣漲滿了他的胸腔。一路沿著深藍(lán)路駛開去,唐宋感覺幸福得像一尾魚。
唐宋家的花店櫥窗里,擺滿了許多盆水仙,有顧客驚詫于它們的安靜和雅致,要掏錢買,卻都被媽媽給拒絕了。她說這是唐宋自己養(yǎng)的。只有聞著它們的花香,他才能安然入睡。媽媽并不知道,從來不說謊的唐宋,這次卻是撒了謊。是一次無意中聊天,舒涵說起自己最喜歡水仙,因為水仙的根是長在流動的水里的,它的生命因此便沒有把握:可是它的花兒,卻有一種極致的美,而且并不張揚,
舒涵每次看到這幾盆安靜綻放的水仙,總是會凝神站上一會、看得出她很是喜歡,但不論媽媽怎么說,唐宋都沒有開口說送舒涵一盆。媽媽當(dāng)然不會明白。只有這樣,舒涵才會在放學(xué)后一次次等著他,和他細(xì)細(xì)碎碎地說上一路。猜測著今天又會有哪一盆水仙開到最美。這樣小小的計謀,或許會被舒涵錯認(rèn)勾小氣吧,可唐宋還是堅持著。
唐宋知道許多男生誤會了舒涵,他們以為舒涵喜歡上了沉默的唐宋。但只有唐宋才明白,她只是喜歡上唐宋家小小的花店,還有那馥郁或淺淡的芳香。他們也誤會了唐宋,其實庸宋希望的,只是能讓這份若有若無的喜歡深藏在心底,連舒涵自己,都不要來打擾。
班主任將唐宋叫出教室去的時候,班里起了一陣不大小小的騷亂。唐宋透過教室的窗戶,看見許多人在幸災(zāi)樂禍地嬉笑,而舒涵,則若無其事地繼續(xù)埋頭看自己的書。唐宋看見舒涵臉上的表情,有一陣難過,但他還是很清晰地對班主任說,老師,你放心,我知道自己該怎么做的。
唐宋將那幾盆用心養(yǎng)著的水仙,都送了舒涵。舒涵笑著問他,怎么這么大方了呢。唐宋也笑,說,不知為什么,聞見它們的香味,常會失眠,正好你喜歡,就拿去吧。以后,也不用天天多繞一段路,去花店里看它們了。舒涵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而唐宋,卻是扭頭跑開去,唐宋第一次,很大聲地喊:舒涵。記得要好好照顧它們啊!唐宋知道。這句話,也是說給自己聽的,是過去那個羞澀又憂傷的自己,那個十二歲失去了父親后。就在各個城市間。幾乎將勇敢和微笑,給丟掉了的自己。
十七歲的唐宋,不能和默默喜歡著的女孩子,一起騎車回家去??伤€是覺得歡喜,因為再沒有人會來打擾他心底的愛戀,這樣一份感覺,現(xiàn)在只屬于他自己,只由他一個人來照顧。而深藍(lán)路上的每一縷花香,自此,他也會記得愈加的清晰且深刻,就像這個城市的味道,一點一滴地,開始植入他的心底一樣。
編輯 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