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唐代之前,中日之間交流極少。在這種情況下,中國人描繪日本基本上出于想象,而且走兩個極端:一派把日本想象成仙境,把日本人描寫成不死神仙的模樣;另一派則把日本描寫成非人的異類。比如江淹的《遂古篇》中描繪的日本和日本人是這樣子的:“東南倭國,皆文身兮;其外黑齒,次裸民兮;侏儒三尺,并為鄰兮?!?br/> 把日本想象成仙境的一派,大抵以先秦兩漢時候的方士為主,比如徐福。他們多數(shù)顯然連日本的影子也沒看到,卻大力鼓吹十洲三島是仙人所居,那里盛產(chǎn)吃了使人長生不死的仙草神藥。在方士們看來,日本就在三仙島或三神山蓬萊、方丈、瀛洲上。這一批人,可謂最早的“哈日族”了。
到了唐代,尤其是盛唐以后,中日交流日益頻繁,中國人眼里的日本國和日本人就很正常了。來中國的遣唐使或留學(xué)生、僧人幾乎都是文人,所以在唐代以后相當(dāng)一段時間內(nèi),中國人把日本視為“服圣人之訓(xùn)”、浸染儒風(fēng)的理想國度,有人甚至認(rèn)為,日本比中國更具儒家風(fēng)范。在對日本一知半解的情況下,一些中國帝王和文人們不免心生羨慕,比如宋太祖趙匡胤聽說日本天皇萬世一姓,大臣皆世代為官,就對宰相慨嘆說“此朕之心焉”。元代文人丁復(fù)寫了一首《扶桑行》,盛贊日本“有國有人天性良”,“至今惟一姓,不識有興亡”云云。
除了國家制度之外,唐以后的人們還發(fā)現(xiàn),日本人在某些制造領(lǐng)域工藝精湛,比如日本刀和扇子都很精美。南宋鄧椿《畫繼》里說,從日本、高麗傳入的扇子“精致非中國所及”。一時之間,日本刀和日本扇子等成為難得的寶物,如果幸運(yùn)地得到甚或只是看到一件,就要興致勃勃地?fù)]毫作詩。新一代“哈日族”中,不乏歐陽修、梅堯臣、司馬光、蘇軾、蘇撤這樣的名流。
梅堯臣有首《錢君倚學(xué)士日本刀》,起句云“日本大刀色青熒,魚皮帖把沙點(diǎn)星”,下面慨嘆了一番此刀起初不受人賞識,后來落到識者手中,才認(rèn)識到此刀“光芒曾射扶桑島”,接下去就是一段高度評價,說此刀“坐中燭明魑魅遁,呂虔不見王祥老……干將太阿世上無,拂拭共觀休懊惱”,將日本寶刀擬為上古神兵干將太阿,可見其欣賞程度。司馬光也有一首《和君倚日本刀歌》,與歐陽修的《日本刀歌》詞句很像,不知道本來就是一首傳混了,還是因為兩人贊的本就是同一口刀。歐陽修《日本刀歌》稱:“寶刀近出日本國,越賈得之滄海東。魚皮裝貼香木鞘。黃白間雜鍮與銅。百金傳入好事手,佩服可以禳妖兇?!比缓笥猪槃莘Q贊了一番日本“土壤沃饒風(fēng)俗好”,雖然他認(rèn)為是由于徐福率百工前往日本,才有日本“至今器玩皆精巧”的局面,但他對日本工藝和文化則無疑是贊賞的。梅、歐一、司馬皆非眼孔淺小之人,連他們都如此由衷“哈日”,當(dāng)時風(fēng)氣可以想見。
直到明代宋應(yīng)星著《天工開物》,仍對日本刀的精湛工藝表示嘆服:“倭刀背寬不及二分許,架于手指之上,不復(fù)欹倒。不知用何錘法,中國未得其傳?!睋?jù)說明清時期日本輸入中國的刀多達(dá)數(shù)十萬把,《東西洋考》記錄當(dāng)時的中國人多買日本刀,因為它“精者能卷之使圓。蓋百煉而繞指也”。名將戚繼光在《紀(jì)效新書》中還提到了中國仿造日本刀的做法。
趙宋之世,日本扇子在中國也頗受青睞。宋人江少虞記載說,他游相國寺,看見有賣日本扇的,但“索價絕高”。他當(dāng)時貧寒買不起,“其后再訪都市,不復(fù)有矣”,悵然之情躍然紙上。蘇轍寫過一首《楊主簿日本扇》,而他的哥哥蘇軾則夸贊“高麗白松扇,展之廣尺余。合之則兩指許”,看這情形,這兩兄弟恐怕是既“哈日”又“哈韓”的。
編輯 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