鸚鵡似乎天生就是做寵物的材料,看上去它更像個五顏六色的工藝品,而不像個真正的動物。這倒并非人類悉心培育的結(jié)果,而完全是造化之賜:鸚鵡生活在色彩繽紛的熱帶叢林之中,華麗的羽毛正是對環(huán)境的適應(yīng),正如在一個珠光寶氣的舞會上,要想大出風(fēng)頭,你就不能衣著寒素(相比之下,產(chǎn)于澳大利亞的鸚鵡就要樸素多了)。
除了可以作為一種漂亮的擺設(shè),鸚鵡更重要的寵物素質(zhì)是它們會“說話”(據(jù)李時珍考證,鸚鵡這兩個字原作“嬰母”即如嬰兒學(xué)母語之意)。聰明的鸚鵡不但能流利復(fù)述人們教給它的短語,還能舉一反三,自由組合,不時說出幾句出人意料、令人捧腹的妙語來,這又大大為它們的靈性作了廣告。
人們教鸚鵡說話多半是為了尋開心,有時也會讓它們派上些用場,如勾欄酒肆中的鸚鵡會說“客來倒茶”之類的客套話,還有人出于某種目的,為巴結(jié)媚上,教鸚鵡些甜言蜜語,獻(xiàn)給上司,效果比自己去說要強得多。可是,對人世過深的卷入對鸚鵡不見得是件好事。一旦鸚鵡從什么人那里學(xué)來兩句不三不四的話,說出來就不免大煞風(fēng)景。這些“臟了口”的鸚鵡也就身價大跌,甚至招來殺身之禍(特別是主人在花了大錢、用了大力、寄托了大希望的事上)。至于“含情欲說宮中事,鸚鵡前頭不敢言”,鸚鵡更成了無意為之的告密者??墒菍@些是非鸚鵡簡直是全然無辜的,它只不過是個學(xué)舌者而已。
人世如此險惡,鸚鵡們還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在吃著這碗開口飯。有些鸚鵡也會因為說對了話,而一下子顯貴起來,成為“成功者”。古書上就有鸚鵡破案的故事,據(jù)稱,這只了不起的鸚鵡還得到了玄宗皇帝的親自嘉獎,被封為“綠衣使者”。在一些地方,人們還經(jīng)常舉辦鸚鵡說話的比賽,據(jù)說,最著名的獲獎演說是下面這一句:“天哪!這兒怎么有這么多鸚鵡?”
一般而言,鸚鵡學(xué)舌不過是迎合了人們的某種窮極無聊的好奇心,但有時也會別有一番滋味。鸚鵡是種十分長壽的鳥,人們在教鸚鵡說話時,并沒有想到,也許這句話要比他自己存在更長的時間。
卡恩·布利克森在她的名著《走出非洲》中,寫過這樣一個故事,深刻地揭示了人生的短促與世事的變遷。
一個丹麥船員,在新加坡的一家妓院里認(rèn)識了一個中國老太太。這老太太聽說他是遠(yuǎn)道來的,就拿出一只鸚鵡給他看。她說這只鸚鵡是她青年時代的情夫——一位英國紳士送給她的。這只鸚鵡會說很多種語言,其中有一句話是老太太聽不懂的,幾十年來,她向很多人打聽過,可誰也無法告訴她。本來她已放棄了有生之年弄懂這句話的希望,可是既然這位青年是從遙遠(yuǎn)的國家來的,何妨聽一聽,萬一正是他的國家的語言呢?
年輕的丹麥人很驚訝,也很感動,他答應(yīng)盡力幫忙。于是老太太讓鸚鵡把那句話說出來。鸚鵡講得很慢,原來,它說的是古希臘語!這是一首小詩:月西沉,昂星隱,午夜初過,光陰飛逝,我故煢煢。
他翻譯給老太太聽,她咂著嘴,眼珠在眼眶里轉(zhuǎn),聽完之后,默默地點了點頭……
編輯 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