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思雨

老茂的工地旁邊有個公用電話，老茂每個星期六都去那里打電話回家，問老婆小琴什么時候能來。小琴每次都說過幾天就來，可8個月都過去了，小琴還是沒來。畢竟老茂才30歲，跟小琴結(jié)婚只一個月就出來打工，還沒親熱夠呢!老茂在夢里老是出現(xiàn)跟小琴親熱的事，白天走在路上，看見漂亮?xí)r尚的女孩就咽口水。

這天是休息日，老茂又打電話回家，問小琴什么時候能來。小琴在電話里“?！钡匚橇怂幌?，說：“以后你別打電話了，開春忙著呢，我哪能離開?”老茂說：“可我是男人，沒有老婆我撐不住!”小琴笑呵呵地說：“你有老婆才多長時間?有老婆之前你怎么撐的?”說完就掛了電話。

許多農(nóng)民工們離開老婆時間長了，就去找特殊服務(wù)行業(yè)的女郎泄火，但老茂從沒去過。這下子放下電話，老茂忽地起了一個歪念：媽的!他們爽得，我干嗎爽不得?

說干就干，老茂帶著報(bào)復(fù)老婆的心理，當(dāng)天下午就來到街上，找到了一個名叫“夜之浪”的發(fā)廊，確認(rèn)周圍沒有熟悉的人，老茂一閃身就進(jìn)去了。老茂剛進(jìn)門，幾個打扮妖艷的女孩就撲上來拉他。老茂對她們沒興趣，眼光只定在了一個靜靜坐著的女孩身上。這女孩沒有化妝，一雙憂郁的大眼睛使她顯得楚楚動人。老茂剛想開口，那女孩忽然站起來，朝他走來，說：“先生跟我來吧!”老茂跟她上了樓，進(jìn)了一間包間。女孩回頭把門關(guān)緊，“撲通，跪在他面前，說：“大哥，求您救救我吧!”

老茂問她怎么回事?女孩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對他述說起來。原來這女孩叫阿花，先是在廣東打工，后來被同廠一個叫阿德的人騙來這個發(fā)廊。騙來后，店老板強(qiáng)奸了她，然后逼她當(dāng)妓女。因?yàn)楸凰麄儼抵锌粗?，她沒法逃走。后來老板對她說，想走可以，但她得再騙一個處女來發(fā)廊才行。阿花逃難心切，就把原來同廠的一個姐妹阿紅騙來了。這些人想靠出賣阿紅賺大錢，但阿紅卻寧死不屈。嫖客們不愿惹人命之禍，生意沒成交，于是店老板就把阿紅關(guān)了起來，揚(yáng)言要關(guān)到阿紅認(rèn)命賣身為止。阿花把阿紅騙來之后，店老板也沒放她走。阿花非常后悔，想報(bào)警又沒機(jī)會，看到老茂不同于其他嫖客，覺得他是可信的人，就想向他求救，讓他報(bào)警救她們倆。阿花說阿紅現(xiàn)在就關(guān)在7號包間。老茂是個心地善良的人，看著阿花眼淚汪汪的可憐模樣，一股豪氣不由得直沖腦門，一拍胸脯說：“小妹，你今天碰到我，算是碰到貴人，我這就出去報(bào)警！”老茂說完就開門走出了發(fā)廊。他找到公用電話剛要撥110，忽然看見兩個警察押著一男一女從旁邊的一個發(fā)廊里出來，看那兩人衣冠不整的樣子，就知道是一對嫖娼男女。老茂抓話筒的手立即就停住了。媽呀！自己這么一報(bào)警，要是警察問自己怎么知道這事，該怎么回答?要是警察猜出自、己去嫖娼該怎么辦?要知道嫖娼可是違法的，要么罰款要么拘留；再說一報(bào)了警，說不定還上報(bào)紙電視什么的，萬一傳到小琴耳朵里那可就吃不了兜著走。

算了，還是再想想，想好再說!老茂這么一想，抓話筒的手就慢慢放下了。

人不能不救，可又不能報(bào)警，那該怎么辦?老茂想了想一拍大腿：求人不如求己，咱們工地上幾十條漢子，全都是響當(dāng)當(dāng)?shù)哪腥?，干嗎不自己行?

平時沒活干的時候，兄弟們都在工棚里打撲克，可偏偏今天大家都上街玩去了，工棚里只有阿海和老彎兩個人。老茂剛進(jìn)工棚，阿海便笑問他剛才去了哪里，老茂大聲說：“去發(fā)廊了!”阿海嚇了一跳，連聲說：“不會吧，大哥，這玩笑開得嗎?”老茂說：“誰跟你開玩笑，地點(diǎn)‘夜之浪發(fā)廊!只是沒干那事，沒有對不起你嫂子，倒是給你找到了一個英雄救美女、改變光棍現(xiàn)狀的機(jī)會!”阿海忙問怎么回事。

老茂把這事說了，又說等大家回來再行動。沒想到老彎馬上把一根鋼管往袖管里揣，說：“還等什么?記得那次咱們春節(jié)回家的事嗎?咱們兄弟仨幾時怕過誰?”

老彎說的是那年春節(jié)，老茂、阿海、老彎三人回家，在車上看到五六個車匪偷一個老人的錢，老茂就提醒老人。常坐這趟車的旅客暗示老茂別多管閑事，可老茂偏不怕。被惹惱了的車匪們拿出刀棍要收拾老茂，結(jié)果反被老茂他仨用扁擔(dān)鐵鍬揍得全沒了脾氣，灰溜溜地逃跑了，引得車上的旅客們直豎大拇指。

老茂一想，也覺得自己有點(diǎn)多慮了。不就幾個拐賣婦女的小混混嗎?有什么必要興師動眾的!再說這事也不能興師動眾，要是驚動了警察，自己找小姐的事不也被曝光了?

三人馬上合計(jì)，決定讓阿海裝成嫖客進(jìn)去找老板，老茂和老彎等在外面，等阿海見到阿紅，就把她拉了往外跑。只要見阿海帶人出來，老茂立即沖進(jìn)去把阿花也拉出來，上三輪車跑回工地。諒那幾個人販子也不敢追來抓人，要是膽敢追到工地也不用擔(dān)心，到時有幾十條漢子等著他們呢!

一番準(zhǔn)備后，三人來到“夜之浪”發(fā)廊門前。老茂和老彎進(jìn)了發(fā)廊旁邊的一間小書店假裝看書，阿海則徑直進(jìn)了發(fā)廊。阿海面對蜂擁而上的女郎不屑一顧，翻著白眼大聲喊：“老板!”不一會，一個瘦高個笑瞇瞇地迎了出來，說：“我就是老板，找我什么事?”

阿海拍了拍脹鼓鼓的腰包，指著那幾個濃妝艷抹的小姐說：“老子今天想爽一爽，可一看她們這模樣，全都沒有了胃口。你們這里有沒有新來的?價錢好說！”

瘦高個把阿海打量了一陣，叫他等等，說完上了二樓。過了一會又下來了，叫聲“跟我來”。阿海上了樓，沒想到瘦高個把他帶進(jìn)了一個包間．“砰”地關(guān)緊了門，隨即兩個大漢撲上來按住了他。瘦高個把阿海腰包里那疊假充鈔票的草紙拉了出來，獰笑著：“好小子，裝得倒挺像!我見過像你這打扮的有錢人，但還沒見過有錢人的手指有這么粗糙的。說，你來想干嗎?不說清楚，你別想出這個門!”緊接著兩個大漢的拳腳就朝阿海鋪天蓋地打來……

老茂和老彎一邊假裝看書一邊往發(fā)廊里瞅，等了十多分鐘，還沒看見阿海出來。正想著怎么回事，忽然看見瘦高個沉著臉從二樓下來，罵罵咧咧揪住阿花，把她往樓上推。老茂的頭“嗡”的一響，知道這事壞了……

老茂問老彎這下該怎么辦?老彎有氣無力地說：“還能怎么辦?報(bào)警!”

可還沒等老茂去撥110，就聽得一陣尖利的警笛由遠(yuǎn)而近。不一會來了幾輛警車，全副武裝的警察一跳下車，就朝“夜之浪”發(fā)廊沖去……

阿海被帶去警局問話，接著老茂和老彎也被找去了。問完話剛回到工棚，公用電話攤的攤主就叫老茂去接電話。老茂拿過聽筒一聽，是老丈人焦急的聲音：“茂子，小琴到你那里了嗎?”

老茂說：“沒有啊!今早她說不可能來的，是不是去別的地方了?”

“不會的!她放下電話就搭車找你去了!這么久了都沒到，不會有什么事吧?”老丈人的聲音發(fā)抖了。

老茂正不知如何回答，阿海跑過來搶過話筒，說：“大伯你別擔(dān)心，琴姐她已經(jīng)到這里了。只是剛才茂哥有事出去，他不知道而已。琴姐剛剛買菜去了，等她回來我叫她打電話給您!”說完把電話掛了。

老茂問阿海是怎么回事，阿?？扌Σ坏玫卣f：“琴姐本來是想給你一個驚喜，所以來到之后叫我們先不要告訴你。你回來時，她正躲在蚊帳后面呢!沒想到你

一進(jìn)來就說去找小姐，她哪有不生氣的?現(xiàn)在肯定是出去找旅社住，躲你去了!”

老茂說：“你倆剛才咋不說?”阿海說：“嗨!反正琴姐都聽見了，跟你說還可能會影響情緒，耽誤救人呢，我們還告訴你干嗎?”老茂驚出一身汗，正不知如何是好，一輛奔馳轎車悄然駛到工棚邊停住，從車上下來一個肥頭大耳的漢子，問誰是老茂、阿海和老彎?工友們指給他看，漢子上前緊緊握住他們的手，連聲道謝不迭。原來這漢子是阿紅的父親，是個大款，本想讓女兒去打工體驗(yàn)一下創(chuàng)業(yè)艱難，沒想涉世不深的女兒竟陷入這樣危險的境地!多虧老茂他們冒著生命危險去探聽消息并報(bào)警救了她。阿紅得救后打了他手機(jī)，他立刻就趕來了。漢子說著拿出一沓鈔票，給了阿海、老彎每人3000元，老茂6000元。

老茂沒來得及報(bào)警，那么這報(bào)警的人到底是誰呢?此時老茂沒心思想這檔事了，接過錢，就忙不迭出去找小琴。小琴心眼小，要是為這事看不開，弄出什么事來就麻煩了。剛跑出幾步，漢子的奔馳轎車跟上來了，說只要不是上天入地下海，他想去哪這車都能去。老茂也不客氣，坐著他的車在街上轉(zhuǎn)了半天，總算找到了小琴租住的旅社。

老茂敲開門，還沒開口，小琴的巴掌就扇了過來，接著又是扭耳朵又是掐脖子。老茂等她折騰累了，才說了聲“對不起”！小琴又“叭”地扇來一掌，咬牙切齒地說：“沒什么對不起的!明天咱們就去離婚，你找那上姐快活去!”

老茂說：“你不都聽見了嗎?我沒干那事!多虧有人報(bào)了警，要不我真死得冤了！”

小琴又來了一掌，說：“你以為我愿意救你?要是進(jìn)里面去的是你而不是阿海，我才不報(bào)警哩，看那幾個人販子怎么弄死你！”

原來報(bào)警的是她!老茂知道這下有救了，低聲下氣地說：“反正錯都錯了，你打我臉扭耳朵離婚都沒問題，但你總得打個電話給你爹，你總不能讓他老人家擔(dān)心不是?”老茂說著掏出那6000塊錢，說：“這是6000塊錢，是被救女孩的爹給我的，你拿去吧!”

小琴沉默半天，說打就打，來到服務(wù)臺撥了電話。老茂在旁邊聽見老丈人如釋重負(fù)的聲音：“這我就放心了。小琴，今天你一上車就下了大雨，現(xiàn)在田里都有水了，你什么時候回來插秧?”小琴沉默一陣，說：“爸，我不回去了!茂子他做了件好事，人家給了6000塊錢呢，頂我在家種一年田了!我寄錢回去，您請人采種吧!”

老茂一聽樂得合不攏嘴，看來小琴已經(jīng)在心里原諒他了……

(責(zé)編：小川圖：張永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