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佳駿
來的人很多,似曾相識,彼此陌生。
排隊等候的人們小心翼翼,焦急的目光弄臟了窗明幾凈的辦公室,被空調(diào)強制降溫的身體汗流浹背。生存的選擇已成為眼前惟一的事實,命運在主考官的面部表情里四處張望,察言觀色。前來面試的所有人都掉進了既定的游戲規(guī)則里,找不到出路。飯碗是靈魂的缺口,渴望通過他人的修補來還原疼痛的深度。
每個人都在強裝鎮(zhèn)定,想象著如何才能在最短時間內(nèi)最大化地推銷自己?!跋乱晃?,抓緊時間!”主考官不耐煩地吼道。跳動的心臟是羞澀的尷尬。面試者終于收藏起尊嚴,打開傷口,亮出了血液的胎記:下崗證明,技術等級證書,身份證……將身上所有可資炫耀的資本一一呈現(xiàn),除了僅剩的疼痛與顫栗。面試者的頭埋得很低,形象頗似懺悔的罪犯。他們擔心主考宮會從他們的膚色里窺到泥土的黑垢;從手背上的疤痕里看出機械留下的紀念;從身上穿著的舊工廠服里覺察出文化的卑賤;從拗口的方言里發(fā)現(xiàn)身份的低微。然后,像城市拒絕鄉(xiāng)村一樣將他們拒之門外。命運在別人的手中,無路可逃。
“OK,聽候通知。”簡短的答復是漫長的期待。期待是開始,也是結果。
來的人很多,排隊等候的人們小心翼翼。
來的人很多,彼此陌生,似曾相識。
[原載2007年第1期《散文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