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洪

深夜奇遇

古華是精神病院的醫(yī)生，三十大幾了還沒結(jié)婚，跟一個叫霍麗的女人同住在一起，霍麗嫌他沒錢，并不想嫁給他。

這天晚上，古華又跟霍麗吵了一架，心里煩，就從家里出來散心。天早黑盡了，街道上行人稀少，這時，他看到路邊坐著個頭發(fā)亂蓬蓬的女人，看上去不太正常，就想：如果這女人是個精神病人，讓她住進自己工作的醫(yī)院，不就能拿到提成嗎？于是，他湊到女人跟前，越看越像。突然，不知從哪里過來一個男人，走到女人跟前，說：“老婆，天這么晚了，快回家吧。”

女人順從地站起身，古華連忙掏出名片，上前遞給這個男人，說：“對不起，我冒昧地問一聲，你妻子是不是有病？”

男人看了眼古華的名片，說：“我妻子得了精神病，你能帶她上你們醫(yī)院嗎？我不能去陪她?！?/p>

古華說：“當然能呀，我們醫(yī)院有特護人員，不需要家屬陪護?！?/p>

男人一聽很高興，說：“那我把老婆托付給你，你現(xiàn)在就把我老婆帶到醫(yī)院去，好嗎？你別擔心，我有一筆錢，夠我老婆治病的。你要是把她的病治好了，我會感激你一輩子！”

古華沒想到這么順利就接了個病人，他把瘋女人帶到精神病院，臨時安排在一間病房里，等她男人明天帶錢來，再辦住院手續(xù)。

但瘋女人的丈夫第二天卻沒有露面，又過了幾天，瘋女人的丈夫還是沒來。古華有點急了，就去問瘋女人：“你丈夫怎么還不送錢來呀？你家住在哪兒？”

瘋女人說：“我不知道家在哪。”

“那你記得家里的電話號碼嗎？”

瘋女人接著又搖頭，過了一會，她突然說：“我丈夫有電話，我經(jīng)常給他打的?！苯又?，瘋女人說了一個手機號碼。

古華連忙掏出手機，撥了瘋女人說的號碼，竟然一下就通了，電話那邊正是那個男人的聲音，古華生氣地說：“你把妻子托付給我就不管了嗎？一分錢也不交，讓我怎么給你妻子治??？”

手機里那男人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的,他說：“我離我妻子太遠了，沒法趕過來，但我家有一筆錢，你去我家拿吧。存折放在枕頭里，密碼是262626，我家在郭家巷129號，鑰匙在我妻子的口袋里。我妻子下半輩子是好是歹，就看你了！”

男人哽咽著說到這里，突然關(guān)了手機。

疑竇重重

古華關(guān)了手機，問瘋女人身上是不是帶著把鑰匙，瘋女人真的從口袋里摸出一把鑰匙來，古華連忙接過鑰匙，出醫(yī)院叫了輛出租，直奔郭家巷。

郭家巷是一條老街，古華找到129號，將鑰匙一插，門開了，他壯著膽子走進去，真的在床上的枕頭里找到本存折，打開一瞧：天哪，上面有26萬塊錢！

他來到銀行，填了張取錢的單子，將單子和存折遞進窗口，輸入密碼，不一會，營業(yè)員遞出來一萬塊錢……

回到精神病院，古華馬上替瘋女人辦了住院手續(xù)。

霍麗不知從哪里打聽到古華替瘋女人交錢辦了住院手續(xù)，又跟古華大吵起來，古華被霍麗鬧怕了，就把錢的來歷說了，霍麗根本不信，古華只好把那本存折拿出來，霍麗一看，眼睛立時瞪得像只啞鈴。過了一會，她擺出一副看出問題的樣子，問古華：“你想過沒有？那男人為啥不來醫(yī)院？為啥要把這么多錢交給你？”

古華嚇了一跳：對呀，那個男人不像個有錢人，他哪來這么多錢？難道他搶了銀行，正在逃避公安機關(guān)的追捕？這樣一想，他趕緊再撥那個男人的手機，卻怎么也打不通。

古華嚇壞了，說：“我們快報警吧！”

霍麗把那本存折收起來，說：“不急，這里面大有文章……”

第二天下了中班，古華又來到郭家巷，遠遠看到一輛警車開過來，在129號門前停下，車上下來兩個警察，有一個手里還捧著個骨灰盒。警察敲了敲門，見半天沒反應，就問了旁邊一位老婆婆幾句話，又開車走了。

古華走過去，問那位老婆婆：“老人家，剛才警察來干啥？怎么還捧著個骨灰盒？”

老婆婆嘆了一口氣，說：“唉，郭娃死了……”

古華連忙回去把這事告訴霍麗，霍麗分析說：“那家伙多半是逃跑時被警察擊斃了。他死了，那筆錢就是咱們的了，結(jié)婚正好用。”

古華卻搖搖頭，說：“郭娃死了，他女人還在，她的病好多了……”

霍麗眨巴著眼睛，眼里一點點露出了兇光……

這天一早，古華又來到病房，瘋女人經(jīng)過治療，病情明顯好轉(zhuǎn)，已經(jīng)記起自己叫唐紅嫣，丈夫叫郭娃。知道是古華送她來醫(yī)院并墊付治療費用后，她感激地對古華說：“我家里有錢，等我出了院，我就把錢還給你?！?/p>

古華問她丈夫的事，她只是流淚，一聲不吭。

古華回家對霍麗說：“瘋女人記起了她家里的錢，我們把錢還給她吧。”

霍麗瞪了古華一眼，說：“我們?yōu)槭裁赐狭撕脦啄隂]結(jié)婚？不就是沒錢嗎？你也不想想，從病人家中偷偷取了存折，據(jù)為己有，這是什么行為？你以為把錢還給她就沒事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春節(jié)快到了，不少精神病人被家屬接回家過年，唐紅嫣也要求回家里過年。因為她經(jīng)過治療情況一直很穩(wěn)定，醫(yī)院批準了她的請求。

出院這天，天下起了大雪，古華非常細致地給唐紅嫣作了檢查，翻來覆去把春節(jié)在家的注意事項說了好幾遍，等唐紅嫣出院時，已經(jīng)是傍晚時分了，她正要走出病房，古華又來了，遞給唐紅嫣一包藥，讓她服下再走。

情義如山

唐紅嫣服下古華給她的藥，走出精神病院，獨自一人往家走。天漸漸黑下來，雪還在不停地下，唐紅嫣高一腳低一腳地走在雪地上，突然興奮地奔跑起來，還發(fā)出一聲聲的驚叫。這樣又喊又跑好一陣子，她終于筋疲力盡，躺倒在雪地上，雪花一片片落在她身上，越積越多。

這時，唐紅嫣身邊忽然出現(xiàn)一個男人，朝唐紅嫣大喊：“老婆，雪地里太冷，快起來，快回家！”

古華一直遠遠跟在唐紅嫣后面，他借著路燈的朦朧光亮，認出這男人正是上次把唐紅嫣托付給自己的男人，好不奇怪：他不是死了嗎？

那個男人見喚不醒唐紅嫣，就彎下腰想把唐紅嫣拉起來，卻怎么也拉不動，于是接著喊唐紅嫣，那聲音一聲比一聲高，凄慘得空氣都發(fā)抖，古華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跑上前，一把攙起了唐紅嫣……

古華一直到很晚才回到家，一進門就翻箱倒柜地找東西，終于在一個角落找到了唐紅嫣家的那本存折，打開一看，上面的錢沒少，這才松了一口氣，他不理會霍麗的大喊大叫，拉開房門又走了。

古華又來到唐紅嫣家，陪在唐紅嫣身邊，到了次日上午，唐紅嫣打了個哈欠，醒了過來，見了守在邊上的古華，大吃一驚，古華卻高興地說：“你醒來了，太好了……”

這時，外面響起了敲門聲，唐紅嫣跑出去打開門，古華看到門口站著兩位警察，和唐紅嫣說了會話就走了。唐紅嫣抱著個骨灰盒，站在門口哭，古華怕她精神上又受刺激，連忙過去扶她坐下，把骨灰盒接過來，放在桌子上。

唐紅嫣指指骨灰盒，流著眼淚說：“這是我丈夫……”

原來，唐紅嫣的丈夫是個送煤工，收入很低，為了能讓妻子過上好日子，偷偷跑到外地一家煤礦挖煤，結(jié)果，那個煤礦出了事故，郭娃被埋在井下，唐紅嫣雖然拿到了26萬元賠償金，但精神上受不了這個刺激，瘋了。前不久，煤礦挖出了郭娃的尸體，剛才警察送來了郭娃的骨灰……

古華看了眼骨灰盒，上面那張照片正是把唐紅嫣托付給自己的那位男人，這才恍然大悟，原來自己前后兩次看到的，都是郭娃的鬼魂。古華愧悔交加，拿出那本存折，雙膝一軟，跪在郭娃骨灰盒前，連著抽了自己幾個耳光，哭著說：“兄弟，你是情義如山的男子漢！我，我不是人……”

(題圖、插圖：黃全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