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洋
十年前的那個五月,風中飄蕩著桐花的清香。
那一天,許煦懷揣著一個石頭般沉甸甸的重大決定,在女生宿舍樓前來來回回地走著,只有不停地行走才能減輕壓在他心頭那塊巨石的重量。
許煦在女生宿舍樓前的石徑上走了無數(shù)個來回后,他終于看到一襲白裙的趙曉雅邁著細碎的步子朝他走來。空氣中桐花的香氣更濃郁了,許煦感覺此時的自己有些醉了,他在心里想象著趙曉雅走到他跟前時,他該怎樣邀請她一起去看一場電影。
風兒停下了腳步,空氣亦停止了流轉(zhuǎn),只有高跟鞋敲打石徑的嗒嗒聲。許煦在清脆的嗒嗒聲里喊出了那個在他心里頭默念過無數(shù)遍的名字:“趙曉雅──”
趙曉雅停下了腳步,她盯著他,目光流轉(zhuǎn):“有事嗎?”
許煦說:“我們一起去看一場電影吧。”
趙曉雅看著他,眼光里沒有了流波,她說:“我不認識你呀!”
那一句“我不認識你”徹底擊垮了許煦,他看到剛才還萬里無云的天空驟然間暗了下來,他呆呆地看著趙曉雅逐漸地從他的視線里,從他的生命中永遠地消失了。
在后來的無數(shù)個夜晚里,許煦怎么也想不明白,趙曉雅怎么會不認識他呢?
中專三年里,許煦和趙曉雅的教室在同一層樓。每天的課間十分鐘里,許煦喜歡站在教室后面的玻璃窗前看樓后那片空曠的操場。一天,許煦發(fā)現(xiàn)在距他30米處的玻璃窗前有一個身材高挑、清純可愛的女生注視著他,許煦分明感覺到女生的注視大膽而飽含深情,好多次,許煦甚至需要避開女生灼灼的目光。后來的很多個日子里,許煦依舊在課間十分鐘里和女生默默地對視,雖然他們從未說過一句話,但許煦感覺他們已認識了千年!
三年的中專生活一眨眼就過去了,直至畢業(yè)前夕,許煦才鼓足勇氣邀請女生一起去看電影。
一晃十多年過去了,許煦和趙曉雅畢業(yè)后各奔東西,他們再也沒有見過面,沒有說過一句話。一天,許煦坐在寬大的辦公室里辦公時,他收到了一份邀請函,是母校邀請他去參加建校八十周年大慶。
踏上直達母校所在城市的那班列車時,許煦的心情激蕩彭湃,十年了,十年的長別,母校是否依舊?
許煦是在校友們的聚餐午宴上見到趙曉雅的,見到趙曉雅的時候,許煦沒想到自己依然會像年少時那樣激動。
那一天,許煦喝了許多酒,他端著酒杯一桌一桌輪流敬著那些昔日的校友們,火辣辣的酒喝進肚里,化作了沖天的豪情。
當許煦來到趙曉雅所在的那桌時,他看見趙曉雅也端著一杯酒站了起來,可是,趙曉雅怎么也沒有想到,當她的酒杯即將和許煦的酒杯碰個咣當響時,許煦卻端著酒杯和她身邊的另一個校友的酒杯碰了一下,趙曉雅的酒杯就像一個孤零零的孩子被人撇在了一邊。
一桌的校友都敬完了,許煦端著空酒杯搖搖晃晃地回到了他的座位,自始至終,他沒有看她一眼。
那天下午,許煦被校友攙扶著回到了酒店,他從下午三點一直睡到晚上六點。醒來時,那個送他回來的校友告訴了他在酒桌上的失禮,他默默地聽著,一言不發(fā)。直到校友告訴他,趙曉雅已經(jīng)退了房間,離開了這座城市時,他才抬起失神的目光,問了一句:“真走了?”
校友說:“真走了?!?/p>
許煦在嘴里“哦”了一聲,過了好久,他對校友說:“你給我辦個轉(zhuǎn)房手續(xù),我要搬到她的房間住?!?/p>
校友還想再問什么,他擺了擺手說:“麻煩你了?!?/p>
夜深了,校友已經(jīng)回到自己的房間休息了,許煦卻沒有一點睡意,他合衣躺在那張趙曉雅昨夜睡過的床上??諝饫锼坪跻老∮型┗ǖ那逑?,黑暗中,他看見一襲白裙的趙曉雅邁著細碎的步子向他走來……
一整夜,許煦半敞著他的房門,一任門外的風吹進來,而那半敞的房門像一張充滿了疑問的嘴巴,無聲地詢問著。
(地址:山東省臨沭縣公園小區(qū)5號樓3單元101室 郵編:2767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