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 葉
已是深冬
已是深冬,院子前庭堆放了很久的木頭
終于被人移走了,剩下散落的
碎渣。陽光透過
稀疏的樹枝落在地面上
剩余的橙子樹,剩余的橙子
青青澀澀地掛著
三只母雞抓撓地皮,翻開新鮮的泥土。
尚未轉(zhuǎn)暖的初春
外面起風了,我順手刮落墻壁上
一只緩慢爬動的小蟲子,它后退了一截
但并未滑落。
我突然感到一股寒意從身上拂過
那樣明顯,強烈
在天氣尚未真正轉(zhuǎn)暖的初春,它們?nèi)匀恍枰?/p>
努力爬行,來到一些溫暖的角落。
抑 郁
一個男人在雨天里行走
他的褲管潮濕表情潮濕
他滿臉的青春痘
傾斜的雨傘拖泥帶水遮住他的半張臉
還有鼻子和眼睛
他緊閉的兩片嘴唇像一朵衰敗的菊
很久沒有澆水了
如果再這樣習慣下去的話
他可能就真的會這樣習慣下去
就像一只久置著的墨水瓶
想怎么打也不會打不開
鳥 影
雨是昨天開始下的,到現(xiàn)在
地面尚未濕透。飄灑如霧的細雨,
像是從未落到地面,就這么
懸浮著。
鳥在下雨之前
躲進樹忮,樹上皮已泛舊的橙子
因此紛紛落了下來
隱約嵌在樹陰里,我們從底下走過
潮濕的鳥就嘟嘟地飛走了。
致父親
這是一種聲音的積累
稀疏的村莊獨自閃爍著燭火
分離開來的土地和天空
之間充滿黑暗
勞作的氣息依然
無法沉淀,
農(nóng)人手里的活還沒有忙完
我想起家里的父親了
黑夜里穿行的車身,忽明忽暗
像一朵朵敗落的菊花
朝一個方向無止境地墜落
黑螞蟻
一群黑螞蟻,下榻了
我的房間。
它們在我的寫字臺上
來回自由地跑動,
有些甚至爬到床鋪的橫梁上方。
就像電線上雨滴順著一個方向滑動那樣,
它們勻速移動開來。
花粉記
小鬧鐘繼續(xù)走動,外殼橘黃鮮亮。
這是一道佳肴。
夜晚的花叢中,小蜜蜂的身份隨之改變
在夜間,兩顆黑豆般的眼珠
過于微小,
但它們從不挑錯花朵
也從不流淚,挾持無辜的花粉。
致凡高
錯把一些事物和你關(guān)聯(lián),那是我的失誤
直到現(xiàn)在,我仍然沒有看清
你肥大的耳朵,到底在指責什么
下巴周邊纏緊的繃帶
潔白,臃腫。但上方的煙斗
叼得直挺,冒著濃煙
還有你的眼睛,深陷于眼眶之外
星月滿天的夜晚,夜行者孤獨
老死,悠悠的暈風吹蕩不止
你躲在自家的后院,埋怨有人
失約,其實你一直在等的人
并非當初和你約好見面的那個。
純粹的子午線
這不是一句筆直的謊言
她堅定的伸展方向并沒有彎曲
包括她的高度
她所攫取的深意
一同站在某個球體的表面
我們開始一同旋轉(zhuǎn)
在那些轉(zhuǎn)動著的羅盤背后
就是我現(xiàn)在站立的位置
她將在時間的定義中獲得純粹
我還跟在自己的身影里
徘徊不前,有些事物太富于暗示:
無法到達的地方永遠地遠離了我
夏夜里的風
對著一張白紙
我不敢輕率地發(fā)言
他表面的安詳讓我感到不安,甚至恐慌。
即使它有褶皺,或者缺損
比如此刻的風,
實在太小。
然而再優(yōu)良的風也有它的溫度,不像在冬天
我們往往可以忽略這些。
遲 暮
太陽已經(jīng)落山
微微垂癟的枝葉,里面藏滿了暮蟬
他們悲悲地
叫著,
就像我記憶中患癌癥的外公臨走前長長的呻
吟。
云雨記
蕭瑟的風不吹過夏季,
雨卻入時地到來,灑滿大地。
驟雨來臨前的那個夜晚,
有人來不及離開
就被打濕了身子
我沒有告訴你
這個過程,是因為
我知道你不會在意
而現(xiàn)在,我有足夠的理由向你坦白
我不是一只可恨的螞蟻
在漆黑的夜間,
我更不是你淡味的甜點心
在回返的路上
現(xiàn)在,馬路兩側(cè)站直的香樟樹
它們都還長滿樹葉,綠得發(fā)亮
這在秋天是難得的
樹根以上涂了一截石灰漿
在陰灰的天空下越發(fā)鮮白
我單車騎在馬路一側(cè)
低頭看見路面上
一顆碩大烏黑的煤塊
從前面貨車上掉落
枕 頭
深夜,我可以躺著接近
一只已經(jīng)停止走動的鐘
聽著另一只表的鐘針
匆匆抖動的聲響
多像一個人趕路時的姿勢
一個龐大的軀殼托住一個人
的思想。應(yīng)該是不容易的
那么,你的耳朵是否已經(jīng)聽到
遠處的蟲鳴聲?
題陽光
那么好的陽光,
瞧瞧窗外吧!
卡車的發(fā)動機噴噴直響
墨綠色水池
重新開放,新鮮的水
從粗大的水管里
往外流。
作者簡介:山葉,原名葉鋒敏。男,1983年生人,祖籍浙江仙居。2004年畢業(yè)于浙江工業(yè)大學(xué)浙西分?;瘜W(xué)工程系。少年時期即開始習詩,作品散見于《詩選刊》、《詩歌月刊》等國內(nèi)各刊物及選本。業(yè)余主持“部分文學(xué)網(wǎng)”。(網(wǎng)站URL:http://www.bufen.org/)現(xiàn)居寧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