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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毒的少年

2006-05-30 10:48:04阿古斯·法哈里·侯賽因
譯林 2006年5期
關鍵詞:拉德孩子

阿古斯·法哈里·侯賽因

李能安/譯

1 上墳

不少人為我和人類學家拉德瑪納博士結婚感到惋惜。也有好多饒舌的人說我迷上了拉德瑪納的財產(chǎn)。其實他們根本不了解,拉德瑪納不是商人,他是地地道道的學者。他不是腰纏萬貫的富翁,一點都不是,他的生活和平常人沒有什么兩樣。

也有人說拉德瑪納年紀大了。是的,他比我大八歲,但他還不算老。我今年剛滿二十三歲,因此他也不過是三十一歲。也許有為數(shù)不少的人妒忌他的智慧,在他這樣的年紀,學術上就取得了那么大的成就。還有的人鄙視我,因為拉德瑪納是個鰥夫,身邊帶著一個快進入青春期的少年。總之,很多人為我感到┮藕丁*

但我對這些輿論不予理睬。我活在世上不是為了聽他們擺布,我有權決定自己的生活道路。拉德瑪納具備的優(yōu)點比我向往的任何男人還要多。他很成熟,能虛心聽取我的意見,而且他長得很帥。在他的庇護下我覺得很安全。

我弟弟順路帶我去拉德瑪納在古達帕魯?shù)募依飼r,我和他初次認識。當時我弟弟是他的學生,正在準備學士論文提綱。進到他家的第一印象是幽靜。在他客廳里的墻上懸掛著幾個裸體人樣的畫像,也許就是人們所說的“類人猿”,幾萬年前生活在地球上的似人似猿的家伙。

拉德瑪納和我弟弟握手,弟弟把我介紹給他,我們也握了握手。他用異樣的眼光打量著我,但很快就圍繞我弟弟準備的提綱陷入熱烈的討論。他在談話的間隙有幾次以同樣不可捉摸的眼光看著我。第一次見面就這樣過去了。

此后弟弟經(jīng)常向我談起他那位導師的身世,關于一年前他妻子的去世,還有其他有關他的事情。我也開始打聽他的情況,閱讀他的著作以及他刊登在雜志上的文章。對這些學術問題我以往是不感興趣的,因為這不是我的專業(yè)。

然后一切都發(fā)展得很順利。后來在我弟弟的畢業(yè)典禮上我又和他見面了,我不知道他為什么也在場,也許是他的大學派他來參加典禮的吧。他的一舉一動和在家里時有點不一樣,顯得威嚴、謹慎。邦邦,我的弟弟,高興地迎接他的導師。當他看到我時,他的表情在一瞬間有點異樣,但馬上又恢復常態(tài)。弟弟把他介紹給我們的父母,他們很快就天南地北地聊起來。

在接受拉德瑪納之前我反復考慮了很長時間。結婚可不是隨隨便便的事情,必須考慮成熟,必須權衡利弊,必須要有充分準備。我把我的想法告訴了他,他很理解我,不催我,也不問我什么時候能給他肯定的答復。

有一天他來我家,邀我陪他一起給他妻子掃墓。坦白地說我很不情愿。他向我解釋說,“你應當了解我的過去,因為一個人不能輕易地和過去一刀兩斷?!?/p>

就這樣,那天下午我們去了他妻子在郊外闡提地區(qū)的墓地。一進墓地大門,他放開了牽著我的手,我們各走各的路,東躲西閃地避開墓碑。他在東端的一座墳墓前停下,指著面前的墓碑對我說,“就在這里?!闭f罷,他馬上蹲下。

我看了墓碑上的字,上面刻著瑪爾娃蒂·拉德瑪納的名字,還有去世的日期。我一聲不響地蹲在拉德瑪納的身旁。

她一年前埋葬在這里,一位賢惠、美麗、會做一手好菜的妻子,我很愛她。他說。

聽到他對前妻的贊揚,我輕輕地嘆息著。是的,我有點妒忌。

她是得了什么病死的?我問道。

心臟病。他簡短地回答說。

我不再提問了。我見拉德瑪納低著頭,口中含糊不清地在念禱文。我環(huán)顧四周,萬籟俱靜,除了我們倆,周圍沒有一個上墳的人。人就是這個命,死了,埋在土里,然后被遺忘。

我向拉德瑪納的方向瞟了一眼。看來他做完了禱告,但還低著頭,手支在墓碑邊上。我看看手表,太陽已經(jīng)西斜,在天邊灑下一片帶著倦意的紅光。

看到拉德瑪納還在陷入沉思,我小心翼翼地對他說,天不早了。

“是的,”他小聲回答說,一邊緩緩地站起身來。他打開從家里帶來的花籃,慢慢地把花瓣撒在墓前。我看到他的眼光變得毫無生氣?;ò昕烊龅揭话霑r,我從他手里接過籃子,替他完成了剩下的那一半。

謝謝你,他輕聲地說。

天快黑了,我說。

他點點頭,懷著沉重的心情慢慢地站起身來。黃昏的陽光越來越暗淡,原來因花叢點綴而顯得有些生氣的墓地,如今變得令人毛骨悚然。這種氣氛似乎提醒在場的人,這里就是你們將來的歸宿。寂寞和陰暗。

在回家的路上,拉德瑪納一邊駕駛車子,一邊繼續(xù)談起在墓地里沒有講完的故事。

我是在讀研究生的時候認識她的,她也在那里學習,但不是同一個專業(yè)。畢業(yè)后我們就結了婚,然后有了孩子。幾年后我獲得獎學金到荷蘭完成博士學位。幾年過去了,孩子慢慢長大,但她忙于她爸爸公司的業(yè)務,而我也忙于教學、參加學術研討會、寫論文。那孩子缺乏父母的關愛。

“她患心臟病好久了嗎?”我問道。

“不,是突然的?!?/p>

我沒打斷他的話,等著他繼續(xù)講他的故事。他沉默了好長時間,眼睛直視前方那開始模糊不清的街道。

朗肯喜歡你,他突然說道。

我猛吃一驚,原以為他要繼續(xù)講他已故妻子的事,怎么話題突然轉到他兒子身上呢?

那就好,我微笑著回答說。

那孩子由保姆帶大。我們對他關心不夠,那也是我的錯。但瑪爾娃蒂不該那┭……我的意思是說,她不該把全部時間都花在公司的業(yè)務上。

“究竟怎么回事?”

“得知兒子吸毒后,她突發(fā)嚴重的心┰嗖!豹

“呵!”我發(fā)出短促的驚訝聲。原來是這樣。那孩子看起來還是好的,我說。

“表面上是好的,其實他的身心已被毒品侵蝕掉了。到現(xiàn)在還是這樣?!?/p>

“哦。”我又嘆息著。

“在接受我的求婚之前,你必須考慮這個問題。我不愿看到你將來后悔,然后對孩子采取漠不關心的態(tài)度。我在他眼里已經(jīng)失去了威信。我希望你能成為他的好母親,能幫助他擺脫毒品的陰影,恢復他正視生活和面對未來的信心?!?/p>

我沉默著掂量他的話??磥硭軔鬯膬鹤?,并對過去和現(xiàn)在發(fā)生的事深感遺憾,似乎不相信這樣的事會發(fā)生。

“你能做到嗎?”他問道。

“讓我試試?!蔽一卮鹫f。

“你不用現(xiàn)在就回答,好好想想吧。這不是輕而易舉的事?!?/p>

的確,這不是簡單的事,而且也不是我一個人的問題。在這個國家,后母的形象已經(jīng)壞到無法改善的程度。后母已經(jīng)成了殘忍虐待非親生孩子的女性的象征。而不負責任的藝術家和那些靠編故事吃飯的人,胡編亂造后母如何如何丑惡的故事,更糟蹋了后母的形象。在他們的虛構中,后母就像巫婆一樣。對后母的這種偏見由來已久,一直流傳到┫衷?。?/p>

我肯定要面對很大的挑戰(zhàn),包括上述偏見。我從未生過孩子,除了家庭我還有其他要追求的理想。作為一個現(xiàn)代婦女,我的理想和男人一樣,要用自己所學到的專業(yè)知識服務社會。我不甘心落在男人后面。女人活在這個世界上不僅僅是為了生孩子、做飯,而是為了盡其所能做點有益的事,可能的話,甚至改造世界。

過了幾天,拉德瑪納又向我重復了那天提出的問題。我還是像那天一樣回答他,但突然不自覺地轉換話題問他,“我是不是該放棄我的職業(yè)?”我只不過是想試探他的態(tài)度。

“不,不用!”他立馬回答說?!皼]必要那樣做。只是要你妥善安排你的時間。你在銀行的事業(yè)還剛剛起步,離成功還有很長的路?!?/p>

聽到他的這番話,我微笑著,心里想,那就謝天謝地了。做女人真難,為了要出去工作,結婚前要征求父親的意見,為人妻了還要征得丈夫的同意。這是必須面對的苦澀現(xiàn)實,即便承認它是不合理的。有啥辦法呢,有同等的機會就不錯了。是的,我渴望發(fā)展我在銀行的事業(yè),至少不滿足于當出納員,要比這更高。

2朗肯

朗肯今年十二歲,上初中二年級。他長得很像他去世的媽媽,尖鼻子、尖下巴。他的個子比起同年紀的男孩要高。他不愛說話,即使說起話來也很簡短。長得這么可愛的孩子,怎么會吸毒呢?這似乎難以置信。當了他的母親后,我的疑問終于得到了證實。每星期日晚上,照例會有一大幫朋友邀他出門,其中有幾個年齡比他要大得多。他們去哪兒,我不知道。但第二天早上他就已經(jīng)在臥室里了,我不知道他什么時候回家的??磥硭砩线€存有一把家里的鑰匙。不能這樣下去,否則我們就無法管住他了。我一定要采取措施,讓他擺脫這種壞習慣。

一個星期天的晚上,當我鎖上前門時,我故意弄斷鑰匙,留半截在鎖孔里。

“大哥,請你過來。”我把準備上床的拉德瑪納喊來。

“怎么啦?”他沙啞著聲音問道。

“你來看,我不小心把鑰匙弄斷了?!蔽一卮鹫f,把手上另一半截鑰匙拿給他看。

拉德瑪納站在那里沉思了一會,眼睛在仔細查看,然后微笑著說,“我懂你的意思,明天再換吧?!?/p>

“朗肯進不了家了。”我說。

“你會等他的,不是嗎?”他半問半吩咐┑廝?。?/p>

我輕輕地點點頭。

那天晚上我躺在客廳的沙發(fā)上等著朗肯來敲門。直到電視節(jié)目結束了,還沒見朗肯回來。我困了,打了幾次哈欠。屋前街道上車輛來來往往的聲音開始沉寂了,只有墻上掛鐘的滴答聲聽得清清楚楚。遠處傳來馬都拉烤肉串販子的叫賣聲。當我即將昏昏入睡的時候,突然聽到摩托車停在我們家門口的聲音,聽起來還不止一輛。沒多久又聽到踩油門的聲音,但很快就消失了。后來從院子里傳來拖沓的腳步聲,我想這一定是朗肯。我打開客廳的燈,聽到他試圖開門的聲音。他肯定打不開,因為半截鑰匙還留在鎖孔里。我揭開窗簾,打開窗子。

“肯,門鎖壞了,打不開。你就從窗子里進來吧!”我對他說。

朗肯顯得有點驚訝,但他一聲不吭,跳窗進了屋里。從他的呼氣中我立即聞到一股酒精味,但他并沒有喝醉。

“對不起,媽,讓您等了?!彼卣f。

“你從哪兒來?”

“朋友家里?!?/p>

我沒有再問下去,雖然肚里有很多疑問,譬如,“為什么這么晚才回家?”等等,但我沒問,下次再說吧。他已經(jīng)向我道歉,這就讓我高興了。我關好窗子,拉好窗簾,然后把燈┕氐?。?/p>

第二天我把鑰匙和門鎖全換了。這樣朗肯手上就沒有前門的鑰匙了。我希望他從此不會再那么晚回家,因為家里人都睡了,他會不好意思敲門。但一星期后發(fā)生的事出乎我的意料,他竟然徹夜不歸!

次日一大清早他出現(xiàn)了,頭發(fā)散亂,衣服皺巴巴的,徑直往自己房里走去。

“你昨晚睡哪兒了?”我問道,語氣盡量放溫和一點。

“朋友家里。”他簡短地回答說。

“怎么不回家呢?”

“太晚了,我不忍心讓媽媽半夜三更起來開門?!彼贿呎f,一邊走進他的房間。

“下次如果不回來睡覺,要說一聲,免得家里人為你擔憂?!蔽矣终f。

他不作聲,輕輕地關上房門。我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吃早飯的時間到了,那孩子還在房間里不出來。他睡得很熟,看來累壞了。我壯著膽子進到他的臥室。他趴在床上,一只胳臂垂在床邊。我環(huán)顧四周,在床邊的墻上懸掛著一張照片,是他那去世的生母瑪爾娃蒂的遺像。她戴著白色金屬邊框的眼鏡,兩眼直視前方,目光銳利,顯得很美。這張照片原來是掛在客廳的,我來這個家沒幾天,孩子就把它搬進自己的房間里。看來他很愛他的┠蓋?。?/p>

我小心翼翼地搖搖他的身子,想叫醒他。沒有一點反應。我再次搖他,還是沒有反應??磥硭箾]有睡覺,也不知道在哪熬夜,到這個時候還睡得像死人一樣。

我查看他的書包。正如我預料的那樣,我發(fā)現(xiàn)書包里有違禁品。我趕忙把它放回原處。我想有更好的辦法勸導他。

11點鐘了,朗肯還沒醒來。我為他準備了早點,親自送到他的房間,放在他的書桌上。我搖搖他的腳,這次他醒了,伸伸懶腰。

“11點鐘了,”我說,“這樣長時間睡懶覺可不好。”

朗肯沒有回答,但他很快就起身,坐在床邊。他用充滿疑慮的目光盯著我。我沒有提起他書包里毒品的事。

“如果你不愿三更半夜叫醒媽媽,就應該早點回家。媽把前門的鑰匙給你,你就不用敲門了,”我把復制的一把鑰匙交給他。我想,這樣比讓他整夜不歸要好得多。因此,前幾天算是白換鑰匙了。我一定要找到另外更有效的辦法。

“快去洗澡吧,媽已經(jīng)給你準備好早點了?!蔽矣终f。

“以前的媽媽從沒有這樣做過?!彼f,一邊漫不經(jīng)心地看了一眼擺在他桌上的早點。

他說的“以前的媽媽”就是他的生母。我溫柔地微笑著。

“我習慣自己去找東西吃。”他補充說。

“媽媽偶爾這樣做總可以吧?”我仍然微笑著說,然后離開房間。

我開始在想,還有什么辦法可以對付這個孩子呢?明顯的一點是,我必須給予他更多的關心,至少要讓他感受到有人關心他,把他當一回事。“以前的媽媽從沒有這樣做過,”這是他剛才說的話,這就是說,我不應該像他以前的媽媽。

和朗肯交流的通道已經(jīng)打開,問題是如何邁過去。但愿這是一個好的開端。突然他書包里的那件東西揪住了我的心。雖然我早就料到了,但心里還是亂糟糟的。在事情還沒有發(fā)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之前,我一定要找到妥善的解決辦法。我想,先不要讓拉德瑪納知道這件事。雖然按理說應該讓他知道,但男人在發(fā)怒時往往容易失去理智,反而會把事情搞糟。

朗肯終于和我混熟了,甚至在需要用錢的時候,他會主動向我要,而不再向他爸爸伸手要了。這是我和拉德瑪納事先安排好的?,F(xiàn)在是時候了,我應該和他談談毒品的事。我必須表明我的態(tài)度。我反復在想如何才能讓他信任我。

“爸爸平時給你多少零用錢?”有一次我這樣問他。

“不一定,有時每月五萬盾,有時更多?!彼卮鹫f。

“你有存款嗎?”

他搖搖頭。

“那么多的錢你怎么花呀?”

“買衣服、看電影、吃零嘴?!?/p>

“可你的衣服也沒有幾件?。 ?/p>

他咧嘴笑笑。

我意識到我的提問令他不愉快,但我沒有退路了。

“肯,”我壓低聲調說,“你能告訴媽媽每星期天晚上你到哪兒去了?”

“到朋友家里?!蔽以珙A料到他會這樣回答我。

“媽的意思是說你在那兒干什么來著?另外,他們看來好像不是你的同學,對嗎?”

他沒有回答,把目光移到他生母的照片上,顯得很不安。

“怎么啦?”我仍很溫柔地問道?!袄士蠜Q不會做壞事的,是吧?”

他沉默不語。他用猶豫的目光望著我。我抱住他的肩膀,把他拉到我的懷里。他沒有拒絕,我能感覺得到他那急促的呼吸。

“你說吧,肯,”我勸導他,“要相信媽媽會幫你的。”

他從我懷里掙脫出來,眼睛發(fā)紅,還噙著淚水。

“我無法擺脫他們?!彼曇羯硢〉卣f。

“你們到底干了什么事了?”

“我們上癮了?!彼p聲地說。

“喝烈酒嗎?”

“藥丸。”

“?。俊蔽已b著驚訝的樣子。

他又沉默不語,似乎在等著我的下一句話。他低著頭不敢正視我的眼睛。我故意不作聲,讓他繼續(xù)往下說。

“我想戒了?!彼吐曊f。

“你肯定會嗎?”

“會的,如果沒有他們的話?!?/p>

“要是這樣,下次他們來,你就不要露面,讓媽媽來對付他們?!?/p>

“可我害怕?!?/p>

“為什么?”

“他們威脅我?!?/p>

我不說話,長時間在沉思。

“你知道他們是從哪兒弄到毒品的嗎?”

朗肯搖搖頭。

“如果這樣你就不用怕。他們沒有理由威脅你。讓你爸爸明天和警察聯(lián)系,讓警察跟蹤他們。你愿意告訴我們,他們在什么地方嗎?”

“只是大概的地點?!?/p>

“好,那就夠了。明天就打電話直接和警察聯(lián)系?!蔽腋吲d地說。不過,我還是不放心。朗肯的同伙對他的威脅可不只是虛張聲勢。

好在警察迅速采取行動,毒品犯罪團伙的老巢連同他們的贓物一下被搗毀了。從報紙上我了解到警察正在追查毒品的來源以及毒販們獲得毒品的途徑。謝天謝地!

讀了報上的新聞,朗肯很害怕。無論如何他和這起案件有牽連,盡管警察在搜捕時他并不在場。我盡力安慰他說,向警察舉報這一行動就足以使他從該案件中解脫出來,至少可以減輕他的罪責。

“重要的是你有了這個決心。萬一受到牽連,你也要勇敢地去面對。雖然還小,你也是個男子漢,不能軟弱,”我鼓勵他說。

朗肯點點頭,兩眼炯炯有神。我從來沒有見過他的那種眼神,顯得多美、多帥。希望將來我自己的孩子也能像他那樣英俊。朗肯確實走錯了路,但這不是他的過錯。他太年輕了,無法抗拒周圍環(huán)境的誘惑,而且看來他沒有得到過家長——不管是父親還是母┣住—真正的關懷,他們太迷戀于各自的事業(yè)?,F(xiàn)在朗肯身上僅存的品質是對自己做過的事勇于承擔責任。如果他得到應有的愛護,他會成長為一個真正的男人,一個在肉體上和精神上都是好樣的男子漢。我所希望擁有的兒子,正是這樣的孩子。

3 威脅

對同伙們的威脅,朗肯的懼怕是沒有理由的,因為那些人已經(jīng)蹲拘留所了,而警察還忙于搜集更有力的證據(jù)。其實,真正可怕的事發(fā)生在一個星期以后,這是我萬萬沒有料到的。朗肯那已被毒品蠶食的身體無法忍受戒毒的折磨,像被寒冷侵襲一樣不住地顫抖,嘴唇發(fā)紫,臉色蒼白,渾身冒虛汗。他揮動著雙臂,好像著了魔似的。他房間里的東西都被他踢得到處都是。我抓瞎了,拉德瑪納又不在家,該咋辦呢?

我按住朗肯的肩膀,他身體的抖動傳到了我的手上。突然他張口死命地咬住自己的手臂,咬到滲出了血,然后用力去吮吸。也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力氣,我下意識地用力往他臉上摑了一巴掌。

“不要那樣做了!”我喊道。

他不作聲,癱在地板上,臉上充滿恐懼。我沖出門外,叫了一輛三輪車。我領著車夫進入朗肯房間,讓他幫著把朗肯扶到車上。離家前我留了一張條子給拉德瑪納,要他回來后盡快趕到醫(yī)院。

到了醫(yī)院大門,朗肯已不省人事。醫(yī)務人員馬上把他用手推病床推到急診室準備輸氧。我付了車錢,到掛號室為朗肯掛號。一切必要的手續(xù)都辦好了,我就直奔診室。我把發(fā)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醫(yī)生,把朗肯手臂上的咬傷給他看。醫(yī)生點點頭,然后給朗肯打針。

“他過一會就會蘇醒過來。我給他服了藥,以增強體內的抵抗能力。不能突然戒毒,否則會造成嚴重后果。”

我點點頭,雖然我不懂他話的含義。

“最好讓他住院。”

我又點點頭。

朗肯被轉移到二等病房,這里的費用不算太貴,但也不便宜。在照料另一個病人之前,醫(yī)生還抽空和我交談了一會。

“他毒癮大嗎?”我問道。

“是的。怎么會搞成這個樣子呢?”他反問道。

“我是他的后母。在這之前,他早就吸毒了?!蔽一卮鹫f。

“他生母呢?”

“去世了?!?/p>

他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沉默片刻,然后又說,“好吧,就這樣。有一點我還要說的是,在治療過程中需要家長的關心和愛護,沒有這些,我們對他的治療將無濟于事?!?/p>

我點點頭,向醫(yī)生告辭,徑直走進朗肯的病房。他已經(jīng)醒過來了,嘴唇也紅潤了,臉上也恢復了生氣。輸氧管已從他鼻子里拔出。朗肯不敢正眼看我。我剛才的那記耳光,他一定還銘記在心。

“原諒媽媽,好嗎?”我輕聲地說。

他轉過臉望著我,然后點點頭。

“朗肯不想活了,媽媽,”他的聲音很┪⑷酢*

“噓,不要那么說。要相信自己,你肯定會把毒品戒掉的。剛才醫(yī)生說了,你一定要努一把力?!?/p>

“如果朗肯死了……”

“噓!”我馬上打斷他的話,“不要胡說,你會好的。”

他點點頭,臉上露出異樣的微笑,使我感到納悶。

“你怎么啦?”我問道。

“朗肯很不好意思,”他回答說。

“為什么?”我又問。

“朗肯很不好意思,”他又重復著說,然后把臉轉過去,避開我的目光。我也不再追問。

他長時間地避免看我,我也不打擾他。也許他覺得給我添了麻煩,很過意不去;或者認識到自己確實做錯了事。唉,但愿還來得及挽救他!

“媽媽要走了,”我說。

朗肯轉過身來。

“你要聽醫(yī)生和護士的話。媽媽明天再來看你。你還需要什么嗎?”

“爸爸……”他說。

我輕輕地點頭。

回到家里我發(fā)現(xiàn)拉德瑪納還沒回來。我拖著沉重的腳步進屋,因為留給拉德瑪納的字條算是白寫了。

晚上十點拉德瑪納才回到家。他面容憔悴,顯得極度勞累。我慌慌張張地迎接他,為他準備干凈的衣服和洗澡的熱水。他把一包厚厚的信封交給我,那是他的工資。我沒打開就把信封塞進柜子里。我知道,拉德瑪納向來是分文不少地把工資全交給我,而用他自己掙的稿費作零用錢花。不久從衛(wèi)生間傳來洗澡的嘩嘩聲。我調了兩杯姜咖啡放在客廳的桌子上,一邊看電視,一邊等著他洗完澡。

拉德瑪納從衛(wèi)生間出來,身上裹著浴巾,徑直走進臥室穿好衣服,然后把浴巾放回衛(wèi)生間。他走過來坐在我身旁,慢慢地伸過手來搭在我肩上,我輕輕地搖晃著身子。

“喝咖啡吧,大哥,”我一邊說一邊推開他的手臂,伸手拿起桌上的托盤,放在墊上,又坐回他的身旁。他打開杯蓋,慢條斯理地吮吸著熱咖啡,然后又把杯子放回原處。他的手又搭在我的肩上。

“朗肯住院了,”我輕聲說。

拉德瑪納松開了抱著我的手,沒有立即說話。

“上癮了,”我又說。

他只點點頭,但臉色變得很難看。

“我早就料到了,總有一天這樣的事會發(fā)生在他身上”,他的聲音在顫抖。

“但醫(yī)生為他治療了,他很快就會好的,”我試圖安慰他。

他沒回答,又端起杯子把咖啡一口喝光

“我很累,”他輕輕地說,一邊站起身來,走進臥室。我關掉電視機,跟在他后面。我看見他把臉壓在枕頭底下。我不敢打攪他,我知道他正為兒子擔憂。我默默地躺在他的身旁,很想立刻入睡。

不知睡了多久,我突然被拉德瑪納的喊叫聲驚醒。我立即起身,環(huán)視四周。沒有一點動靜。是拉德瑪納在睡夢中驚叫。我慌忙把他叫醒。

“大哥!大哥!”我死勁搖晃他的肩膀。

拉德瑪納被驚醒了,坐將起來,眼睛死死地盯著我。

“不!不!”他叫起來,但聲音不大,和剛才睡覺時喊出的夢話一樣。

“大哥,醒醒!”我又搖晃著他的雙肩。

他再次茫然地看著我,然后眼光慢慢地變得毫無生氣。

他輕聲地“哦”了一聲,便低頭不語。冷汗象露珠一樣布滿他的額頭。雖然知道他一定是在做噩夢,我還是關心地問他,“你怎么啦?”

他沒有回答。我很憐憫他,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那么恐懼和軟弱。我抱住他的頭,但他不讓,把我的手推開。他的眼睛直視著我的眼珠子。

“怎么啦?”我又問道。

這次他聲音顫抖地回答說,“我做了個夢,夢見朗肯的媽媽,她要掐死我?!?/p>

我突然感到毛骨悚然。亂七八糟的夢!我抱住拉德瑪納的肩膀,兩人同時倒在床上。整個晚上我沒有松開抱著他的手。我知道恐懼和不安一直在困擾著他。

第二天一大早電話鈴響了。拉德瑪納正在洗澡,我趕忙拿起電話。

“請稍等一會,拉德瑪納正在洗澡,”在這種場合我習慣性地這樣回答對方。電話總是打給他的,有時是辦公室打來的,有時是他的學生或學術委員會的人打來的。

“對不起,夫人,”電話的另一端傳來的聲音。“這是醫(yī)院打來的,我們通知您,您的兒子朗肯今天早上搬進了急診病房護理。他又休克了。等您來醫(yī)院后我們再把詳細情況告訴您?!?/p>

我驚呆得說不出話來。

“喂?”又是對方傳來的聲音。

“是,是,”我慌慌張張地回答說?!拔覀凂R上就過去。早上好!”我放下電話,聽到洗澡間傳來的潑水聲,拉德瑪納還沒洗完澡。我趕忙在洗刷槽漱洗,然后更衣,順便為拉德瑪納準備衣服。和往常一樣,他總是只用一條毛巾裹著身子走出浴室。

“醫(yī)院剛打來電話,朗肯進了急診病房,”我直截了當?shù)貙λf。

拉德瑪納輕聲地嘆了一口氣,急急忙忙穿衣服。

“我們馬上去看他,”我又說。

“你不先洗澡嗎?”他問道。

“不了,我洗了臉。我們這就直接去醫(yī)院,路上找個館子吃早點。”

“好吧,”他說,這時他穿好了衣服。

到了醫(yī)院,看病的人還不多。我們急匆匆地沿著醫(yī)院走廊奔跑。白衣天使們三三兩兩地分散在醫(yī)院的各個角落,有推著手推車的,有幫著醫(yī)生照料病人的,各忙各的事。我們在急診病房門前停下,一個護士擋住我們不讓進。我把情況告訴她,還提到剛才我接到的電話。

“醫(yī)生正在里面,”那護士說,“一會就出來,夫人先在這里等吧,”她指著門前的長凳子說。

我們正要坐下,護士提到的那位醫(yī)生就從病房里走出來。我馬上迎上去,醫(yī)生的表情看不出和平時有什么兩樣。

“我孩子怎樣了,醫(yī)生?”我急切地問道。

“已蘇醒過來了。他突發(fā)心臟病,我們正在對他進行觀察,”他回答說。

我松了一口氣,但又放不下心。醫(yī)生剛才說什么來著?突發(fā)心臟病?

“可以進去看看他嗎?”拉德瑪納迫不及待地問道。

“請吧!”醫(yī)生回答說。

一位護士幫我們穿上消毒衣,這是進入這間病房的規(guī)矩。朗肯臉色蒼白,他沒穿衣服,被單蓋到肩上。幾條電纜把他的身子和一臺儀器連接起來,看來是心臟監(jiān)測器。我深深地嘆口氣。那孩子的眼睛長久地盯著我,然后又轉向他爸爸。我們長時間不說話,只是互相對望。

“昨天晚上媽媽來了,”朗肯突然說話了,聲音非常奇特。

我驚訝地睜大眼睛。他說的“媽媽”就是他那去世的母親。我看到拉德瑪納眨巴著眼睛,嘴唇在發(fā)顫,像是要哭的樣子。對朗肯的話我們無法作出任何反應,我們也無法多說話,因為沒多久護士提醒我們要馬上離開病房,讓病人好好休息。拉德瑪納撫摩著朗肯的頭,然后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朗肯的嘴唇動了幾下,好像在重復剛才爸爸的耳語。過后我親了朗肯的面頰。看來他很想留住┪頤?。?/p>

“媽媽,您太好了,”他對我說。

我用微笑鼓勵他增強自信心,然后和拉德瑪納一起走出病房。

看來那是我們和朗肯的最后一次會面。11點鐘電話鈴聲又響了,醫(yī)院通知說朗肯離開了人間。我想起拉德瑪納昨晚的夢。是的,我沒能教育好和保護好朗肯。我并不認識瑪爾娃蒂,孩子的生母,但我深感對不起她。當我面對朗肯房間里瑪爾娃蒂的遺像時,我仿佛看到她用責備和遺憾的目光盯著我。我低著頭,避開她的目光,感到無地┳勻蕁*

4 拉德瑪納

朗肯死后,拉德瑪納整天失魂落魄似的。他長時間坐在辦公桌前,對著電腦發(fā)愣,屏幕上一片空白。他似乎失去了繼續(xù)生活下去的勇氣。我能理解他,雖然我感到嫉妒。那孩子是他和已故前妻瑪爾娃蒂情感聯(lián)系的唯一紐帶。我還記得最初他囑咐我要引導和培養(yǎng)他的孩子?!澳隳茏龅絾幔俊碑敃r他這樣問我。我回答說,“能!”可現(xiàn)在孩子死了。

有好幾天我不敢打攪拉德瑪納。就像昨天和前天,講課回來后他徑直走進他的工作室,打開電腦,呆呆地坐在電腦前。我可憐他那付模樣,但有時不理解,一個人類學家竟如此看待和思考死亡。有時我倒覺得我比他還更理智一些。

我已經(jīng)有好幾天沒有跟他一起吃飯了。他要等到深更半夜才走到飯桌前,不用說,飯菜都涼了。這時候我就設法安慰他,重復著祖母常教導過我的關于死亡、祈禱和寬恕┑幕啊*

“對不起,”我說,“我已經(jīng)盡了最大努力挽救孩子?!?/p>

“那不是你的過錯,”他立刻打斷我的話。

我沉默了片刻,把咖啡杯從桌上端起遞給他,他用手輕輕推開。我把杯子放回原處??磥硭胝f些什么,但又說不出來。

“有什么事嗎?”我問道。

“我……我……”

“怎么啦?”我又問。

“我好像被瑪爾娃蒂追……追……逐。”

“噢,”我低聲地呻吟,把他的頭抱在我懷里。他的頭發(fā)被冷汗?jié)裢?,我還感覺得到他在無聲地抽泣。

“好了,好了,”我安慰他。

他沒有反應。

第二天拉德瑪納很晚才回家。本來這是很平常的事,因為工作忙,他早起晚歸是常事。但看到他那失魂落魄的樣子,又想到昨天晚上發(fā)生的事,我開始為他擔憂。他默默地走進工作室,打開電腦。他不像平時那樣進衛(wèi)生間洗漱。我為他準備睡衣,但他不理不睬。我像往常那樣為他調好姜咖啡,放在他的桌上。

“喝點咖啡吧,”我說。

他緘默不語。我站在他的椅子后面,雙手抱住他的雙肩,把臉緊貼在他的面頰上。這時我隱約聞到一股酒味,這下把我給激┡了。

“你剛才上哪兒去了?”我問道,幾乎在大聲呵斥。

他沒回答。

“你就這樣逃避現(xiàn)實嗎?你兒子因吸毒過量死了,現(xiàn)在你,他的老子,成了酒鬼,你不害臊嗎?”

我跨步站在他面前。他仍不說話,眼睛茫然地望著電腦屏幕。

“你聽到我說的話沒有?”我提高嗓門┪實饋*

他還是沒回答,突然像睡著了一樣從椅子上摔下來。我不知道我還說了些什么,也許在罵他吧。我竭力喊醒他,但他毫無反應。突然我失去了自我控制能力,用盡全力打了他一記耳光。他仍然紋絲不動。我抽抽搭搭,筋疲力盡。他癱在地板上,開始打起呼嚕來。

我站起身來,關閉電腦,吃力地扶著他,更準確地說拖著他進入臥室。我把他的身子猛甩在床上,兩眼盯著他。人是多么脆弱?。∥倚睦镟絿佒?。

第二天早上他起得很晚,這我早就料到。

“不要……不要……”

聽到他的喊叫聲時,我正要去上班。我沖入臥室,看見他哆哆嗦嗦地坐在臥室一角,全身汗水淋漓。我記起那天晚上發(fā)生的事,興許他又在幻覺中被瑪爾娃蒂追逐。憐憫之心再次油然而生。

下班回家我看見拉德瑪納仍坐在臥室里,就在早上我看到他的那個角落。我還看到床邊柜子上擺著一瓶烈酒。我怒不可遏,急匆匆地奔向車房,在汽車坐墊上又發(fā)現(xiàn)沒打開過的幾瓶烈酒。我半跑著把那幾瓶酒抱進臥室,甩到床上。

“拿去,是你的,”我說。

他看著我不說話。

“喝吧,喝個夠!喝醉了你兒子肯定會復活的。喝!”

我把幾瓶酒的瓶蓋全打開,把酒瓶遞給他。他像是要笑的樣子,但笑不出來,還是沉默不語。我把瓶子逐個丟到窗子外面,他仍然沒有反應。瓶子在窗外打碎的聲音,聲聲砸在我的心上。

拉德瑪納挪動身子坐在床邊,久久地把臉埋在我的膝上。他終于抬起頭來望著我。

“原諒我吧,”他說。

我點點頭。

“我們不再是小孩了,”我說,“其實這些事都可以用我們的理智去處理?!?/p>

“是的,”他回答說。“對不起,”他又說。

“沒關系,”我安慰他說,把身子挪近他。“我理解你的感情,但不要把事情弄得更糟。”

他不說話了,猛然從座位上摔下來。我以為他又像昨晚那樣睡著了,但見他渾身┓⒍?。?/p>

“我怕……”他說,聲音很微弱。

我把他抱緊,感覺到他的身子在發(fā)燒。我讓他躺在床上,他還在喃喃地說:“我┡隆…我怕……”我打電話給住在隔壁的一位醫(yī)生,請他過來幫忙看看拉德瑪納究竟是怎么回事。同時我用冷敷布敷在拉德瑪納額頭上。

“他只是累了,”醫(yī)生說,并為拉德瑪納開了藥方。

“和我們孩子的死亡有關系嗎?”

“那是正常的。這服藥可以讓他得到充分的休息?!?/p>

也許拉德瑪納所需要的正是休息。他把心思過于集中在兒子身上,無法解脫。但我還是不明白他為什么從酒精那里尋找解脫。說不定朗肯身上早就從他爸爸那里繼承了吸毒和喝酒的遺傳基因?但愿不是如此。

醫(yī)生走后我就立即出去買藥,并喂拉德瑪納服藥。同時還繼續(xù)為他冷敷直到退燒。

幾天之后拉德瑪納的身子稍有好轉。他提出要為瑪爾娃蒂掃墓,順便整修朗肯的墳墓。我只是點點頭。他要求我待在家里。他一走,我就走進朗肯的房間,一眼看見瑪爾娃蒂的相片。我仔細地觀察著那張遺像。那位戴眼鏡的美人看來樣子很兇,眼光直視我的眼睛。我想轉身走出去,但動彈不得。

“我讓你失望了,”我輕聲地說。

我似乎看到她的眼光變柔和了,向我眨眨眼,還朝我微笑。我很吃驚。不!我又重新看了那張照片。不!照片還是跟原來沒什么兩樣,沒有笑容。我用手背揉揉眼睛,照片里的她又好似向我微笑,并仿佛對我說,“不是你的過錯。”我感到頭暈,四周都在搖晃。我氣喘吁吁地走出房間,冷汗?jié)裢噶宋业募贡?。我目睹了一件不尋常的事情,是母子之間的感情交流。也許相片里的她并沒有向我微笑,但我確信我剛才經(jīng)歷的事是實實在在的。

晚上從墓地回來,拉德瑪納好像又恢復了活力。有關被他荒廢了的工作他談了很多。然后他要我陪著他坐在電腦旁邊,他一邊工作一邊不斷地和我講話。我不知道他這時候如何能集中精力工作,我也納悶他怎么會突然變成另一個人。難道他也看到了我今天看到的情景?我不敢問他,生怕又勾起他對亡妻的回憶。

第二天下班時,他帶回了一個毛料制的小洋娃娃,塞在我的懷里。

“干嗎呀?”我莫名其妙地問。

“你不想懷娃娃嗎?”他反問道。

我咯咯地笑。想,怎么不想呢?我在心里回答說。我立刻猜想到拉德瑪納也一定看到了我昨天目睹的情景。一根非常堅韌、牢固,而又柔軟,幾乎看不見的紅線系著母子倆的心。我沒有問過拉德瑪納是否從瑪爾娃蒂的微笑中也看到了這根紅線,這個問題對我已經(jīng)不重要了。

“你是不是真的已經(jīng)相信我了?”我問道。

“相信?相信什么?”

“相信我能夠教育好我們將來的孩子?”

“干嗎提出這樣的問題?”他的表情突然變得很嚴肅。

“我認為生孩子容易,撫養(yǎng)孩子卻很難。當今時代不像以前那樣單純了。面對當前復雜多變的世界,我們的孩子應當具有應變┠芰?。”?/p>

“那不是我?guī)啄昵鞍l(fā)表在報紙上的一篇文章的觀點嗎?”

“是的,我說對了吧?”

他點點頭。

“我們應該開誠布公地談一談,”我又說,“我對我在銀行的事業(yè)是有抱負、有理想、有期望的?!?/p>

“是的,我知道。”

“那么你懂得我的意思了?”

“我懂,就像我那篇文章中寫的那樣,孩子的家庭教育應當由我們倆共同承擔,是夫妻倆的責任,不能一味地甩給妻子?!?/p>

我笑了。

“你笑什么?”他問道。

“為了表達你這個意思,還有必要借助于洋娃娃嗎?”

這下輪到拉德瑪納笑了,長時間的笑。

“你現(xiàn)在準備好了懷自己的娃娃了嗎?”他問。

“如果我反過來問你,你怎么回答?”

他又笑了。

“我是認真的問你的!”我說。

“認真什么呀?”他還在笑。

“不要笑了!我嚴肅地問你,你又想要孩子,你準備好了嗎?”

拉德瑪納的笑聲戛然停止。

“你呢?”

“我問你呢,”我毫不讓步。

他沉默著,看來陷入了深思。過后便輕輕地說:“我想朗肯的事給我上了寶貴的一課。我從他那里學到很多東西,我再不會讓我將來的孩子也像他那樣?!?/p>

“還有你自己,”我又補充了一句。

“對,特別是我自己?!?/p>

看到他那孩子氣的樣子,我忍不住笑個不停。

“可是,”他打斷我的笑聲說。

“可是什么?”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p>

“我準備好了,”我簡短地回答說。

“現(xiàn)在?”他咄咄逼人地問道。

“現(xiàn)在,”我回答說。

拉德瑪納二話沒說,一下把我攬進懷里,抱入臥室,我頓時覺得自己在空中飄啊飄啊。我還看到那個小洋娃娃孤零零地躺在桌子┑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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