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 衍
到上海喝的第一杯Latte就是在馬勒。甜甜的奶香,靜靜的下午,早春的微涼,一切都恰到好處。
之后的整個春天便經(jīng)常約朋友去,形成了到馬勒喝下午茶的習慣。忙到不勝其煩,隨手抄本書,幾個人從辦公室溜出來,一腳跨進馬勒別墅,所有塵囂登時隔絕,時間變慢,連陽光都仿佛凝滯了。
最喜歡坐在草坪的白色椅子上。光顧馬勒的人不多,我們?nèi)サ臅r候,椅子大多空著。春天的陽光總是溫煦的,曬得人直想入夢。逢著下雨,便移到室內(nèi),室內(nèi)也好,寬大的沙發(fā)叫人坐下去就再不想起來。
當然,還有Latte。
有句話說“Latte是女人咖啡”,不懂為什么Latte就配女人。在法語中它是條板木、直軍刀的意思,只是到了意大利語中,她又搖身一變,成了“牛奶”。是不是因為這種多變,聽起來很像女人?不管怎么說,Latte被女人寵愛這倒是千真萬確的事實。喜歡看著waiter在吧臺后面為我們調(diào)制Latte。一小杯意式濃縮咖啡緩緩倒入蒸奶中,用細長的棒子攪勻,再覆蓋上一層輕盈的奶泡,未及飲用,便先飄出香來,比Cappuccino更溫和、淡雅。所以,但凡坐在室內(nèi),我總提議坐在靠近吧臺的那張大沙發(fā)里,靜靜享受這一刻。
聽說馬勒別墅的掌故,是一個夏天的夜晚?!?926年的上海,馬勒的小女兒夢中走進一座宛如安徒生童話中的房子,醒來畫在紙上。多年的闖蕩讓馬勒早已不會輕易感動了,這次卻被女兒的瑰麗的夢感動,他決心要實現(xiàn)女兒的愿望,便以女兒的畫為藍本,歷時十年建造了一幢擁有大小106間房間的住宅,而且每一個房間的款式都不同。挪威式的尖塔,哥特式的尖頂,和中國式的琉璃瓦。高低不一的塔尖構(gòu)造了神秘奇妙的輪廓?!边@個故事從一個設(shè)計師嘴里說出來,別有一番味道。那個夜晚,我們說的話不多,waiter給我的Latte里加了點酒,那種微醺的味道,至今依然記得。
后來,要好的女友在馬勒舉辦婚禮。那天,親朋好友上上下下逛了個遍,調(diào)皮的孩子們無數(shù)次在樓梯上迷路。想起那個設(shè)計師告訴過我,這別墅的內(nèi)部是為了紀念馬勒先生早年的船上生活,樓梯錯綜復(fù)雜,所有樓梯都是三層,越往上越窄。孩子們不厭其煩地反復(fù)驗證這一規(guī)律,就好像當年馬勒先生的小女兒那樣。在穿梭的孩子中間,新娘小心地護著婚紗,面上的笑容完美。
女人結(jié)婚前多年的準備,就為了出嫁這一刻如童話般美麗。雖然她們比任何人都明白接踵而來的仍舊是庸庸碌碌的生活。女友那天宛若開到盛時的花朵,十多年的朋友了,看到這種驚人的艷麗我竟然潸然淚落。
女友婚后幫夫創(chuàng)業(yè),聚會便很少來。難得見面,來了也是稍坐即走。以后的聚會人也就越來越少。很長一段時間,我沒有再去馬勒。現(xiàn)在我從市中心搬到浦東,去馬勒的機會少之又少。人也比以前更忙,連咖啡館也鮮有光顧。只是偶爾經(jīng)過陜西南路的時候,我還是會遠遠望馬勒一眼,心底浮出些Latte的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