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 旭
南非執(zhí)政三方聯盟為何“斗而不破”南非非洲人國民大會與南非共產黨和南非最大的工會組織南非工會大會于1989年結成政治聯盟,稱“三方聯盟”,成為南非最具影響的政治力量。三方聯盟由非國大作為聯盟領導,對外以非國大為旗幟,近年來又將南非最大的民間組織“南非全國市民組織”納入聯盟,但仍稱“三方聯盟”。1994年4月,三方聯盟在非國大的旗幟下參加南非首次不分種族的大選,贏得多數選票上臺執(zhí)政。執(zhí)政至今11年來,由于國內政治環(huán)境發(fā)生了根本性變化,且非國大、南非共和工會大會所代表的社會階層和追求目標各異,其政治分歧逐漸顯現,聯盟內部關系時起時伏,相互斗爭、妥協(xié)時有發(fā)生??偟目?,在可預見的將來,三方共同利益大于分歧,關系不致完全破裂,如無大的意外,三方關系將繼續(xù)維持斗而不破的局面。
共同斗爭取得勝利
非國大自認屬于進步組織,在與南非共、泛非大等進步組織長期共同戰(zhàn)斗的過程中,逐步成為南非黑人民族解放運動的代表。工會大會在意識形態(tài)、奮斗目標等方面與南非共有很多共同語言,都以工人階級為主要群眾基礎,其主要領導人大多是南非共黨員。
1960年非國大被取締后,南非共以其嚴密的組織機構、長期的地下斗爭經驗及與前蘇聯共產黨的密切關系,向非國大提供了理論、干部及經費支持,大力協(xié)助非國大確立流亡國外的斗爭方針,建立健全國外領導機構和國內地下組織,逐步成為了非國大的中堅力量。在非國大與南非共共同建立的軍事組織“民族之矛”中,南非共成員也是一支重要力量,南非共兩任總書記斯洛沃、哈尼曾先后擔任“民族之矛”參謀長。南非共許多成員都在非國大中擔任重要領導職務。2002年非國大“五十一大”上選舉產生的領導機構全國執(zhí)委會中,南非共成員約占三分之一,非國大總書記、副總書記均為南非共黨員。
1991年,非國大、南非共等政黨、組織一道參加了與白人政府的多黨制憲談判,并于1993年底達成協(xié)議,為在南非實現種族平等、最終結束種族隔離制度打下了基礎。1994年4月,南非舉行首次不分種族的大選,三方聯盟以62.65%的多數選票獲勝,曼德拉出任總統(tǒng),標志著種族平等的新南非正式誕生。
三方關系波折不斷
隨著種族隔離制度的消亡,三方最直接的一個共同斗爭目標已實現。非國大作為政府的主要力量,制定政策必須兼顧社會各方要求,代表國家的廣泛利益。參政的南非共和工會大會一方面輔佐非國大保持和鞏固執(zhí)政地位,另一方面加強自身思想、組織建設,努力擴大在普通民眾和三方聯盟內的影響,保持了相對的獨立性。在新形勢下,由于各方所代表的階層和追求目標不同,三方在一系列問題上開始出現摩擦。
(一)“增長、就業(yè)與再分配”法案是三方間出現矛盾的第一個導火索。
執(zhí)政初期,三方聯盟對如何實現民族民主革命目標和社會經濟變革的看法基本一致,同意制定并實施“重建與發(fā)展計劃”(RDP),通過增加國家支出,帶動經濟發(fā)展,實現財富的重新分配。RDP的目標是直接使民眾受益,向貧困人口提供住房、醫(yī)療、供水及補貼等看得見的社會福利,迅速改變社會財富分配嚴重不均的局面。但由于南非經濟增長乏力、外商投資緩慢,非國大開始對經濟發(fā)展政策進行調整。1996年,非國大政府另外出臺了“增長、就業(yè)與再分配法案”(GEAR),目標是通過嚴格控制政府支出、減免稅收、抑制工資增長、加速國企重組即私有化等措施,為私營部門的發(fā)展創(chuàng)造良好的環(huán)境,以此帶動經濟增長,再通過“滲透效應”使廣大人民從中受益。與RDP相比,GEAR的做法等于是反其道而行之,使民眾直接受益的程度減弱。南非共和工會大會認為非國大不與它們商量就出臺GEAR違背了事先達成的協(xié)議,同時認為私有化會帶來大量失業(yè),從而損害它們所代表的工人階級和窮人的利益,對GEAR方案提出廣泛批評。三方聯盟“蜜月期”迅速結束,內部矛盾開始顯現。
(二)“提高黑人經濟實力”(BEE)戰(zhàn)略成為另一個爭議焦點。
近兩年,南非政府在經濟領域大力推行BEE戰(zhàn)略,對各企業(yè)黑人持股比例、參與管理程度和接受技能培訓等設定硬性目標,以期全面提高黑人融入經濟的程度。但因種種原因,實施效果不夠顯著,少數黑人“精英”成為最大獲益者。工會大會認為,BEE的實施不僅沒有使廣大黑人受益,反而造就了一個新生的“黑人資本家”階層,是典型的“裙帶資本主義”,與BEE的初衷背道而馳,長此以往,將改變執(zhí)政聯盟乃至整個國家的階級力量對比,削弱南非社會變革的進步性質。南非共總書記恩齊曼迪也在黨刊上連續(xù)撰文,指出BEE的核心在于廣泛性,應更多關注廣大黑人的就業(yè)和脫貧問題,而不能一味沉湎于所謂“黑人中產階級”的興趣,呼吁三方聯盟對BEE的實施情況進行反思和討論,呼應了工會大會的看法。
2004年10月,南非媒體披露,南非公共投資委員會將出資購買南非國營電信公司(TELKOM)
15.1%的股份(市值約60億蘭特,約合5億多美元),并在6個月內將股份轉賣給一個名為“大象”的黑人財團,而這一財團系由政府通信部前總司長和非國大主席辦公室主任牽頭組建起來的。消息甫出,輿論一片嘩然。工會大會立即對此項交易的公平性提出質疑,稱之為“BEE的最佳反面典型”。圖圖大主教近日也公開批評BEE等政府政策,令非國大極為光火。
11月,姆貝基總統(tǒng)在非國大網站上發(fā)表長文為BEE政策辯護,強調非國大和政府都高度重視并將鼓勵國營和私人企業(yè)參與BEE,指出社會上大肆炒作的那批所謂“黑人精英”中,沒有一個是依靠政府資助或扶植發(fā)家的,他們之所以致富完全是靠自己的努力。同時對TELKOM股份交易做了解釋和澄清,涉及到的非國大官員也公開表示沒有從交易中獲得任何物質利益。
(三)三方圍繞津巴布韋問題分成兩派。
津巴布韋政府因土地改革等問題與西方交惡,由于立場嚴重對立,各不相讓,形成僵局。西方對津采取了一系列制裁措施。非國大及南非政府堅持應對津采取“悄悄外交”政策,即通過與津執(zhí)政黨、反對黨、工會和非政府組織的建設性接觸促成津朝野對話,尋求以政治手段化解津政治經濟危機,反對動輒以制裁、譴責相壓。工會大會則主張公開譴責津“侵犯人權”和“壓制工會運動”,聲援津工會組織。工會大會還以實地考察津工會活動及人權狀況為名,派考察團赴津,結果當日即被遣返。工會大會此舉令非國大及南非政府甚為尷尬和不滿,姆貝基等非國大領導人指責工會大會事先不和聯盟其他兩方和政府協(xié)調,認為工會大會派“考察團”赴津破壞了政府正在進行的外交努力。工會大會對此不以為然,堅稱自己作為獨立的工會組織有權對津工會運動表示關注和聲援,無須得到政府或三方聯盟的許可。在這場爭論中,南非共站在工會大會一邊,譴責津執(zhí)政黨和政府踐踏人權,同時又呼吁三方聯盟內部就對津政策加強溝通。
除以上三個主要焦點問題外,工會大會對聯盟運作方式也表示不滿,認為聯盟內民主氣氛不夠,非國大根本聽不進不同意見,遇重大問題決策根本不與工會大會磋商。非國大則予以嚴詞反駁,要求工會大會要尊重事實,還指責其不應將聯盟內部矛盾公開化。
發(fā)展前景
從三方聯盟執(zhí)政11年來的情況看,三方關系時起時伏,特別是每次大選以后,三方間分歧凸顯,引發(fā)關系緊張,幾乎形成定勢。目前看,非國大仍牢牢控制著聯盟的領導權和主導權。非國大作為執(zhí)政聯盟的旗幟和主體,決定著南非社會的發(fā)展道路和方向,在治國決策、執(zhí)政資源配置及人事安排等方面都處于絕對的優(yōu)勢地位,在聯盟中的領導作用繼續(xù)得到認可。其他幾方更多的是沿著非國大所確定的大方向從政策實施等微觀和具體操作層面建言獻策,施加影響,而無力左右非國大和政府大政方針的決策。預計這一局面將長期存在下去。
南非共和工會大會在聯盟中的地位和作用將繼續(xù)有所上升。近年來,工會大會力量增長較快,現已有成員近200萬,成為非國大在選舉中重要的票源之一。非國大出于維護聯盟團結及選舉的需要而不得不認真考慮其訴求在涉及工人利益和民眾福祉的政策取向問題上,南非共和工會大會的影響力和發(fā)言權已明顯增大。
從根本上講,目前維系三方的主要紐帶是推進“民族民主革命”,即在南非實現社會、經濟的全面變革。但對于非國大而言,民族民主革命本身就是其追求的奮斗目標,其目的是在南非建設種族平等的民主社會,而南非共和工會大會只是將民族民主革命視為在南非“實現社會主義”的必要階段。三方在長遠目標上有著本質的差異,決定了它們在政策取向和戰(zhàn)略戰(zhàn)術等方面的分歧。非國大作為執(zhí)政核心,必須從南非實際出發(fā),既體現廣大弱勢群體意志,還需兼顧國內各方利益,政策取中偏左;工會大會、南非共均以工人階級為群眾基礎,主張全面實行“傾向窮人”的政策,常被非國大認為偏激、極左。因此,非國大與南非共和工會大會在某些具體問題上意見不一實屬必然。但是,民族民主革命的完成需要相當長的時間,三方的利益交匯遠大于分歧,三方大多數人都希望維護統(tǒng)一,認為聯盟解體對任何一方都無益。因此,三方聯盟在可預見的將來會是“斗而不破”。
(本文責任編輯:季仰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