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斑點點
愛是一回事,身體又是另一回事。你可以把身體給一個人,而心留給另一個人。身體可以在嘴上,但是愛卻在心里。
項波靜靜靠在床上,手里燃著半只香煙。一顆顆煙草絲,用盡力氣舞動著燃燒的身體,便化作縷縷輕霧彌漫整個房間,仿佛一個個不安分的靈魂,在屋頂久久不肯散去。
是淡淡檸檬味,淺草喜歡項波指間淡淡的檸檬香。
淺草輕輕伏在項波平坦的小腹,敏銳的鼻尖觸碰著光滑的肌肉,混著檸檬草的味道,她嫩滑的手開始游離,伴著來自項波喉嚨深處的呼吸,錯落有致地填充著他的每個細(xì)胞。
不夠長的時間,足夠長的等待。
他似乎覺得每個點都已經(jīng)爆滿,膨脹,再膨脹。咆哮讓淺草柔柔地顫抖著,長長的頭發(fā)遮住臉龐,紫色眼影和微翹的睫毛在長發(fā)中若隱若現(xiàn),泛著點點珠光。
他再也顧不了她的顫抖,熱切的唇一點點吻遍淺草的全身,如海般繼續(xù)咆哮,淺草越發(fā)像一葉小舟,隨著項波的起伏,身體開始飄起來。
她是快樂的。
亮色眉骨間隱藏出項波貪婪的雙瞳。他愈發(fā)得意,抓著淺草嫵媚的卷發(fā)。
卷發(fā),紫色的眼睛,他反復(fù)呢喃,聲音漸漸高漲,淺草聽見隱約著一個名字。
……他平息了,熟睡如嬰兒般安詳。
淺草的雙手機(jī)械地搭在項波濕漉漉的脊背上。只有床頭心型茶碟中,最后一縷煙氣裊裊而升,燒盡的煙蒂,安靜地躺著。
房間死一樣沉。
淺草不時揉搓著小手,潔白的肌膚仿佛滲透著水珠。如果說她是一卷淡雅的水墨畫,那對面的朱麗安無疑就是一幅濃烈的油彩了。
朱麗安總是飄著長發(fā),隨意的波浪倍顯成熟。
靠在朱麗安的肩膀,淺草覺得那么溫暖。想起兒時的孤兒院,她,朱麗安,還有稍長的劉年,蔚藍(lán)的天空,飄蕩的風(fēng)箏,雨中劉年臂膀下較弱的淺草和朱麗安。
劉年還好么?朱麗安隨手點燃一只坤煙,口中輕吐的煙圈,混合著濃濃化妝品的香。
她還愛劉年,淺草從她那哀怨的眼神中讀出。
朱麗安的電話那端似乎是一個男人,也許因為淺草在身邊,所以她的聲音表現(xiàn)并不自然,她拗不過那男人,半推半就中輕輕吻了下,盡管聲音很細(xì),卻格外刺進(jìn)淺草的耳膜。
收了線,她無奈地笑著。
那個有錢的老男人?淺草試探地問著,你愛他么?
朱麗安深深吸了一口煙,撫著淺草的頭,小傻瓜,幫我跟項波問好?自從我不再做他的模特后,便很少聯(lián)系了。
嗯。淺草喃喃地回答,余光中,朱麗安濃濃的紫色眼影分外妖嬈。
在這樣一個曖昧的夜晚。
淺草的酒意已消七分,項波用溫?zé)岬拿聿潦盟岬念~頭,怎么喝這么多,責(zé)怪的語氣里有著掩飾不了關(guān)心。
淺草躺在項波的胸口,宛如一根不可觸碰的含羞草。
想起,第一次看見朱麗安身后害羞的淺草,項波便一股憐惜涌上心頭,淺草搬來的那天晚上,項波看見了床單上點點紅。
他輕輕湊近淺草的耳邊,淺草,我今天可以要你么?
征求中又帶著一絲霸道。
米色的燈光照著淺草,細(xì)嫩的皮膚仿佛用水捏成一般,在燈光的反射下更加晶瑩。微松的上衣,兩個鈕扣之間,一片雪白的肌膚,凹凸有致,在柔光地照射中,有規(guī)律地起伏。
項波的雙手像纏繞的藤一樣緊緊鎖住淺草,一層一層,一根一根,一枝一枝,動彈不得。
淺草這一葉小舟似被推到了浪尖上,漸漸,項波迷失了自己。
眼前,卷發(fā)、紫色魅惑的眼睛。
朱麗安,朱麗安,安,安。
項波一遍遍呼喊這個名字,從心底,到嗓子眼,直到整個屋子都在回蕩,他越發(fā)到達(dá)巔峰,豆大的汗珠墜落,一顆顆,混著淺草眼角流出的濕潤一并滑落耳根。
他停下。
對不起。項波吻著淺草潤濕的眼瞼,咸咸的,混合著汗與淚的味道。
他穿上厚厚的睡袍,一只檸檬味的煙草夾在指間。
淺草的頭輕輕埋在項波的胸口,不自覺,淚珠滴入睡袍,厚厚的,他感覺不到。
整個房間彌散著淡淡的檸檬草香。
淺草泡了杯咖啡,外面下起了密密的細(xì)雨。
電視屏幕上,女人微閉的眼睛,男人光滑的背脊,節(jié)奏地移動著。淺草緊緊抱住自己,感受著女人的美妙,她偷偷地看著男人偉岸地背影,心不覺怦動。
幻想。
她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叫,那么恥辱的字眼,腦海里掠過項波那夜的呼喊。
窗外的雨依舊不緊不慢地低落,仿佛一針針扎進(jìn)淺草地身體。屏幕里那移動地光滑背脊將淺草的心撕成一片一片,不再完整。
她無法控制自己的眼淚,伴隨著屏幕地移動一滴一滴墜落。
項波,我很難過。
淺草發(fā)了信息給項波。外面雨依舊嘀嗒,絲毫沒讓人看見雨過天晴的希望。
她緊緊地抱著自己,那么冷。
整整一夜。
劉年,我很想你,很想孤兒院的童年。
她和劉年重回鄰城的孤兒院。劉年望著重新整修的滑梯,蹺蹺板,耳邊不覺出現(xiàn)了童年淺草的笑聲。
劉年讓淺草閉上眼睛,一個小瓶子放在她的手心。她小心翼翼地摩挲著,磨砂的瓶壁微微的熱,好像一個小火爐溫暖著淺草的心。
睜開了眼睛,她興奮得大叫起來,滿瓶的螢火蟲一閃一閃。
淺草,開心些,你愿意,我會永遠(yuǎn)陪在你身邊,像小時候那樣,在劉年哥哥的臂膀下,淺草永遠(yuǎn)不會被雨淋到。
趴在劉年的肩膀。哥。淺草的心那么暖。
窗臺上的螢火蟲小瓶一閃一閃,像無數(shù)的小星星。夜半,床的另一端略微傾斜,淺草知道是項波從畫室回來了。
未有肌膚之親。輾轉(zhuǎn)了許久,這樣的日子已經(jīng)持續(xù)了一個月。
仿佛我們的左手,還有右手,咫尺卻天涯著。
朱麗安的生日,淺草猶豫著,選擇了那條項波送的粉色連衣裙,依舊淡淡的妝,她得意地笑著,她不覺得自己輸給誰,比如風(fēng)情,比如高貴。
朱麗安依舊是波浪的頭發(fā)披至雙肩,一襲吊帶無比風(fēng)情,還有紫色的眼影。
淺草覺得那么熟悉的媚,但又那么缺乏新意。
你可以嘗試換種顏色。
朱麗安點起了煙,在纖指間燃燒,如同她深紫色的指甲,一點深邃,一點迷情。她皺著眉,眼睛不時掃著桌上的手機(jī),它依舊無動于衷。
等那老男人的電話?
不,她又點燃了一支,愛情這東西不是需要的時候就會有,但香煙不同,可以常在手中。
她的指尖輕輕彈落,掉下的是灰燼,燃燒的是寂寞。
你還愛劉年,對么?
女人終究都會受傷,不管你愛著還是享受著愛,朱麗安平靜地繼續(xù)說著,只是在別的男人的身體下,想著的還是他。
她選擇了用煙來彌補(bǔ),銷魂的短暫,絕美,便不再哭泣。
淺草抽出一支,點燃,吸食第一口時,她突然明白朱麗安的心境,原來女人對煙草的依賴是一種態(tài)度,或許心理比生理更需要它的呵護(hù)。她一口一口地吸食,尋找著一種完美的吸入方式。
耳邊卻回響著朱麗安的話語,淺草,愛是一回事,身體又是另一回事。你可以把身體給一個人,而心留給另一個人。身體可以在嘴上,但是愛卻在心里。
淺草發(fā)覺手指有揮不去的煙草味道。
項波推開畫室的門,沙發(fā)上一個女人的背影,裸露的香肩,微微的卷發(fā),那一層紗瞬間滑落,露出如羔的潔白肌膚,這畫面如此熟悉,項波想起了朱麗安。
那女人低聲喚著,項波,為我也畫一幅吧,是淺草的聲音。項波拿起畫筆,卻無從下手,他走了出去,大約一支煙的時間。
推開門,淺草像藤一樣緊緊地纏住他。
我感覺得到你的反應(yīng),淺草挑逗地說著,我是朱麗安,我要你為我銷魂。她的手順勢從項波的胸口滑至臍部,打了一個轉(zhuǎn),她來到項波的背部,雙手輕柔滑過胸,她的舌尖在項波的背脊上探索,從后面緊緊地抱住項波,我是朱麗安,波,我需要你。
她感受到項波跳動的心臟還有膨脹的身體,她被他翻轉(zhuǎn),壓在身下,他狂吻著她的眼,紫色的眼影,他的手不時摩挲她如絲的頭發(fā)。
朱麗安,朱麗安,項波再次吶喊著。舌尖在口中糾纏。
淺草繼續(xù)在項波耳邊低吟,項波,朱麗安,朱麗安,每喊一次,項波的力氣都會增長一倍。他輕浮地笑著,那笑容似乎魔鬼般扭曲。
終于,淺草咆哮著推開項波。
你到底愛我還是愛她?她冷箭一樣的眼神直穿項波的心。
他疲憊的身體,緊緊抱住淺草,我愛你,淺草,那只是身體的幻想,與愛無關(guān)。淺草,淺草。
掙脫了項波的懷抱,淺草覺得從未有過的憤怒,沖出去,卻不小心碰著了畫室地板上,那張蒙了塵的朱麗安的裸體油畫。
劉年的房子很大,淺草緊緊地圍著被子,那么冷。
哥,你幻想過朱麗安么?她很讓男人銷魂。淺草輕聲問著。
也許男人云雨的時候會渴望出現(xiàn)她的嫵媚還有風(fēng)情,但這無關(guān)愛。
哥,她很愛你,她一直都在等你的消息。
劉年靜靜地站在窗臺,她太誘惑了,也許我曾經(jīng)傷害過她的身體,淺草,有機(jī)會幫我跟她說聲對不起,希望她能了解。
一只裝滿螢火蟲的瓶子,一閃一閃。四束目光透過磨砂的瓶子,溫暖著彼此的心。
淺草,我一直愛著那個我為她抓螢火蟲的女孩,這么多年。
他輕輕地?fù)е鴾\草。
淺草竟抽噎起來,或許是壓抑得太久,在別的男人懷里,流下了為男友的熱淚。
劉年親吻著她濕潤的臉頰,他以為她被感動。
耳邊的音樂那么曖昧,項波,我需要你,淺草在心中暗念,身體卻伴隨著劉年一點點變輕。
模糊中,她看見了項波光滑的脊背,還有朱麗安迷人的眼睛,一圈煙霧彌漫著房間,隨著煙絲的燃盡,留下淡淡的味道。
望著窗臺那一閃一閃的螢火蟲,淺草輕聲告訴自己,愛,不過是身體的一種幻想,誰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