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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蝶的愛情

2005-04-29 00:44矯友田
金山 2005年3期
關(guān)鍵詞:菩提樹云雀心儀

矯友田

很遠(yuǎn)的曠野上,有一個戀心湖。只要找到戀心湖,就能獲得最美麗的愛情,這是蝴蝶家族的一個預(yù)言。于是,在飛往戀心湖的遙遙途中,便落下了許許多多蝶的尸體。

一只玉白的蝶,歷經(jīng)艱險,終于找到了這一方愛情的圣地。她在湖水上空的氤氳里飛翔著,翩躚的舞姿,不是為了博得某一只雄蝶的注意,而是為那些魂落半途和奄奄一息的同族致哀。蝶的眼淚,像她潔白的雙翼一樣晶瑩,伴隨著每一個優(yōu)美的弧旋,滴落到湖面上。

靈動的湖水,被她傷心的眼淚打動了??罩械脑撇?,頓時變成了雨滴落了下來。那一對對在湖面上翩翩起舞的蝴蝶情侶,竟慌亂地四散而去。

只有她,仍然在雨中飛翔著。她恍然感覺到了,眼前那些浪漫的愛情,原來也會像羽翼劃過的天空一樣,只會留下一道虛幻的美麗。她的心中,忽然涌起一陣悲涼。她的羽翼劃破了雨珠,漸漸掃清了天空的陰霾,燦爛的陽光重新灑在湖面上。

蝶真的沒有發(fā)現(xiàn),剛才她那與眾不同的舞姿,早已被一只棲在菩提樹上的云雀銘刻在眼里。他的心,完全被蝶那高雅、不俗的舞姿捕捉去了。在他年輕的心里,涌起一種莫名的沖動。

之后,疲憊的蝶,沒有像其他的蝴蝶那樣棲在那一簇簇鮮艷的,飽含著愛情乳露的野玫瑰花上。她棲到一株菩提樹的虬枝上,因為她感覺只有那些樸實的枝干,才可以給她的生命帶來溫馨。

這樣,她就看到了棲在另一根枝干上的云雀。云雀看著她那高潔美麗的身形,感覺自己是多么地粗俗。云雀想到他唯一能夠打動她的,只有他的歌喉。

云雀的歌聲異樣婉麗,但他不會知道這將成為蝶一生中所聽到的最動人的歌聲。她羞澀地展動雙翅,在天空中,合著云雀的歌聲飛舞起來。蝶想到她唯一能夠打動他的,只有她的舞姿??墒牵迫竻s誤解了她的心意。隱隱的,他仿佛聽到了蝶淺淺的笑聲,那是一種令他迷惑不已的笑聲。

云雀低頭瞅了瞅自己的丑陋,再一次誤解了她的舞姿和笑聲。他想,蝶一定是在嘲笑他的粗俗。他就停止了歌唱,然后朝湖面看去,只見一對對蝴蝶情侶在翩翩飛舞著。是啊,一只美麗高雅的蝶的愛情,怎會容下一只丑陋的飛鳥呢?

他振翅飛了起來,飛到一個她覺察不到的高度。他在高空不知疲倦地盤旋和飛繞著,只是為了在暗處多看一眼那只令他心儀的蝶。

沒有了云雀的歌聲,她忽然感到了失落,舞姿也變得蒼白。蝶棲在先前的枝頭上,注視著云雀曾經(jīng)棲過的枝頭,輕輕一聲嘆息。她知道一只蝶永遠(yuǎn)達(dá)不到一只飛鳥的高度,而他又怎么會接受一只蝶對其愛情的托付呢?但是,她放不下云雀的歌聲。從此,蝶決定把那一株菩提樹作為她守候的家園,她也決定飛出去尋找云雀的歌聲。

在她飛出去時,云雀卻飛了回來。他看著那一根空空的枝干發(fā)呆,而后自嘲道:一只圣潔的蝶,怎么會把愛情托付給他……

云雀想這樣永遠(yuǎn)地等下去。但是這樣,也許一世都不會再見到蝶的身影。他也決定飛出去尋找那只心儀的蝶。

蝶和云雀,在飛來飛去的尋找中,錯失了一個又一個可以相互對望的日子。他倆也沒有發(fā)現(xiàn),在彼此棲過的枝干上,都已被真摯的渴望烙下了一道深深的印跡。

那是一個陰郁的天氣,云雀在尋找那只蝶時,一只翅膀不慎被獵人的子彈擊傷了。他拼命控制著自己的身體,才沒有從高空墜落下來。他知道,只要一泄氣,就永遠(yuǎn)見不到那一株生滿牽掛的菩提樹了。想到這兒,云雀暫時忘記了傷口的疼痛。

他跌落到那株菩提樹下時,已經(jīng)昏迷不醒。當(dāng)然,他也沒有看到棲在枝干上的蝶。蝶沒有料想到,命運會以這種結(jié)局,讓她和心儀的云雀見面。她撲到云雀的身上,用一只潔白的翅膀堵在他的傷口上。幸好,傷口不是十分嚴(yán)重。但是那不斷涌動的鮮血,仍讓瘦弱的蝶感到力不從心。

蝶知道,即使還有一絲希望,她也不會讓云雀在自己眼前死去。蝶折斷了自己的觸須,她把自己體內(nèi)的血液一滴一滴地滴落到他的傷口上。奇跡出現(xiàn)了,云雀的傷口竟停止了流血。而流盡血液的蝶,已變成了一張蒼白的紙;只有那一只被云雀血液染紅的翅膀,像一瓣被風(fēng)吹落的野玫瑰花一樣,粘在云雀的傷口上。

云雀終于蘇醒了,但是蝶的尸體卻被風(fēng)吹走了,只給他留下了一只被血染紅的翅膀。

蝶對愛情的忠貞,感動了上帝。上帝破例給了她一個重生的機會,并且讓她輪回的生命就生在那一株菩提樹旁邊。不過,蝶仍需要經(jīng)過一個情感冬季的煎熬。

在陰冷的土里,蝶的生命還是一只褐色的蛹。她把所有的思念和牽掛都聚集在頭部,不知疲倦地開掘著桎梏她生命的土層。

她想成為世上第一只出土的蛹,她想聽到云雀的歌聲,并把一冬的牽掛訴說給他。泥土被她執(zhí)著的汗水潤化了。

她真的成為了世上第一只出土的蛹。然而,在這個不合時宜的氣候下,她要成為世上第一只脫蛹而出的蝶,就有了許多艱難和危險。但是為了熾熱的愛情,她還是決定了冒險。

剛剛暖和幾日的天氣,陡然又變冷了。

蛹,瑟縮著身子,不停地蠕動著,終于爬到菩提樹下。她看見了棲在枝頭上的云雀,她抑制不住內(nèi)心的渴盼,竭力呼喚著云雀,她想聽他唱一首歌?;蛟S,歌聲會帶給她一些溫暖。

可是,云雀卻用冷淡的目光瞅了她兩眼,因為他的歌,一生只留給一只蝶聽。

蛹,哭了。

此時,她才想到,自己現(xiàn)在還是一只蛹啊!只有盡快脫掉蛹衣,才會向云雀證明,自己就是他在苦苦等候的那只蝶。

蛹,凍得瑟瑟發(fā)抖。她多么渴望云雀能夠用他那寬厚的羽翼,呵護(hù)住她嬌柔的身軀,讓她遠(yuǎn)離寒冷,并在他溫暖的懷抱里,脫蛹成蝶啊!

但是,她沒有祈求和抱怨,因為,她不想讓心儀已久的云雀去做他不想做的事情。而他的冷淡,也不是更加證明他對愛情的堅貞嗎?

就這樣,蛹一直在菩提樹下,默默注視著云雀,她感到這樣已經(jīng)很幸福了。她的努力,被無情的寒流扼殺了,終沒能脫蛹成蝶。

蛹,死了,就在云雀的身下。

云雀在不經(jīng)意間發(fā)現(xiàn)了菩提樹底下已經(jīng)風(fēng)干、開裂的蛹。里面是一只小小的蝶,兩只未展開的翅膀,從蛹身上的裂縫露出來,一只潔白,一只火紅。這不就是他一直在苦苦等候的蝶嗎?!云雀凄然鳴唱,然后將蛹緊緊擁在懷里。

云雀一時不歇地為蝶唱著歌,嗓子撕裂了,仍不停地唱。一滴一滴的血,就從云雀的嘴里淌出來,滴落在蛹身上;爾后,滲入蝶干枯的身子里;蝶的心,由僵硬變得溫?zé)?,并且在熱血的浸潤里,開始跳躍起來。

蝶,仍然把一顆真愛的心,托付給他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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