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新云
很久以前的事了。
中秋節(jié)剛過的一天中年,剛做好年飯的我悠閑的哼著“我不想說,我很親切,我不想說我很純潔”。忽聽一串門鈴聲,便急忙跑過去把門打開,我以為是老公和兒子回來了,原來是一位骨瘦如柴的駝背乞丐。
他伸出臟兮兮的手,有氣無力地說:“大姐找點飯吃吧。”我慌忙回到屋里拿了兩塊月餅遞給了他,他接過去蹲下就啃,噎的直打嗝兒,不忍心回到屋里給他盛了一碗熱氣騰騰的雞湯面說:“快別啃了,先喝了這碗湯再啃?!彼焓纸舆^雞湯面連說了三聲:”謝謝大姐?!焙纫豢谡f一聲,喝一口說一聲,謝謝大姐。
這聲音好耳熟,我好奇的仔細端量這個乞丐,不由打了個冷顫說:“這不是文革中紅的發(fā)了紫的那個當權派嗎?”外號叫三邪子,也有人給他起名叫看大坡的,他專打聽別人的私生活,仿佛每天都有新鮮事讓他碰上,他用麻繩捆人可是一絕,特別對我父親,從不留情,他說我父親是”老頑固、死不悔改”等,他總是讓父親的腰彎了再彎,頭低了再低,還給父親起了好多外號,至今不堪入耳,說我們姐弟三個是王八羔子。他為了讓他的親屬早日當上出名的醫(yī)生,只讓父親診斷病情,父親開完的藥方必須有他親屬再抄一遍簽上自己的名才能買到藥,后來又不讓父親坐門診啦,有些病人只有夜晚到我家里找父親看病。
母親雖然只有高小文化程度,但在鎮(zhèn)上還算是有學問的女性,母親回鄉(xiāng)后任村婦女主任兼幼兒教師,幫診所掛掛針,鎮(zhèn)上所有孕婦生孩子都有母親去接生,至從母親來后,不知什么緣故,一個找她的也沒有了。母親替人接生從不收錢,最多喝上一碗紅糖茶,吃上一個雞蛋,所有經(jīng)母親手接生到這個世界的嬰兒個個健康,母子平安。
每當我回想起父母親那些過去傷心事時,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又自豪又悲傷。
當我?guī)е鸷藓捅瘋俅螌徱曀臅r候,確認著這個外號叫三邪子的乞丐時,我的兩眼直冒火光,他大口大口的喝湯聲,仿佛父親被打的慘遭叫聲,仿佛聽到三邪子高呼打倒父親的口號聲,我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拳握了又握,牙咬的咯略響,嘴角抽搐著,渾身顫粟,雙眼充滿怒火和仇恨,半天沒有一句話,撕裂的心一陣陣絞痛,他只顧大口大口的喝他的雞湯面,哪里知道我此時此刻的思想在激烈斗爭。
他做夢也不會想到我是誰,我做夢也未想遇上多年前的老仇人,這仇這恨該是了結的時候了,此時的我恨不得一腳把他手中的雞湯面踢個底朝天,再抓起他那稀拉拉的幾根黃胡子,像他打我父親那樣加倍的還復他。
“不能這樣做,不能,絕對不能這樣對待一位弱者,父親的仇,那是老一輩的恩怨,那是上個世紀的事,那是一個時代的現(xiàn)象。”他目不斜視的望著我擺了擺頭說:”不認識,不認識,還是不認識,你是誰?為什么對我這樣好?”
他嘟嘟囔囔的一步一回頭走著,說著,看著他的背影,又讓我想起了許多許多……我快步地趕上他說:”大爺,天這么晚了你去哪兒?”他說:“走到哪兒哪兒就是家?!蔽艺f:“別走了回去吧,回我家住一夜,明天再走行瑪?”老人使勁把駝背往上勒了勒,又使勁眨吧了幾下眼睛深情的望著我說:“孩子你真好,謝謝你啦。你看我從上到下臟兮兮的,怎么能在你家過呢?”我說:“誰都有老的時候,誰都有不中用的時候,你老就別再客氣了,如果你不跟我回去,就這樣走了,我會不安的?!崩先苏f:“你認識我?”我搖搖頭,他看我真誠的對他,就沒再推遲。
第二天一大早老人要走,兒子說什么也不讓他走。兒子說:“爺爺,你不要走,你要是寂寞我到街上再找?guī)讉€人給爺爺做伴好嗎?等我長大了,我開好多好多工廠,清好多好多乞丐來打工,你們不就有飯吃有錢花了嗎?再也不用當乞丐了?!崩先藛柩柿撕靡粫K于感動的把兒子摟在了懷里。
六年前,我父親因,腎臟功能衰竭,多次透晰已不能再維持生命,要想救他只有換腎,我們姐弟三人經(jīng)過多處籌集還是有些困難,正當醫(yī)生、家人發(fā)愁的時候,那位駝背乞丐冒然跑到市中心人民醫(yī)院506病房,撲痛跪在l也上對我們和大夫說:“用我的腎吧,我的腎非常好?!蔽覀兘愕苋齻€說什么也不能接受這份情,他卻斬釘截鐵約說:”如果不能用我的腎……”說著從胸前拔出一把殺豬刀子說:“如果你們不能答復我的這點要求,我立即死在你們的面前?!?/p>
望著老人,我情不自禁地流下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