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呈山

這是1933年，剛剛建成的天津最大的勸業(yè)商場，燈火輝煌、熱鬧非凡。

在勸業(yè)場正門的斜對面大華旅館一間客房內(nèi)，三男一女正搓麻將。幾圈牌過來，已到午夜，張先生鬧口渴，做東的張?zhí)坏闷鹕斫o大家去倒茶。不想起身時旗袍扣袢和桌布的流蘇纏在一起，一扯，“嘩啦”一聲桌布上的骨牌撒了。一地。擺牌時發(fā)現(xiàn)少了一張牌，大家四處看看，地上棕色的地板光溜溜的什么都沒有，旅館不像家庭，沒什么雜物，一目了然。張先生說：“你再找找，巴掌大的地方還能滾哪去?”

張?zhí)坏冒椅輧?nèi)桌下、五斗廚下、床下全又看了一遍，還是沒有。大家說那可怪了，關(guān)著門還能滾到外面去?

張先生又指揮道：“你再把雙人床下仔細看看，可能滾到里面去了！”

張?zhí)缓枚紫掳汛矄蜗破?，把頭伸進床下仔細看。突然她大叫一聲，身子往后一仰，倒在地板上，臉色煞白，牙關(guān)緊閉，四肢不雅地彎曲著，昏過去了。

大家七手八腳地把張?zhí)銎?，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事，又掐人中又灌水，總算把她弄醒。張?zhí)謶值乇牬笱劬?，用手指著床下，嚇得話也說不出來。

張先生膽大，他把頭伸進床下張望，只見一張浮腫的臉上一雙絕望的大眼凸出眼眶，死死地盯著他，張先生不禁“媽呀！”一聲一屁股坐在地上，因為那張女人披散著頭發(fā)的臉離他太近了。

這時，墻上的德國鬧鐘正打午夜12點。

當(dāng)警察局派來的外號叫“邢老虎”探長趕到時，發(fā)案現(xiàn)場門外已擠滿了人，壓得這木結(jié)構(gòu)的樓板嘎嘎直響，屋內(nèi)卻一個人也沒有。

邢探長用粗壯的肩膀擠進屋內(nèi)，向四個當(dāng)事人詢問一遍過程，便囑咐倆助手把雙人床整個掀起：只見那具女尸斜著被布條反捆在床屜的底部鐵條上，怒目圓睜，吐著舌頭、面目猙獰。連自認膽大的“邢老虎”都倒吸一口涼氣。

據(jù)法醫(yī)現(xiàn)場尸檢，死者四十歲左右，皮膚白細，只有輕度磕傷，穿戴講究，帶一長方形金殼手表，不像勞作之人。是因頸部被強有力的雙手扼住窒息而死。死亡時間在24小時以外。

邢探長蹲在尸體旁觀察著這死不瞑目的女人。是何人如此殘忍狡猾，將人扼死又反綁在床下?因為兇手肯定知道，不管白天黑夜將這么個尸首運出旅館是不可能的。如果不是那四個房客因找丟失的骨牌發(fā)現(xiàn)尸體，不知要幾天才能被發(fā)現(xiàn)呢。

而那時兇手早已逃之夭夭了。

當(dāng)他站立起來時，發(fā)現(xiàn)那女尸一只手死死握著，他走過去將那緊握的拳頭掰開時，手心放著一張牌，正是那丟失的骨牌。邢探長不禁毛骨悚然。

探長問旅館老板：“前天此屋住的是什么人?”

店老板哆哆嗦嗦地拿出旅館登記冊答道：“此人名叫李宣，男，40歲，北平口音，當(dāng)時說是做茶葉生意的，滿嘴茶經(jīng)，中等身材，白凈臉，穿戴講究，內(nèi)穿西裝，外罩灰緞長袍，腳穿棕色皮鞋。14日中午入住，17日一早就走了。”

店老板抹把汗，邢探長點點頭又問：“他在這幾天和人有什么來往?”

“他基本沒怎么出店，只和一個來找他的年輕女子廝混，那女子二十七八歲，穿戴妖嬈，不像正經(jīng)人家出身，哦！臨走那天夜里她在這屋，清晨倆人匆匆一起走的?！?/p>

“他們走后，屋內(nèi)沒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

老板揮手讓站在身后的倆侍者回答。

他們回答：“客人走后我們進去收拾房屋，沒發(fā)現(xiàn)什么不對勁，只是整理床鋪時發(fā)現(xiàn)床中間微微塌下去點，當(dāng)時我倆還開玩笑說是那倆人夜里折騰時壓的，并不知道床下懸綁著一個女尸。”

探長用下巴朝床努努嘴：“還有呢?”

“16日晚六七點鐘這中年女人來找李先生。”侍者用手指指躺在地上用白布罩住的女尸，“因為當(dāng)時來往客人挺多，也就沒注意她走沒走?！?/p>

就這樣，詢問一直到中午才得到一個好消息，樓下餐廳一個侍者回憶道：“那李宣與那年輕女人在吃飯時說他要到保定去討債很快就會回來，讓那女人耐心等他?！?/p>

邢探長分析道：李宣登記在先，殺人在后，案發(fā)突然，他自己也沒料到，更改名字是不可能的，所以他的名字及職業(yè)都可能是真的，他說去保定討債別管去不去，起碼證實在保定有人認識他，既是討債那肯定是茶行，保定能有多大，不會一點線索都沒有?而且他既在天津落腳，那肯定茶行也有人認識他。

大家都同意探長的分析。事不宜遲，決定兵分兩路，邢探長帶倆人直撲保定，助手小龔留在天津探查茶行。

保定離天津很近，邢探長一行三人當(dāng)晚就到了那里。

轉(zhuǎn)天的尋找開始挺順利，有倆家茶莊說認識茶商李宣，甚至有一家還說李宣在17日下午還來討過債，因茶莊沒多少現(xiàn)金，只給他結(jié)了一百多大洋走。但不知那李宣家住何處，只是在十幾年前由一個叫鄭范杰的老茶商介紹而來認識的，但他這幾年生意做得并不好。還介紹說李宣臉上有抓傷，并有一位年輕女子相隨，究竟去哪了不知道。

問了幾家也不清楚，線索斷了。只好打道回津。

回津后，由龔探員帶頭的追查小組也沒查到線索。

晚上探員們碰頭時，有人提出增加人手加快對茶莊的尋查，因為誰也說不清天津有多少茶莊?

邢探長問：“究竟他們茶行歸誰管呢？”

龔探員答：“自然是歸商會管了，總商會就在城里關(guān)銀號一帶?！?/p>

“我們?nèi)ツ菃枂?”邢探長決定。

三十年代的天津關(guān)銀號是個非常熱鬧的地方，云集了眾多錢莊、銀號、商店，人來人往，毫不遜色新興的市中心勸業(yè)商場一帶。

他們在一座木結(jié)構(gòu)的舊樓內(nèi)找到了天津總商會。一個穿長袍的職員告訴他們，這里是天津幾十個行業(yè)商會的總會，如木材、茶葉藥材等。具體的事他們還得去位于南門外大街的茶葉商會去問。

當(dāng)警探三人氣喘吁吁來到茶葉商會時，一個胖嘟嘟頭戴瓜皮帽的會長接待了他們。

為了省話，邢探長亮出警察局的牌子直接發(fā)問：“請問在貴行業(yè)內(nèi)有沒有一個叫李宣的茶商？四十多歲，白凈臉?！?/p>

會長低頭尋思一下，搖搖頭反問：“是哪個省籍?這很重要。茶行分福建幫、安徽幫、浙江幫。”

邢探長失望地搖搖頭。

會長說道：“干這行的北方人很少。”

邢探長說：“只知道他是北平人，也是經(jīng)營茶葉的，這沒錯?！?/p>

會長客氣地說：“很抱歉!你說的這人恐怕只是個中小批發(fā)商，這樣的人太多了，你們只得一家家去問茶莊了。”

邢探長知道問題又問到了原處。他們謝過會長，便告辭了。

走到門口邢探長想起什么了，回頭又問：“那茶行有一個叫鄭范杰的老先生認識不？”

這一問那胖會長高興了：“當(dāng)然認識!那是茶行的老大了，不過聽說他告老十幾年了，說是定居北平了?！?/p>

探長大喜過望：“那您有他的住址嗎?”

會長笑道：“十幾年了，不知他是否還住在原處。”

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三個警員樂得感覺全身的疲勞都煙消云散了。

不久，三個警員在北平?jīng)]費什么勁就在東城，一個叫南竹竿的地方找到了鄭范杰老先生的宅子。

當(dāng)三個警探在鄭老先生夫婦客氣下坐定后，邢探長亮出身份說：“因辦一個兇殺案需要鄭老先生幫忙!”

話說的雖很客氣，但那老夫婦臉上仍露出驚，緊張的表情。

邢探長一邊解釋一邊望著鄭老夫人富態(tài)又緊張的臉，覺得有些面熟。但人肯定是沒見過，可為什么又如此面熟，真是莫明奇妙!

邢探長客氣地問：“鄭老先生是從事茶行?”

老先生操著濃厚的閩南話答道：“自幼隨鄉(xiāng)親出來經(jīng)商，幾十年未離開茶行，不知能幫二位什么忙？”

邢探長輕聲問道：“那老先生可認識一位叫李宣的中年人?四十多歲左右，也經(jīng)營茶葉?！?/p>

老夫婦露出緊張之色：“這李宣正是我們的女婿，他出了什么事了?”

邢探長頓時感到腦子轟然一聲，再看那老夫人發(fā)胖的臉和那在床下綁著的女尸浮腫的臉何其相似!

邢探長明白了，那死者正是這老夫婦的親生女兒。

他喝了口茶鎮(zhèn)靜下自己，知道不能拿懷疑當(dāng)證據(jù)，又問：“那可知李宣夫婦現(xiàn)在哪里?”

沒等鄭老先生答話，老夫人搶答道：“前些日子李宣說是去南方討債，走了有四五天了，女兒自然在自己家里!難道發(fā)生了什么事？”

老夫人顯得很驚慌。

“這四五天二老可見到千金？”

二老搖搖頭。邢探長心想，他們再也見不到自己的女兒啦。

這時從外面挑簾進來一個青年人，三十多歲，瘦高的身材顯得很文靜，很書生氣。

鄭老先生介紹說這是兒子鄭介民，并對兒子介紹三位偵察及有關(guān)事情。

面對三位死者家屬的乞求，邢探長沉思一下，決定將事情全盤托出，以求得他們的幫助，雖然這樣做并不符合辦案程序。

案件說完后，邢探長指出，李宣只是個嫌疑犯，在天津被殺的女尸只有親屬去辨認才能證實。

三個警探望著哭天搶地的死者家屬，心里雖很同情但也很著急，因為他們知道罪犯已領(lǐng)先他們兩天時間，時間拖得越長，破案越困難。

半小時后，他們情緒漸漸穩(wěn)定下來了，鄭老先生介紹說：“那李宣本是夫人的一個遠房親屬，一直無親無故，人看著倒也聰明機靈，便把女兒許配給他。哪知婚后不務(wù)正業(yè)，吃喝嫖賭，將家中給女兒的陪嫁花個精光，茶行的業(yè)務(wù)也越做越小，家中整天收不抵支，只好由娘家給些貼補。沒想到又干出此等殺妻的事來?！崩先苏f著淚流滿面。

鄭老先生在邢探長的提議下，乘洋車來到不遠處的女兒家。

女兒鄭秋芝自然不在家，院子不大收拾得倒也干凈利索。女仆迎上來說：“前幾日午夫人聽一朋友說在天津大華旅館看到先生和一女子住在一起，便火冒三丈，隨即便更衣去了天津。”

邢探長一進屋便看到了掛在墻上李宣和鄭秋芝的結(jié)婚照。照片上的李宣顯得精明灑脫，一副不安分的樣子。

見景生情，鄭老先生不禁老淚縱橫。

邢探長對證實死者就是鄭老先生的女兒并不感到意外，但女仆的一句話倒使他大吃一驚!

女仆說先生兩天前回家一趟，從夫人首飾盒內(nèi)拿走點什么就走了。

邢探長忙問：“他說什么了?”

女仆搖搖頭：“他只說夫人在天津等他，回來取點東西?！北阄鹞鹱吡?。

大家氣得咬牙切齒，這個膽大妄為的家伙。兩天前正是警偵從保定往回趕的時候。他當(dāng)然是一個人，因為那時夫人已躺在殯儀館內(nèi)了。

這個膽大又餃猾的家伙冒險回來拿什么呢?鄭探長估計他是回來拿錢的，因為李宣奢華慣了，又帶著一個姘頭，逃亡的生活錢是萬萬離不開的。

鄭氏父子聽了卻搖搖頭，公子說：“姐姐家的生活并不富裕，那李宣整天花的多掙的少，家里并沒多少現(xiàn)金。”

鄭先生說：“劉媽，拿鑰匙把首飾盒打開?！?/p>

女仆搖搖頭說：“鑰匙夫人總是帶在身上，連先生都不讓碰!”

公子問：“那盒內(nèi)都放些什么？”

女仆答道：“只有夫人的首飾和部分現(xiàn)錢，好像還有幾張紙?！?/p>

鄭老先生突然漲紅了臉說：“撬開它！”

那個紅漆銅鎖一尺見方的小匣子打開了，但裱糊得非常精致的盒內(nèi)什么也沒有。

老先生一拍桌子，氣得直哆嗦，罵道：“這個禽獸不如的家伙！殺了我女兒，還想搶走我的房子！”

大家忙讓老先生坐下，他解釋道：三年前他自感年事已高，二老就多慮后事，兒子介民懂事顧家，自立沒有問題。不放心的是女兒秋芝，李宣不務(wù)正業(yè)，四十多歲了，副業(yè)也沒什么發(fā)展，女兒跟著他受窮。思前慮后，決定百年后將北平現(xiàn)住的宅子留給兒子介民，將在福建莆田的一所老宅留給女兒，以備不測之用。他連房契及給家鄉(xiāng)村內(nèi)族長五哥的親筆都給了女兒。估計老宅能值六七千大洋。哪想到那禽獸也把它偷走了。

邢探長聽了倒一喜：“這么說，那李宣一定去福建老家賣房子去了？”

大家都同意這種猜測。探長信心十足地說：“事不宜遲，我們馬上動身去福建?！?/p>

鄭老先生感動得滿臉通紅：“只要能把畜生抓住，我傾家蕩產(chǎn)地愿意！”他又對兒子說：“介民，你和邢探長一起去，所有費用由咱出，他們不懂福建話，你去可省卻很多麻煩。我再給五哥書一封，說明情況，好協(xié)助你們破案?！?/p>

邢探長指指墻上的結(jié)婚照：“老先生，這張照片能否借用一下？”

“那當(dāng)然！”

俗話講：做賊心虛。那兇手李宣這時也到了蒲田縣城，和姘頭住在城東一個小旅舍里，他知道殺人是要償命的，這罪非同小可，所以二人遲遲沒敢回村。而李宣的這一遲疑卻給邢探長一行贏得了寶貴時間。

李宣一夜未眠，他知道自己負罪潛逃，沒有錢是萬萬不行的，更何況還拖帶著一個累贅，當(dāng)初如果不是因為她而被老婆堵在屋捉奸在床，情急之下扼死鄭秋芝，也不會落成殺人外逃犯，成了喪家之犬。

后悔歸后悔，錢還是要有的一天一亮，他就一人直奔五河村。

村里族長接見了他，李宣便使出了拿手好戲，一把鼻涕一把淚訴說岳父一家遇了難，得罪了官方，又打又罰，氣得二老雙雙臥病在床。兒子介民在床前侍候，只得派他來將家鄉(xiāng)老宅盡快賣掉，好湊錢度難。

五叔聽了也很著急便問：“那房契帶來了嗎？”

李宣將房契及托五叔賣房的信件呈上并說：“岳父因急用錢，房子便宜點無妨，只是要快為宜 。

五叔看了房契及信件及七哥的女婿，哪有不信道理，便急急到村內(nèi)張羅賣房之事了。那李宣抹了一把汁暗暗竊喜。

中午五叔便帶來本村的一買主，因急賣，買主自然壓價，最后以大洋五千出手，五叔雖直說房價低得可惜，但那李宣卻只管接過錢來快溜。五叔還以為李宣急回京給七哥治病心急也沒往心里去，便派家丁趕馬車送李宣去蒲田縣城錢莊將銀元換成銀票，以便攜帶。

這時京城來的一行三人已到莆田站。下車后邢探長先到車站內(nèi)打聽了今明兩日車次情況，便坐上了李公子雇來的馬車直奔五河村。

蒲田是個山嶺小城，在搖晃的馬車上邢探長說：“現(xiàn)在關(guān)鍵是時間，不知那李宣到村后是否能把宅子順利賣掉，他如能在村里耽誤一天，我們就主動了?！?/p>

公子低頭尋思一下，便回頭對車把式說：“你的車我包了，每天五個大洋，叫你去哪你就去哪，行不行！”

那車把式樂的合不上嘴。

公子又說：“你叫馬跑起來！馬累死了我雙倍賠你！”

那車把式聽罷便把車趕得飛快，看樣子他恨不得現(xiàn)在就想把馬累死！

但他們哪想到，那李宣拉著五千大洋的馬車正和他們擦肩而過。

車速極快的馬車傍晚來到五叔家門口，因怕李宣也在里面，三人便冒充買茶葉的要見五叔。那仆人疑慮地看看這幾個身材高大的北方人，便把老爺請出來了。這鄭介民見五叔出來便趕上前去跪下磕了一個頭。

老眼昏花的五叔不認識這仨人，便問：“幾位從哪里來呀！”

公子忙用不熟練的閩南話說：“五叔，我是介民哪！從北平來，前幾年我和父親還回家看過您哪!”

五叔認出是七哥的大少爺，不禁大吃一驚：以為北平又發(fā)生什么大事故了。這姑爺才走這兒子怎么又來了？忙讓進屋內(nèi)。

坐定后，介民簡要地講了事情的經(jīng)過。五叔聽了急得直拍大腿：“你們晚來一步，那小子下午剛走!并帶走了賣房的五千大洋?！?/p>

五叔也簡要介紹了賣房經(jīng)過，又說：“我也是老糊涂了，七哥經(jīng)商一生，總有些積蓄，也不至于賣房治病哪！”

公子說：“五叔，這不能怪您，是那家伙不是東西！”便把家信遞給五叔。

這時邢探長倒冷凈下來，對大伙講道：“這次雖未抓到他，但證明追捕的路線是對的，據(jù)五叔講他比咱先走四五個小時。他跑不了，我在蒲田下車等他，他要想走只能到福州再轉(zhuǎn)車去別處，而最早的車也得明天中午才有。我們連夜返回蒲田去堵他，倆北方人在縣城是很顯眼的。

大家都同意這種分析，五爺便叫傭人去準(zhǔn)備干糧給他們帶上。

再說那李宣在金隆錢莊將銀元換成銀票后，頓時覺得腰桿粗了許多，當(dāng)他路過一個叫“月春摟”妓院時，黃眼珠一轉(zhuǎn)，便計上心來。他只在妓院呆了半個時辰便匆匆回到了文茂旅館。

那在旅館傻等的姘頭單小姐見他回來了，高興得了不得，忙問：“房子賣了沒有?”

李宣沒事人似的說：“賣了，不過還得簽個協(xié)議才才。五千大洋，咱倆拿錢后就遠走高飛，去上海享福吧！”

說罷這對狗男女便又摟又啃得意起來。

一夜無話，轉(zhuǎn)天一早店家便來敲門，說有個大爺來拜訪李先生。李宣心里有數(shù)，便不顧單小姐尚未梳洗打扮，便急忙將那人讓進屋內(nèi)。

只見來人五短身材，粗黑的皮膚，穿一身漂白對襟短褂，腳上不倫不類地穿著一雙黑皮鞋，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東西。

進屋后，他大大咧咧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不理李宣的賠笑，倆眼只是色迷迷地盯著單小姐，從上看到下，一邊用閩南語談著什么?一邊放肆地哈哈大笑，并用手和李宣比劃著什么。臨走還圍著單小姐看了半天，不住地點頭稱好。

關(guān)門后，單小姐大發(fā)脾氣：“這種人你也帶進來？什么東西！黑頭粗臉的身上卻帶一股脂粉味！肯定是整天泡在女人堆里的東西！”

李宣大吃一驚：“他買咱房子，你管他好人壞人干什么？等我?guī)闳タ纯唇志叭缓筠k完手續(xù)就會把錢拿來，五千大洋好大一堆哪!”

單小姐一撇嘴：“這小縣城有什么好看的，不如了錢直接去上海！”

“那也行!”李宣巴不得地說。

再說那公子一行三人一夜未停車，清晨便趕到了縣城。巴掌大的縣城能有多少旅館，他們拿著照片，一會兒就在文茂旅館得到消息，但旅館胖老板說那一男一女剛走。去哪兒并不知道，

三人一聽急了，邢探長一亮警察證件，一拍桌子說：“我們還在辦案，你要是知情不報，看我怎么收拾你!”

胖老板嚇得忙說：“一大早妓院的黑七就來找李先生，不知說些什么？但我聽到李先生送黑七時說：‘一會我就把她送去?！?/p>

公子聽后掏出一枚大洋“啪”地拍在桌上說：“你馬上領(lǐng)我們到黑七那，這大洋便是你的了?！?/p>

胖老板看看兇神惡煞的探長，便把銀洋抓在手領(lǐng)他們?nèi)チ恕?/p>

走不多遠，老板便指著一座木制二層小樓說：“就是那!我惹不起黑七，你們只好自己去了?！北闾又藏擦恕?/p>

紅漆大門口圍了一堆人看熱鬧、只聽見一男一女用北方話罵著什么。走近看見一時髦女郎打扮的女人死死抓住門框不放，一西裝打扮的男人與一黑漢正死命往里拖她。邢隊長眼睛一亮，看了公子一眼，那公子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大喊道：“邢探長！就是他!”

原來李宣這禽獸將五千元銀票拿到手后就領(lǐng)單小姐往妓院走，單小姐是何等人物，她是在天津、北京大碼頭混過的角色，從李宣一領(lǐng)黑七到屋內(nèi)的表演，她心里就有懷疑。所以一進黑七的院內(nèi)，看到許多油頭粉面的女人及嫖客，便明白李宣將她賣了，回頭打了李宣一個耳光后，掉頭就跑。

真是羊落虎口，剛跑到街上就被黑七及李宣抓住，死命往院里拖。單小姐抓住門框大呼救命，但街上無人敢管。

真是壞事做盡，時辰已到，那李宣為賣姘頭而耽誤了半天時間，卻把自己送上了斷頭臺。

眾人只見三個北方漢子猛撲過來，一聲怒吼，便將李宣踹了個大馬趴，磕得他滿眼冒金花，他還沒明白怎么回事，便被二個警探用小麻繩綁了個結(jié)實。

那文靜、寬厚的公子見到殺姐仇人，惡從心出，騎在李宣身上狠擂一頓，打得他鼻口噴血，兩個警探也不阻攔。

這時，單小姐也不哭喊了，黑七也愣了，不明白這是怎么回事。

邢探長掏出警察證件，告訴大家這李宣是在逃的殺人兇手，現(xiàn)在將他拘捕歸案。

這樣，歷時10天的千里追捕以勝利告終。

半年后，天津法院以故意殺人罪將李宣判處死刑。判處姘婦單明珠有期徒刑5年，至此當(dāng)時轟動天津及全國的大案畫上了句號。

現(xiàn)在還有人問，那張滾落到地板上的骨牌會么會落到床下的女尸手里呢?至今人們也沒有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