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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絲猴:三江峽谷的精靈

2004-04-29 00:44:03查拉獨幾
滇池 2004年11期
關(guān)鍵詞:金絲猴阿爸猴子

查拉獨幾

瀾滄江、金沙江、怒江滾滾而來,奔流到香格里拉高原,三江驟然相見,并肩歡歌。巍巍雪山下,大峽谷奇峰刺天,江畔水聲如雷。于是,“三江并流”這美麗神奇的獨特世界奇觀,便滔滔淌進(jìn)了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第27屆世界遺產(chǎn)大會通過的《世界遺產(chǎn)名錄》。

我的故鄉(xiāng)就在“三江并流”地區(qū)的腹地。

靈靈是一只小滇金絲猴的名字。滇金絲猴是國家一類保護動物。昆明世界園藝博覽會開幕時,靈靈被選為世博會的吉祥物。

靈靈的故鄉(xiāng)就是我的故鄉(xiāng)。

那里的雪山、森林、山川河流,那里黎明的炊煙,刻著六字真言的石頭,那里的牛羊,那里的雀鳥百獸,自小就進(jìn)入我的記憶。

第一次見金絲猴

小的時候,我經(jīng)常到攀天閣去。出了村子,順著那座神山往上爬,一路上有林蔭遮擋著烈日,如果是春天,把松樹的嫩尖采來含在嘴里,滿口甘甜。夏天一路有吃不完的野果,各種草莓,羊奶果,刺尖兒。到秋天松籽就熟了,還有綻開的松球里,還可以抖出一種金色的粉末,像吃炒面一樣拍在嘴里,味道說不出的清香,冬天的時候,松針上又結(jié)松糖了……

離攀天閣還有一半路,有個地方叫“落水洞”,從小盆地里流出來的溪水在這里聚成一個清亮清亮的小湖。落水洞入口和出口的風(fēng)光都是極為秀麗的,古木參天,青藤纏樹,又還有青色的石崖聳峙。

一天,我與幾個相好的小伙伴去爬攀天閣,在太陽當(dāng)頂時路過這個湖邊。我們在湖邊歇腳,尖聲吼著弦子調(diào)、鍋莊調(diào),吼著我們聽過的山歌小調(diào),在湖邊有鍋莊石的地方燒了一大堆火,烤上了從家中帶來的肉腸、米腸、排骨,用一只銅羅鍋煮著飯。肉腸、米腸、排骨在火上燒得滋滋冒油,香氣頓時彌漫開來。

我們擱下手中的東西抬起頭來,只聽漫山遍野一片嘰嘰喳喳的叫聲,大約有百十只猴子在對面的青石崖上奔跑著、跳躍著。它們大概是要到湖邊來解渴或戲水的,見湖邊有炊煙,有人,就齜牙咧嘴地亂呼亂叫,還不時有一兩只猴子向我們丟石頭和樹枝。最后它們看清只是幾個小孩,并且對它們沒有什么敵意,便開始往湖邊跑。

果然是一群渴壞的猴。他們喝水時喉嚨里“咕咕咕咕”的聲音,隔著湖也能聽得到。

有幾只大膽的猴子,竟然跑到我們的火塘邊來了。我順手丟了幾片米腸出去,有一只小猴連伸了幾次手,看我不動,突然跳起來,幾下子把丟在那里的幾片米腸全撿起來,跑回母猴的懷里躲起來了,又過片刻,它開始大嚼那些米腸。

正在這時,我的一位小伙伴又叫起來“細(xì)格薄細(xì)格薄……”

在藏語里,“細(xì)格薄”就是滇金絲猴。

順著他的手指望去,我平生第一次見到了滇金絲猴。為了看清楚些,我們順湖邊躡手躡腳地走過去。在離它們有十來米遠(yuǎn)時,我們再也不敢往前走了。

我靜靜地看著它們。

這是一群美麗、高貴、典雅的大猴。和它們相比,喝水的那群猴子只是一群滿山亂竄的老鼠。

太漂亮了!

滇金絲猴們開始驚了一下,見我們站住也就不動了。靜靜地坐著,大概有五六只,可惜那時我們還分不出公猴母猴。

但我相信那一群中一定有一個媽媽,她懷里抱著一只小猴,慢慢梳理著它身上的毛,我再也說不出什么了,我只能說:“他媽的,猴子和猴子還真不一樣?!?/p>

在我的感覺中,我們村里的那些姑娘,只有祖上是土司或家里出過活佛,才會有這樣的靈秀。

我們正看得入神時,其中有一只大猴站起來叫了兩聲,其他的猴也跟著它跑了。一旦上了樹,與其說它們在跳,還不如說它們在飛。

有一只小猴,在快從我們視線中消失時,一只手抓著樹枝,用一只腳蹬著下面的另一根樹枝,用空出的腳手向我們舞動了一陣,突然就消失了。

等我們回到火塘邊,我們的飯被猴子掀翻了,我們的湯罐也被猴子打爛了,我們的東西也被地下那群癩皮猴吃的吃,丟的丟。

當(dāng)然那是另外一些猴子,另外一種猴子。

我們不知道它們是什么猴,但我們知道它們不是“細(xì)格薄”——不是滇金絲猴。

我們只好像幾十歲的老人一樣嘆息了一聲,然后說:“猴子和猴子太不一樣了?!?/p>

然后就餓著肚子往攀天閣走。

第二次見滇金絲猴

第一次見滇金絲猴,離現(xiàn)在已經(jīng)四十幾年了。然而,那種美麗的精靈,見過一次就忘記不掉了,我和那幾個見過“細(xì)格薄”的小伙伴,成了村里有特殊經(jīng)歷的人。

在冬日里暖烘烘的火塘邊。

在夏日里陰涼的樹蔭下。

在田邊地角,在學(xué)校,在走著馬幫的山道上。

總是有人向我們問起那幾只滇金絲猴的事。這時我們才知道,原來并不是人人都見過“細(xì)格薄”的。最重要的是:沒有人在離村子這么近的地方見過他們。

“薩馬閣是有的,但那要走好幾天呢?!?/p>

“阿姆閣有時也會遇上的,但也要走兩天呢……”

“最近的算丙?。ㄅ侍扉w的一個自然村),也要走一天多嘛?!?/p>

過了一段,有許多人對我們見過“細(xì)格薄”的事有疑心了。有人甚至極為不屑地說,你們也見得著么?

持這種態(tài)度最明確,疑心的話也最多的是那些每年夏天都要去薩馬閣阿姆閣一帶幫全村人看守牛羊的男子漢。

除了一兩個當(dāng)過農(nóng)民自民軍(屬邊縱),打過幾個小仗,那時已都出去吃了公家飯的人外,這幾個去過高山牧場守牛羊的人是我們村里人心目中的好漢,至于少數(shù)一兩個每年都去,還在山上獵過猛獸的人,幾乎就是我們村的英雄。那些男人,實際上真正的也是最出色的男人,其中有幾位,同他們的一生在村里樹立了威信,直到死去。人們走過他們的墳?zāi)古赃叾歼€會特別緊張。

這樣的男人自然都是些能夠像水牛喝水一樣喝酒的人,而他們酒后總是喜歡講些豪言壯語的,講得最多的就是他們在牧場上的故事。特別津津有味地講那些獵殺猛獸的故事,然后斜著紅通通的眼睛去看周圍的大姑娘小媳婦,其中總會有一兩個被他們看得臉上飛起紅云來。據(jù)年齡大一點的男人講,那些臉上飛起紅云的大姑娘小媳婦定是跟望他們的男人有點什么意思,有點什么故事的。

對于這種說法,我們小孩子是不理解的,我們只是一味地喜歡聽那些男人講殺熊殺豹的故事……

然而,這些善飲善吹的男人在許多時候見了我的舅爺爺就軟了。

舅爺爺如果聽他們吹得太過分是就會從鼻孔里哼一聲:“球”。

雖然他們年年上牧場,殺過猛獸,比起曾經(jīng)不知從什么地方弄回一馱又一馱的銀子分給村里的人,還像拍蒼蠅一樣殺過人的舅爺爺,實在是算不了什么的。

于我而言,雖然對舅爺爺?shù)膫髡f也很神往,但畢竟他的傳說相對遙遠(yuǎn)得多。加之我與他的血緣關(guān)系,無論他在別人前面何等威風(fēng),而我卻是經(jīng)常可以坐在他的膝頭上揪他的山羊胡子玩的。

因此,許多人對他所懷的敬畏,我卻不大有。何況陽光和暖的日子,他還會把我領(lǐng)到背靜處,脫掉衣服,讓我?guī)退绞樱孔揭粋€,我就交給他,他就把它夾在兩個大拇指間輕輕一按,“叭”的一聲響過后就很夸張很解氣地說“叫你再吃我的血!嗯?”

這時,我見那個陽光下的老人身上的肋骨一根根就似要翹出來一樣,胳膊上,腋下,肚皮上,到處是一疊一疊的耷拉皮。

這時節(jié),他的形象實在只能是一幅衰老的標(biāo)本。但只要他穿上衣服,站起來走到別的人面前,他的腳步又會輕捷矯健起來,眼里也射出兩股寒森的光。

只要誰的所作所為不入他的眼不合他的意,照例從鼻子里哼一聲“球!”

有一天舅爺爺又哼鼻子時,有一個高山牧場的英雄終于直直地瞪著他說話了:“哼什么呢哼,你見過細(xì)格薄嗎?”

舅爺爺做出一副馬上想大發(fā)雷霆的樣子后,突然就垂下頭去了。

他有氣無力地說:“是啊,我是沒有見過細(xì)格薄啊,真是沒有見過啊?!?/p>

好像就是從那天以后,舅爺爺就很少在人多的地方出現(xiàn)了。

我們也很少有機會再聽到他哼鼻子了。

于是,在村里一切最熱門的話題中,細(xì)格薄的話題始終最火。

人們講來講去,我才慢慢知道,即便那些去過薩馬閣牧場許多次的人,也有大部分沒有見過細(xì)格薄。

一有機會,村中總有人問我們:“你們真的見過細(xì)格?。吭诼渌淳鸵娏?。”

“它們的眼睛,它們的鼻子,它們的毛長怎么樣的?!?/p>

有一次被問急了,恰恰提問題的又是一位剛從外村嫁過來的小媳婦,我的一位小伙伴就急惱地說:“那種猴子真的是很好看的,就像你一樣好看。如果你的新姑爺見了‘細(xì)格薄,說不定就喜歡了它們,不要你了呢……”

說完我們就一哄而散。

我們正在又解氣,又擔(dān)心惹了大禍的時候,那新媳婦卻已被村里的人們起了個綽號,就叫細(xì)格薄,她非但不生氣,反而還很高興。

在某一天,我們迎來了一位救星,那是鄉(xiāng)里的一位本地納西族干部,叫和世賢,他在村里與人吹牛時,說起在落水洞見過滇金絲猴的事,同時還說了幾個也在同一個地方見過滇金絲猴的人。

落水洞能見到滇金絲猴的事被證實了。

我們也被人相信。

我們村里原有一種過節(jié)時很出名的娛樂活動,俗稱“??兹浮?。這種民間藝術(shù)與傣族的孔雀舞不相同,它不是用形體舞蹈,而是用篾片編制出一只孔雀的模樣來,然后飾金箔銀紙,隨牛皮鼓的節(jié)拍而跳動,還模仿些孔雀吃水,孔雀抓虱子,孔雀梳理羽毛之類的動作。

這一活動在文化生活較貧乏的年代,在很長時間里都是頗有名氣,頗受人歡迎。每到我們村里??兹傅娜兆?,四山八寨都會來看,熱鬧幾天。

說是??兹?,實際上還有白鶴,馬鹿,犏牛,都是用道具的表演形式,還有宗教面具舞,夜里一定會跳鍋莊,跳弦子。自滇金絲猴的傳說多起來以后,耍孔雀的活動中增加了一個種類:跳細(xì)格薄。

現(xiàn)在回憶起來,我們村??兹笗r編制的細(xì)格薄其實只是某一個藏傳佛教面具的模仿或翻版。直觀上有點像善良的小羊羔。

誰也沒有想到,幾乎是同一群小伙伴,我們又在落水洞的出口處再次見到了滇金絲猴。

那一年,我們都有十四五歲了,已被生產(chǎn)隊當(dāng)成“半勞力”。跟著大人們做一天活,可以掙到七到八個工分。而十個工分在年終時可以分到六分錢。

我們已經(jīng)是可以掙錢的人了。

我們村子雖說是藏族,因氣候好,我們是吃谷子吃大米的,因而我們就需要一條水渠,來引水灌溉我們的谷田。

這條水渠就是從半山腰里堵住落水洞出口處的水,彎彎曲曲地穿過許多條箐溝,翻過好幾座山梁引過來的。

那一年,我們的工程就在落水洞出口,任務(wù)是把洞前的一小堆塌方清理,再把約二華里的溝心清理干凈。

當(dāng)時,上山修水利是村中許多人都向往的。對社員而言,最重要的是去修水利可以拿高工分,每天還補助四兩大米。

但隊長說:“今年的工程量不大,叫老先生和些娃娃去得了?!?/p>

我們感到很風(fēng)光,見人就說:“我要去修水利了,明天就走……”

老先生是個老好人,很和善,整天像彌勒佛一樣笑。吊著個豬肚子,能吃一大鍋包谷米、南瓜、野菜摻在一起的雜熬稀飯,干活時也有用不完的力氣。他總是對我們說:“你們玩去吧,這點活,還不夠我干呢?!比缓笥终f:“喂,誰會下雀子?整幾只山老鼠來也好,最好抓幾只野雞來?!?/p>

“那山上有野兔的。”他又說。

那是個艱苦的歲月,饑餓的歲月,我們的菜里很少有油星。因此我們總是在剛吃完這頓飯時就在想著什么時候再吃飯。到了吃下一頓時,又只能把要下鍋的米或面量了又量,掂了又掂,不敢多煮。看著掛在樹上一天又一天癟下去的糧袋,心里在計算著什么時候才可以回去領(lǐng)口糧。

不管是醒著還是睡著,我們總是希望搞到一些野味來改善生活。

倘若跟村里別的男子漢出門,或多或少總是有希望吃到野味的。但這個老先生獨獨除了干活什么也不會,反而把希望寄托給我們。

我們這些十四五歲的男孩突然就感到自己是大男子漢了。

三個女孩留在老先生身邊干點輕活,我們就每天吃完飯漫山遍野亂竄。

我們打到過幾只山老鼠,下扣子勒死幾只小雀,但這幾件獵物,總重量大約還沒有兩斤,又是分兩三天吃的,簡直不夠塞牙縫。

終于有一天我們發(fā)現(xiàn)了一個土豬洞,從洞口的新鮮土來看,里面應(yīng)該是剛有土豬進(jìn)去了的,說不定有一窩呢。

我們很興奮,找了一大堆枯枝青葉在洞口薰,土豬終于被我們薰出來了,但我們沒有抓住它,它跑了,并且跑得飛快,我們連它是什么樣子都沒看清楚。

那天我們回到宿營的大樹下時,太陽已經(jīng)要落山了,灰頭灰腦的一群男孩個個筋疲力盡。

相比之下,女孩子總是比我們活得優(yōu)雅。我們回到火塘邊坐下,明明聽得到留在家的那幾個女孩子肚子咕咕咕地響,她們還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我至今記憶猶新,那天的夕陽很絢麗,山林很美,女孩子們也很漂亮……

奇跡就是在那時發(fā)生的。

卓瑪驚叫起來:“你們看,那是什么,那是什么?!?/p>

我在抬頭的時候,脫口而出:“細(xì)格薄”。

是的,是滇金絲猴,一只追著一只,有在地面上跳躍的,有在樹梢樹枝上一竄一跳的。

在夕陽的余輝中,一整片樹林被它們晃動起來。偶爾有一兩只停頓一下,往我們這邊望望,但時間很短。

轉(zhuǎn)眼間,都不見了,山林又歸于寂靜。

大約天色已晚,它們急著趕到什么地方去吧。

我的童年、少年,就這樣與滇金絲猴擦肩而過。自我懂事以來的幾十年中,豈止是滇金絲猴這樣的精靈,就是那些我們能在林間小道上隨時遇到的各種大小動物也是越來越少了。這些年,大森林一直在震顫,一直在流血。我在大森林的腐尸上走過,在留在無數(shù)高山的無數(shù)個樹樁上踮著腳走過,我感到雙腳浸泡在大自然的血液中……那些動物,當(dāng)年為什么能在我們附近自由自在地走來走去,如今為什么蹤影全無?

據(jù)說滇金絲猴的珍貴程度已超過大熊貓。

我的故鄉(xiāng)如今叫香格里拉。

一只滇金絲猴的災(zāi)難

三十年前,我們村中有一戶人家養(yǎng)了一只猴子,是只大青猴。

這只猴子像人一樣有個名字,它的名字叫洛杰,而且是藏名。

它的主人在別人面前說起它時總是說“我家洛杰”。

好像在說他們的孩子。

實際上,這個主人家并沒有叫做洛杰的孩子,恰恰是主人的名字叫洛杰。

在洛杰(人洛杰和猴洛杰)都還活著的時候,村里的人說到“洛杰家”無須說明是猴子洛杰或主人洛杰,但旁人從他的口氣中就可以聽出說的是哪個洛杰。

譬如對一個小孩說:“去找洛杰玩去。”那則一定指的是猴子洛杰。

如果對某個急著辦事的大人說:“去找洛杰嘛?!蹦莿t一定指的是主人洛杰。

主人洛杰是我們那一帶的名人之一。

猴子洛杰則更是我們那一帶惟一的名猴。

主人洛杰的知名度來自他的馬鍋頭生涯,他趕馬到過陸良,到過印度(但不知是印度的什么地方,他自己說不清楚,別人更想象不出來)。

而他最出名最露臉的是他在印度找過印度女人(花錢的),在陸良也找過女人(花錢的),而在去印度的途中和去陸良的途中也找過女人(有花錢的也有不花錢的)。

現(xiàn)在分析起來,在印度和陸良他花錢找過的女人肯定是妓女,因為據(jù)他自己講,那兩地的女人都是好幾個站著,讓他挑肥揀瘦地去選的。

而且他說那兩處的女人床上工夫如何了得,偶爾失足的良家婦女大概不會有那種風(fēng)情。

問題的實質(zhì)不在于洛杰找過女人,那些跟他一起出去的馬鍋頭或多或少都找過,要知道,陸良不是一天兩天回得來的,印度一個來回更是需要半年以上。

那旅途的寂寞是可想而知的。

寂寞的男人會干什么呢?

關(guān)鍵在于只有洛杰去花錢找女人,另外的男人不是舍不得花錢便是沒有那個膽量。

其他男人得到的女人幾乎都是投懷送抱而來,用洛杰的話說:“哼,你們的鳥就沒有吃過什么新鮮草?!?/p>

在村中說來,洛杰還是富人,地有好幾十畝,山有好幾大座,牛羊也有一大群。

但就這樣一個家境寬余風(fēng)流成性的洛杰,偏是父命難違,把他的啞巴表妹討來作了媳婦。

啞巴表妹只是不會說話,人很漂亮,也很有靈性。走起路來,胸脯和屁股同樣像別的女人一樣肉顫顫的。跳起弦子,跳起鍋莊來也一樣鞋底搓得出火星。

她的眼睛也是騷亮騷亮的,她只是不會說話。

她的名字叫楚姆。

猴子洛杰被楚姆訓(xùn)練得會送柴塊兒到灶邊,會拿了棍子打狗,還會給主人洛杰又老又聾的祖母扒開灰白而稀疏的頭發(fā)抓虱子。

每天早上,楚姆是全村起得最早的,東方剛露一點曙光,她的鸚鵡就“楚姆起床,楚姆起床”地叫個不停。

楚姆一起來,猴子洛杰也就起來了。有時幫助楚姆拿點什么,有時順手撿到什么就往嘴里扔,大部分時間楚姆走到哪里它就跟到哪里。

那是我一生中見過的惟一一只不用鏈子拴起來也不會走開的猴子。

到了一定的時間,猴子洛杰就要去放豬了,它騎在一只大豬的身上,嘰嘰喳喳亂叫著,把大豬的耳朵揪過來揪過去指揮方向,全村的放豬娃們于是就歡呼雀躍。無論肚子吃沒吃飽,爭先恐后地趕上自己的豬群跟著猴子洛杰跑。

那時節(jié),我在落水洞第二次見到滇金絲猴時的饑餓時節(jié)還沒有來臨。

放豬娃們在家沒有吃飽也不怕,他們帶到山上去的午飯口袋里早被父母塞滿了飯團、饃饃、肉腸、核桃、板栗等等。

最不濟的也會背著一個大鍋盔外帶兩大片煮過的肥肉。

到了山上,孩子們大部分好吃的東西都是送給猴子洛杰吃的,然后它就幫所有的孩子看豬,如果有一頭豬想去它不該去的地方,猴子洛杰就會或用石頭,或用棍子把它打回來,如果某一頭豬特別的不聽指揮,猴子洛杰會揪住它的耳朵,狠狠地煽它的耳光,直到把那頭豬打得滿地亂拱。

主人洛杰不喜歡猴子洛杰,風(fēng)流成性的主人洛杰在某個時期由于歷史的變遷而不能趕馬出去了,他就變得煩躁易怒。

看到啞巴楚姆和猴子洛杰更是怒氣沖天。

他要拿啞巴楚姆和猴子洛杰出氣。

但他發(fā)現(xiàn),這一猴一人在他不在家的時候,已結(jié)成了生死同盟。

他一對猴子有點動作,啞巴楚姆就會怒目而視,還會跑過來狠狠地撕扯他。

他一對楚姆有點動作,猴子洛杰就會哇哇亂叫,甚至對他又抓又撓。

終于有一天,主人洛杰暗藏了一把鋒利的長刀,趁猴子不注意,一刀剁下了它扒在柱子上的三根手指。

猴子洛杰終于不敢反抗,只是哀號……

啞巴楚姆則是先滿地打滾,然后見什么摔什么。

于是,村里許多人跑出來指責(zé)洛杰。

“真有本事,這樣對付兩個啞巴?!?/p>

“你還不如猴子……”

于是,主人洛杰手軟了,頭低下來了,他知道在信教的民族中,他這血腥的行為意味著什么。

不知他的心里是否作過懺悔。

但他一直在試圖與猴子洛杰改善關(guān)系。

機會來了。

那年夏天,去薩馬閣牧場的一位牧人背回一只母猴——而且是滇金絲猴。

主人洛杰出高價把它買下來。

他竟要給猴子洛杰討媳婦。

猴子洛杰是只公猴。但它似乎沒有過與任何母猴相遇的機會。

它在發(fā)情時只會向某些女人做下流的動作。

面對村中大部分女人和啞巴楚姆面前,它是不做下流動作的,但它那活兒會抑制不住地翹起來,旁邊的人裝作看不見,它自己也裝作不知道。

不同種類的猴似乎是不肯通婚的。

那只母猴被拴在洛杰旁邊好多天,但兩猴一直沒有稍稍親近的跡象,反而還整天齜牙咧嘴,吵個不停。

終于有一天,那只滇金絲猴掙脫連鎖,逃婚了。

過了幾天,不知怎么它先被一只鐵夾子夾碎了腳掌。

然后,又被一群人逮住。

那幫人逮住它后活活剝了皮,煮吃了。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一只滇金絲猴被人殺了吃掉。

我做了好多天的噩夢。

這些殺它吃它的人都是我的鄉(xiāng)親,有些人現(xiàn)在有的已經(jīng)死去,有些人現(xiàn)在還活著。

他們?yōu)檫@件事受到了懲罰。

首先是被村里人吊在彎脖子柳樹上打得皮開肉綻,然后還罰了東道,讓他們拿出米和肉請全村人吃飯。

一群滇金絲猴的慘劇

“見明滑里底”是個傈僳語的地名。

這個地方就在我的故鄉(xiāng),在攀天閣的丙丁山上。

那是一個饑餓的年代。

我第一次吃猴肉的那一天,陽光一如既往地和暖,因為我身體的虛弱,那一天的高原紫外線還顯得特別的強烈,早上太陽一出來,我就感到眼特別的花,頭特別的暈,腳也特別的軟。

這時候傳來了我的伯父在門口的松毛堆上睡了三天活活餓死的消息。

但我沒有力氣哭他,也沒有力氣悲傷。

村里的人也都一樣,大家都知道,他只不過是先走一步而已,許多人不久就會跟著他去的。但是,尸體總要抬出去埋掉,暫時活著的人是要跟他告別的。

那天中午,公共食堂的生活改善了,是南瓜和洋芋以及洋芋和南瓜,數(shù)量也較平常的多,掌勺的炊事員還從正在熬核桃油的一口大鍋里,給每份“飯”的頭上澆了半勺油、水、渣混在一起的東西……

這樣的午飯相當(dāng)于今天的海鮮大筵了。

頓時,整個公共食堂的院里就只聽見“呼嚕呼?!钡穆曇?。

吃完,全村人就相約著往我大伯家去。

學(xué)校那天也放假了,老師也跟我們一起去。

村道上靜悄悄的,塵土在人們穿著草鞋或赤著的腳底下懶洋洋地飛舞。村里沒有狗叫,沒有雞鳴,也遇不到逛來逛去這里拱拱那里拱拱的那些豬。

村道上靜悄悄的。

村里的豬雞狗羊都被人們殺來吃了。

大伯的遺體還躺在松毛堆上。男人們有氣無力地把他搬下來,他整個的軀體已萎縮了,看上去沒有一點水分。

一切我們民族有關(guān)死亡的儀式已被取消,也沒有能力去舉行。

全村的男人都去了。誰也沒有力氣,扛著走幾十步就要換人。大伯從頭到腳被一床朱紅色的棉毯裹起來。

我的心是空的,大腦是空的,中午吃下去的南瓜洋芋消化太快,腸胃也是空的……

從山上回來,我阿爸面帶喜色,悄悄地拉我的衣角,讓我趕快回家。

他的親哥哥剛剛死去,他卻面帶喜色!

“丙丁來朋友了?!彼f。

我跟阿爸回到家,就見到了被我稱為“老庚爹”的山上來的傈僳人。

按他們的習(xí)慣,他照樣背著他的弩弓箭包,我進(jìn)家門時他正在卸下他的武器。

山里來的客人,氣色比我們好得多,我甚至還在他張口說話時聞到了一點酒味。

奇跡!

他和阿爸不斷的講著傈僳話,很興奮的樣子。

他們交談中不斷提到一句話:“見明滑”。

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后來,“老庚爹”就拿出幾條烏黑的東西,看上去可以肯定是一種肉。

爾后的一切就變得像做賊一樣了。阿爸不斷叫我和阿媽到門前去望風(fēng)。

幾個時辰后,被阿爸燉在鍋里的東西就開始冒出一種香味來了。

那種香味與我過去吃過的肉的香味都不一樣,有點怪怪的腥膻。

快開飯時,“老庚爹”又從懷中掏出金黃色的包谷粑粑。

包谷粑粑也是我們已經(jīng)好幾年沒有見過的東西了。

從小吃齋念佛的外婆也被阿爸請到火塘邊來了,他一直在說服她,讓她一定要吃鍋里的東西。

我看著鍋里的東西就冒口水了,但不是平常想吃東西時冒的那種口水,而是一種沒有食欲的清口水。

外婆比我更甚,阿爸把一塊肉夾到她碗里,她剛端起碗就干嘔起來。她馬上擱下碗,雙手合十,念著六字真經(jīng),踉踉蹌蹌地回到她的房間里去了。

阿爸讓我送一塊包谷粑粑給她時,她正呆呆地望著房頂,臉色灰土土的,口中念念有詞,那塊粑粑被她拿在手里沒有動。

剩下的人才開始吃那些肉和包谷粑粑,還喝土鍋里的那些湯。

許是不習(xí)慣那個味道,也許是“虛不受補”,雖然很久不聞肉味了,但我吃得很慢。

阿爸于是就生氣了:“快吃吧,這是難得一見的猴子肉,不餓肚子的年代吃不上的。”

我終于“哇”一下吐了出來。

阿媽也“哇”了。

阿爸說:“你們娘母真是沒福氣?!?/p>

那鍋肉最終是“老庚爹”和阿爸在吃?!袄细边€變戲法似地拿出一個小竹筒,他一拔開塞子,就有酒香溢出來。

他們興高采烈地吃著喝著。

這一頓飯竟與一群滇金絲猴的慘劇有關(guān)。

那是我過了一段時間后才知道的。

知道那件事的來龍去脈后,當(dāng)時感到的震驚和痛苦僅僅是出于一種善良的天性,事過境遷的三十年后,知道了金絲猴的珍貴,那一幕慘劇的慘烈程度便在我的心中澎湃了。

“老庚爹”住在我們家的那個晚上,夜風(fēng)帶著暖氣,還帶著花香,月光下還斷斷續(xù)續(xù)地傳來拉姆的笑聲(她是公共食堂的炊事員屬于那個年代我們村里不餓肚子的人之一)。我知道,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那晚上她一直在陪著大隊黨支部書記。她發(fā)明了一種用老瓜的外殼煮火腿和用羊肚子煮羊肉的技術(shù),在不久前獲得了“民兵技術(shù)能手”的稱號。

因此,她有了更多的機會,與支部書記“談心”或者說“匯報思想”。

在全村的男女除了撒尿以外,已經(jīng)忘了自己的性器官時,這一對男女是有樂子可尋的。

不幸就在于公共食堂是占用我們家的一部分房子,我家被擠到原來自己房間的一角,與食堂僅隔著一堵板壁,他們的聲音便能傳過來。

“老庚爹”和阿爸高聲談笑的聲音自然也能傳過去。

夾在兩種聲音,兩種場景之間的就是我。

那夜,雙方自得其樂。

我的床剛好靠著食堂這邊的板壁,那板壁上又還正好有一個木節(jié)疤掉了以后留下的洞,于是,我的左耳聽著阿爸和“老庚爹”的酒話,右耳能聽到支書和拉姆的講話,而且還可以用一只眼湊在木節(jié)眼上看他們作什么。

支書和拉姆一直在講傈僳話,事情就有那么巧,我的左耳聽到的是一個傈僳族和藏家人的對話,右耳聽到的也是一個傈僳族和藏家人的對話。

食堂里用掛著的鐵架點著松明,我們家也用掛著的鐵架點著松明。

支部書記志峰和炊事員拉姆開始坐在一起,漸漸地就靠攏了。

再漸漸地就抱在一起。你摸我,我摸你。摸來摸去就哼哼起來,兩個人哼出的聲音有點像喉嚨里卡著一大砣干痰。

后來兩個人就脫光了。

拉姆面對著我,她的大奶奶在松明火中一跳一跳的,就像一只剝了皮的野兔。

支書背對著我,全身黑得像火栗炭。

拉姆脫光的身子卻白得像清水里泡的奶豆腐。

支部書記抱緊她,往火塘邊矮床的草席上按了下去。

松明火滅了,一片黑暗。

他們的聲音就粗起來、重起來,時而像在哭,時而像在唱,時而好像在吃糖,時而好像在挨打。折騰了很久以后,終于靜下來了,接著,聽到支書長長地嘆息一聲后說:“草席子蹬成兩截,斑鳩水水不出來……”

拉姆說:“今晚煮的羊肉,可能放多花椒了。”

書記或許想起了自己神圣的身份,跨上他的七九步槍,鬼鬼祟祟離開了。

三十歲的拉姆開始在板壁的那一邊打鼾。

我出來撒尿轉(zhuǎn)回來經(jīng)過火塘邊的時候,我又領(lǐng)略到另一個人的機智:“你以為我只有這點酒嗎,老庚。”

我的“老庚爹”一邊這樣說著,往腰上摸去。

我瞪著雙眼,看到他從腰間解下了一條豬大腸,漲鼓鼓的,兩頭打著死結(jié)。

“一腸子都是酒,拿個盆子來,啊比(傈僳話兒子的意思)?!?/p>

我拿了一個盆來,老庚爹用彎把削箭刀在那根大腸上劃了一下,酒就嘩嘩嘩地淌到盆里,不說有五斤也有三斤。

我在炭火上烤灌過酒的豬大腸吃,那是我一生中吃過的最美味的食品。

因為吃不下猴子肉,我其實一直是餓著的。

阿爸和老庚爹喝的得意忘了形,他們不講傈僳話了,他們也不講藏話了。

他們講漢語。

因此我才知道,雖然到處都一樣的政策,密林深處的傈僳人卻想出了許多辦法,藏住了一些糧食,還用藏的糧食釀了酒。

他們藏的糧食沒有被任何人發(fā)現(xiàn)過,卻被猴子發(fā)現(xiàn)了。

開初他們敲著木梆子趕猴。后來怕被人發(fā)現(xiàn)就捕猴,殺猴,終無大效。

因為怕被工作隊和外邊的人發(fā)現(xiàn),藏著的糧食不敢去取來吃,藏著的酒不敢去取來喝。

全村人開始餓肚子。

于是,動員了幾個村寨的人捕殺滇金絲猴,一下子圍住一百多只,鮮肉吃不完曬成干巴。

見明滑——猴子干巴。

見明滑里底——曬猴子干巴的地方。這個地名由此而產(chǎn)生,并永久保留下來。

這是人的慘劇呢,還是猴的慘劇?

……捕殺猴子的情景不斷在我的想象中出現(xiàn)。幾百個傈僳人占據(jù)了不同的山頭,吼著,跳著,包圍圈往預(yù)定的地點縮攏。

弩箭如飛蝗,喊聲如潮涌。

一百多只滇金絲猴在不斷逃跑的過程中,把一片片的樹林搖得動蕩不停,在追著聲音和氣味尋找自己同伴的過程中被圍進(jìn)了一塊林間空地,它們已經(jīng)氣衰力竭。

沒有力氣爬樹。

沒有力氣跳躍。

它們跪下來,它們坐下來,它們躺下來。

喘著粗氣,吐著白沫,兩眼汪著淚水,向周圍的人們乞求,乞求……

但是,捕殺它們的人們已經(jīng)達(dá)到了最高的興奮點。

瘋狂了。

鋒利的長刀在揮舞著,結(jié)實的棍棒橫掃著。

猴們的鮮血在飛濺,猴們的腦袋在迸裂。

紅的鮮血,白的腦袋,又充斥著我的夢。我分不清這其中的善與惡,我只是出于本能地咬緊牙關(guān),出于本能地全身顫抖,出于本能地眼淚直流,出于本能地連連嘔吐。

那以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里,我一閉上眼睛就開始做惡夢,夢中總有人請人吃人肉,在一口大鍋里燉著,卻總是不肯沉底,像一砣一砣的破棉絮,在面上浮著……那鍋里的湯冒著滾滾的熱氣。

我阿爸和我的“老庚爹”,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死去了。阿爸的墳就在我的故事中曾提到的那條有二十九個回頭彎,徹底割斷了神山地脈的公路旁。

他躺在那里。

整天見到各式各樣的汽車跑來跑去,晴天拖出一路塵灰,雨天甩出一路稀泥。

但他永遠(yuǎn)聽不到滇金絲猴,見不到滇金絲猴,甚至也聽不到狼嚎和鳥叫。

“老庚爹”——一個出色的傈僳族獵手,在經(jīng)歷了一個獵人可以經(jīng)歷的各種驚險和光榮,他也不知躺在什么地方長眠。

他能否還聽到滇金絲猴的聲音。

他留下的兒子因熟悉滇金絲猴的習(xí)慣而被稱為“猴王”。

響古箐拍攝滇金猴的難忘經(jīng)歷

一晃很多年過去了。

老百姓的自然保護意識已大大提高,大家都懷念起滇金絲猴來。

也許現(xiàn)在還存活著的滇金絲猴們,已經(jīng)是我見過那些滇金絲猴的第二代第三代了。在德欽的白馬雪山自然保護區(qū),當(dāng)年一起打過獵的朋友陪我在山上露宿了好幾夜,于人們告訴我有滇金絲猴出現(xiàn)的山林里守候和尋覓。

我想用自己的鏡頭親自拍攝它們。

然而,卻始終沒有見到它們的身影。

2003年6月,我來到塔城。塔城的海拔只有2000米左右,氣候溫和,秧苗碧綠。路兩旁、箐兩旁的核桃樹、板栗樹都已謝花結(jié)果。在鎮(zhèn)里,我采訪過許多人,這才知道,薩閣林區(qū)棲息著兩個滇金絲猴種群,數(shù)量已達(dá)1000多只,在這里見過滇金絲猴的已有5000人次左右。目前還沒有正式向游客開放。

一天晚上,從山上下來的人告訴我:“山上一直在下雨,護林員把猴子趕出來了,但我們只聽得到他們的叫聲,偶爾看見幾個模糊跳躍的身影……”

第二天一大早,我和陪同我的護林員朋友便進(jìn)了山。經(jīng)歷了千辛萬苦,餐風(fēng)露宿了兩天,第三天早上,我被朋友叫醒了。

激動人心的時刻就要來臨!

整個山林從遠(yuǎn)處往我們這邊一波一波地動蕩起來了。

接著,就見到了從樹梢上向著我們這邊跳躍而來的猴群,它們嘰嘰喳喳地叫嚷著,一邊摘食松蘿、松果及杉樹的嫩尖,爬滿了我周圍的大樹,有的安靜,有的調(diào)皮。不時有被他們折斷的樹枝和碰掉的松球往我頭上掉下來。

我的眼睛一直盯著他們,鏡頭一直對著他們。

按快門,再按快門。

有時候,不防中就會踩空,一下子滑出去幾丈遠(yuǎn)。經(jīng)過一陣騷亂,十幾只猴聚集在同一棵樹上對著我叫起來了。

我聽得十分清楚,它們吼叫的聲音就是:“我家,我家?!?/p>

似乎在告訴我,這里是它們的家,不歡迎外來者貿(mào)然入侵。

頃刻間,林間各處“我家,我家”的聲音相互呼應(yīng),此起彼伏的聲音震響整個山谷。

幾只帶著小猴的猴媽媽沒有加入這場騷動,靜靜地坐在樹枝上,小猴們呆在另一邊垂掛在樹枝上蕩秋千。

還有一只特別壯碩的公猴,在一只橫長的粗壯的樹枝上來回踱步,顯得十分霸氣和自信。

它大概就是這群猴的最高領(lǐng)導(dǎo)了。

很快,我?guī)У陌藗€膠卷已拍光了六個。

過了一陣,猴群者顯得相對安靜了。不時還有一只猴會突然跳起,抓住樹枝蕩幾下,從一棵樹飛向另一棵樹……

兩只小猴從樹上跳到地面,在竹叢中采起嫩竹筍來了。

有幾只懷孕的母猴,顯得特別疲憊,靜靜地在養(yǎng)神。

猴群分開后,就可以看出這個猴群是由若干個家庭組成的了,根據(jù)滇金絲猴一夫多妻的習(xí)慣,每只公猴都帶著三只以上的母猴,這些家庭有的有一個孩子,有的有兩個孩子。

護林員朋友說,這群猴子的數(shù)量起碼在400只以上。據(jù)我的觀察,大致也相差不多。

猴子們休息的時候,朋友用不同的聲音呼喚它們,它們竟也與他呼應(yīng)著。

一只小猴爬在離我們最近的一棵樹上,它的身體被樹枝遮擋住了,我們看到的是它擱在樹杈中間的小腦袋。

我拍完最后兩個膠卷后,大家坐在一起休息。護林員朋友一再稱贊我的運氣好,福氣好,他曾接待過許多上山拍滇金絲猴的人,但沒有一個遇到這么好的氣候,遇到這么多的猴群。

我說:我和它們有緣么!

話還沒說完,天忽然變了!

大雨傾盆而至。正在歇息的猴群也被雨聲驚醒,豎起了耳朵,護林員朋友一聲唿哨,他們就翻過山梁,往北邊的山林中呼嘯而去了。

山林中,只剩下雨點敲打樹葉的聲音。

金絲猴,三江峽谷的精靈們,我又見到你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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