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斌峰
如果以現(xiàn)代價值觀來透視中國先秦墨家的價值觀,我們便不難發(fā)現(xiàn)墨家價值觀之多元多維的新闡釋,更可彰顯出它所具有的鮮活的現(xiàn)代價值。
“兼愛”的民本價值觀
為什么在中國先秦時代惟有墨家才能提出具有接近現(xiàn)代人本主義精神的“民本”價值觀呢?在筆者看來,這在于墨學的創(chuàng)始人及其后繼者們,作為“農(nóng)與工肆之人”,能夠設身處地地站在人民群眾的立場上,代表人民群眾的根本利益。墨家的這種民本價值觀包括觀念與實踐兩個層面。
首先,在價值觀念的層面上,“兼相愛,交相利”,是其民本價值觀的核心理念。墨家要求打破宗法等級制度,因而他們主張“兼愛”。所謂“兼愛”,就是“周愛人”,它要求行“兼愛”的人(即“兼士”)要遍愛所有的人,即無一不愛。墨家充分地認識到人首先是一個生命體,以生存、健康、安全為生命之本。因此,墨家“兼愛”的民本價值觀之首要的主張就是要人們要珍惜、愛護民眾的生命,保障人的安全,保護人的健康,滿足人的基本需要。顯然,墨家提出“兼愛”這一核心理念的根本用意就是如此。墨家“興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亦即“兼相愛,交相利”的“兼愛”學說及其實踐,便是墨家應世、入世和救世的最高目的、最終的價值目標和行動綱領。
墨家“貴義”,“義,利也?!睋Q言之,“利”是其思想學說的出發(fā)點,又是其思想學說的歸宿。墨家之“利”就是“兼相愛,交相利”之“愛”,而其所謂“利”首先并且主要是人民群眾的根本利益和基本利益?!赌印芬粫?,“利”在此意義上的使用,至少出現(xiàn)了160次。“利”當然包括愛己,《大取》說:“愛人不外己”,但“利”非指自私自利或損人利己之“利”;“利”主要是指公利,即“兼像愛,交相利”的互助互愛之利,“興天下之利”之“利”或“夫愛人者,人必從而愛之,利人者人必從而利之”(《墨子·兼愛中》)之利。
在墨家看來,人的價值就在于能愛人,在于能“興天下之利”,而自己的私利也正是在“天下之利”的興起過程中實現(xiàn)的。因為,自利必待利人而后行,利己是利他的間接結果?;蛘哒f,墨家認為,只有從利他出發(fā),到自利為歸宿;主觀上為他人,客觀上為自己;反之,如果主觀為自己,或從自利出發(fā),不管他暫時得到多大利,最終也必然自食其果,身受其害。由此,我們可以說,墨子并不否定個人利益,只不過墨家認為個人利益只有通過利他手段才能實現(xiàn)。沒有為社會、為他人、為天下而創(chuàng)造出有用的“大利”,又何以實現(xiàn)自利呢?在如此意義上講,墨家是以人民群眾的根本利益為其思想學說的立足點與歸宿,所以筆者認為,以“兼愛”為核心理念的墨家民本價值觀,才真正算得上是中國先秦時期惟一具有接近現(xiàn)代人本主義性質(zhì)的民本價值觀。因為中國先秦時代其他的民本價值觀,雖然注意民眾的作用,但都是為了維護王權至上的君主專制制度,為了實現(xiàn)統(tǒng)治階級的利益而重民、愛民和養(yǎng)民。或者說,這樣的“得民”終歸是為了“治民”或“牧民”。
“貴義”的社會行為價值觀
墨子說:“萬事莫貴義?!保ā赌印べF義》)“天下有義則生,無義則死;有義則富,無義則貧。”(《墨子·天志上》)義是利的前提。利與不利,首先要看其義與不義,以義斷利害,以定是非,義為第一位的,當義與利沖突時,墨家主張“貴義”,即取大利而舍小利。
那么,什么是“義”呢?墨子說:“義,利也”。(《墨子·經(jīng)上》)“而義可以利人,故曰:義,天下之良寶也?!保ā赌印じ罚┠乙岳麃斫忉屃x,但墨家所講的“利”是“兼相愛,交相利”之“利”,是“利天下”之“利”,“義”是公利;凡合乎“義”的東西才必然有利,大利、利他和公利便是“義”;在社會生活中,施義于人,就是愛利萬民,就是“從而愛之”,“從而利之”(《墨子·兼愛中》)。墨家的“義”,又可上升為墨家主張的“絕對主體精神”,“這種絕對的主體精神不僅是其立身之基礎,也是其為天下興利除害的本錢?!保ǘ橄?、雷社平著:《自苦與追求—墨家的人生智慧》,武漢出版社,1998年版)的確,墨子又說:“且夫義者,正也”(《墨子·天志上》),“正”者,乃指行為之正確標準?;蛘哒f,此言之“義”就是指正氣、正道。正氣講人的精神境界;正道講的是人生之正確的道路,如能追求“國家百姓萬民之利”便就是正道。人之為人、處事、施政都當以義為其行為、行事的價值標準。
具體說來,墨家既然主張“貴義”的社會行為價值觀,故主張以義為道德行為的標準,善不善的區(qū)分,賞罰的準則。凡能尊天事鬼,愛利萬民,實踐力行,勤勉節(jié)儉,服務犧牲等,就得賞;反之就得罰。如此能因人們的善,激勵他使勉為善;就人們的惡,而勸導他,而能使他遷于善。
墨子重視義,所以他在《墨子》一書的每一篇都離不開言“義”,能“兼愛”天下便是“義事”,“非攻”他國是“義”,尚賢、尚同、節(jié)用、節(jié)葬、非命、非樂都是“義事”,因為這些都是為整個天下謀取利益,去除禍患的。
“趨利避害”的價值選擇觀
墨家把“興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作為評價人的行為的價值標準。那么,什么是他們的“利”呢?什么又是他們的“害”呢?怎樣有效地進行趨利避害呢?《經(jīng)上》說:“利,所得而喜也?!薄昂Γ枚鴲阂?。”墨家在這里只是從價值態(tài)度或心理上詮釋自家的利害觀的,但到了《大取》便明確地提出了“趨利避害”的價值選擇觀:
于所體之中,而權輕重之謂權。權,非為是也,非非為非也。權,正也。斷指以存腕,利之中取大,害之中取小也。害之中取小者,非取害也,取利也。其所取者,人之所執(zhí)也。遇盜人,而斷指以免身,利也;其遇盜人,害也?!保ā赌印ご笕 罚?/p>
權,是權衡利害之價值準則,墨家之“權”的智慧在于,它體現(xiàn)出整體價值優(yōu)先并高于局部的價值選擇取向。恰如一個人的手指久病而不愈時,斷指以防感染到全身,便是利事,這是因為它是理智的、正確的選擇(權衡)。在更為復雜的兩利或兩害之間,又何以做出有效的價值選擇或取舍呢?墨家認為,“兩利相權,取其大者;兩害相權,取其小者。”人類的欲望都想追求最大的利,但當人們遇到利害價值沖突時,又該何以去權衡利害呢?墨家認為,人是理性的動物,且他們也相信人的理性的力量,所以他們主張,人類應當發(fā)揮自己理智的力量去支配欲望,或用理智去權衡利害,以做到“利之中取大,害之中取小”,從而達到趨利避害的目的 。但墨家并非是一味地求取最大的利。因為,在墨家看來,對于個人而言,再大的“利”也沒有“義”重要?!坝谑聻橹?,而權輕重之謂求,求為之,非也。害之中取小,求為義,非為義也?!?(《墨子·大取》)權衡輕重的行為是“求為之”,即它只限于是否對自己有利,或只考慮個人得失的問題;而道德行為則是“為義”,即實行正義,不是“求為義”(考慮個人的利害去行義)。從“為義”的方面看,寧肯“殺己以利天下”,這正是墨家“貴義”的價值取向之體現(xiàn)。
統(tǒng)觀墨家的價值思維,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滲透其中的“名辯之學”不僅可以說是認識的“邏輯”,是談辯的“邏輯”,而且還可以說是“價值邏輯”。在墨家看來,談辯的目的是致勝求當,談辯的價值功能就是“處利害,決嫌疑”。的確,其承載墨家辯學的文本《大取》、《小取》之“取”便有趨利避害、利之中取大、害之中取小之意。顯然,對于墨家辯學而言,就其文本之本義而言,其“辯”的基本義就是“取”,所謂“取”既是指辨別或辨析利害的智識活動,又是以動機與效果統(tǒng)一的行為去“興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的實踐活動。因此,墨家辯學也才可定位為“價值邏輯”或“行動邏輯”。既然墨家辯學是試圖指導人們怎樣去進行價值取舍的“價值邏輯”和“行動邏輯”,那么墨家辯學的推理(“推”)便不僅是“邏輯”的推理(它偏向歸納與類比推理),而且還是“實踐推理”(語用推理),這樣的“推”具有著不可否認的價值選擇的合理性或有效性。再者,從根本上講,墨家的價值觀(對 “利”、“害”的辨別、選擇、取舍以及主張“節(jié)用”、“非樂”)正是由于站在人民群眾的利益與立場上,認為那些為沒有必要的目標耗費高昂的資源同樣是非理性的。因此,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墨家的辯學思想及其“有效性”(墨家稱為“中效”),自然地體現(xiàn)著工具理性、目的理性和交往理性的合理性統(tǒng)一。這樣的合理性統(tǒng)一,不再是單一的理性觀,它包含著價值的合理性、優(yōu)化性和妥當性等多樣性統(tǒng)一的合理性追求。
重“用”的實效價值觀
墨家認為實行“兼愛”的實質(zhì)應該是給民眾帶來實際的物質(zhì)利益。墨子作為小生產(chǎn)者出身的“士人”深切地了解民眾的疾苦,他說:“民有三患:饑者不得食,寒者不得衣,勞者不得息。三者,民之巨患也。”(《非樂》)那么,如何消除民之“三患”呢?墨子主張愛利統(tǒng)一,認為實行兼愛、仁義應當與實實在在的物質(zhì)利益結合起來。因此,“兼士”與“賢者”實行“兼愛”的具體行為,應當通過實實在在的行動而見到實效,即當能做到“有力者疾以助人,有財者勉以分人,有道者勸以教人?!?。
由于《墨子》講愛必言利,所以說墨家十分重視實利或?qū)嵱?。在墨家的價值世界中,凡有利有用的就是合理的,就是有價值的;否則,就是不合理的,沒有價值的?!坝枚豢?,雖我亦將非之。豈焉有善而不可用者?”(《墨子·兼愛下》),有用就是有善,善必然有用,有用就是真理,是真理必然有用,這就是墨子的重“用”的實效價值觀。
墨家重“用”的實效價值觀,具體體現(xiàn)在其“尚賢”、“尚同”、“兼愛”、“節(jié)用”、“節(jié)葬”、“非攻”、“非命”、“非樂”、“天志”、“明鬼”十大政治綱領上。“國家昏亂,則語之尚賢、尚同;國家貧,則語之節(jié)用、節(jié)葬;國家喜音湛湎,則語之非樂、非命;國家淫僻無禮,則語之以尊天事鬼;國家務奪侵凌,則語之以兼愛、非攻?!保ā赌印攩枴罚┻@表明墨家的每一政綱都是確實地為了解決社會生活的具體問題的?!半m有賢君,不愛無功之臣;雖有慈父,不愛無益之子”(《墨子·親士》);“今天下之所譽善者,其說將何哉?……雖使下愚之人,必曰:‘將為其上中天之利,而中中鬼之利,而下中人之利,故譽之?!保ā赌印し枪ァ罚?。墨子認為,所有的賢君、慈父以及所有被天下稱譽的大義者,都是合乎此之“三利”的準則,而所謂“三利”的實質(zhì)無非在于有利于民而已。
義利相容的價值統(tǒng)一論
孔子說:“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保ā墩撜Z·里仁》)孔子認為,君子懂得仁義,小人懂得利益。孔子弟子也說孔子“罕言利”,即很少談利益。孟子見梁惠王也說;“何必曰利,亦有仁義而已矣?!保ā读夯萃跎稀罚┖笕宥偈娓岢觯骸罢湔x(義)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保ā稘h書·董仲舒?zhèn)鳌罚┤寮抑鲝埩x利兩分、重義輕利,走內(nèi)在超越之路,主張高調(diào)的道德理想主義。
針對儒家所主張的君子、圣人有愛而無利的義利兩分、重義輕利的價值觀,墨家非之?!督?jīng)》曰:“仁義之為內(nèi)外也,內(nèi)。說在仵顏。”將仁義分成一內(nèi)一外是錯誤的,其實仁義都出自內(nèi)心。仁內(nèi)義外之說,如同怪臉一般?!督?jīng)說下》曰:“仁,愛也。義,利也。愛利,此也;所愛所利,彼也。愛利不相為內(nèi)外;所愛所利亦不相為內(nèi)外。其為仁內(nèi)也、義外也,舉愛與所利也,是狂舉。若左目出,右目入?!比?,是愛人。義,是利人。愛人利人,都是由我;所愛和所利,都在他人。愛人利人不是相互為內(nèi)外的,所愛所利也不是相互為內(nèi)外的。至于說仁內(nèi)義外,是舉能愛與所利,這是妄舉。就像左眼外視,右眼內(nèi)觀一樣的怪異。所以,在墨家看來,儒家之說犯了“狂舉”的錯誤?!翱衽e”即妄舉。在墨家看來,仁義作為道德,是由主觀內(nèi)心的道德信念和客觀利益兩方面構成的,二者缺一不可。針對儒家的愛利兩分,義利不容,《墨子·大取》說:“天下之利,圣人有愛而無利,儒者之言也,乃客之言也。天下無人,子墨子之言也猶在。”此意為:天下之人對利都是喜歡的。所謂“圣人只有愛而不要利”之說是儒家的言論,也是一般人的說法。天下沒有人我的分別,要普遍地愛利所有的人,這是墨子的言論,是永遠不能改變的。墨家在這里,進一步發(fā)揮了愛利統(tǒng)一的“兼愛”思想,他們認為只有愛而終無利的愛,最終是空愛。所以,只有墨家才提出了可克服儒家“義利兩立”的“義利相容”的價值觀。
知行統(tǒng)一的實踐價值觀
墨家不僅對其“兼愛”、“貴義”等價值學說作了合理的理論論證,而且還對它們作了實踐性論證。
《墨子》在其《兼愛下》篇里,以假想的兼士與別士、兼君與別君的對比試驗,說明人們從趨利避害、去惡擇善的價值取向出發(fā),在自己行將遠征野戰(zhàn)時,自然會愿意把家人(父母、妻子、兒女)托付給兼士而不是托付給別士照管;同理,對于百姓民眾而言,甚至包括反對兼愛的人們自然會樂意選擇兼君而不是別君的統(tǒng)治,因為兼君總是先考慮百姓,后才考慮自己。
《墨子》還引經(jīng)據(jù)典,以史書的記載,說明“兼愛”價值理想的實行,并非像移山那樣難。當時非難“兼愛”的人說:“兼愛”算得上是仁,也算得上是義了。但可以做得到嗎?兼愛之行不通,就像提舉泰山超越長江、黃河一樣難。墨子回答說:提舉泰山超越長江、黃河,自古及今,還不曾實行過。至于說“兼相愛,交相利”,這則是先圣六王就親自實行過的。墨子引用《書經(jīng)·泰誓》的文字記載說明了先王夏禹、商湯、周文王的行為,證明“兼愛”的價值理想是歷史上早已實行過的,并非像遷移泰山那樣難。墨子以令人信服的歷史事實駁倒了非難者的牽強比附。
此外,《墨子》還運用了歸納與類比的方法闡明了實現(xiàn)“兼愛”價值理想的實施方法──上行下效、口言身行。《墨子》列舉了晉文公、楚靈王、越王勾踐上行下效的事例,來說明“兼愛”的美好價值理想是可以通過上行下效的辦法來實現(xiàn)的,即借助明君良臣的行政力量,通過獎勵、罰懲的手段來強化那些體現(xiàn)“兼愛”價值標準與理想的道德規(guī)范。
那么怎樣做到上行下效呢?俗話說“上梁不正,下梁歪”,要真正做到上行下效,就必須言行一致、言傳身教、口言身行,即“言必信、行必果、使言行之合,猶合符節(jié)中,無言而不行也”(《墨子·兼愛下》)。如前所述,“兼愛”不僅是人類普遍追求的精神價值理想,而且它更是具有可實踐性的價值理想。它不僅有了以廣大平民組成的、以“兼愛”為行動理念的社會團體為其實踐主體,而且也同時具有可實踐的具體途徑和方法。
“言必行,行必果”,重功而利行,是墨家一貫的傳統(tǒng)。因為,在實踐層面上,墨家一貫主張,只要實行“兼愛“,就應該給人民以實際的物質(zhì)利益,解決人民迫切的生活問題。墨子及其弟子面對當時“人民”生活處于“三之巨患”—“饑者不得食,寒者不得衣,勞者不得息”的處境,全心全意為人民著想,主張愛利民眾、體察民情、體恤民眾,尊重民意,關心民眾的疾苦,依靠民眾的力量,強調(diào)通過“強力”生產(chǎn),提高人民的福利。而對于統(tǒng)治者而言,墨家以“兼愛”作為其社會價值取向的出發(fā)點,對當時統(tǒng)治者貪得無厭的掠奪戰(zhàn)爭和窮奢極侈的享樂主義生活進行了廣泛而又尖銳的批判,進而主張“節(jié)用”、“非樂”和“非葬”來限制統(tǒng)治者,而對于那些能行“兼愛”的賢者(“兼士”或“兼者”)則主張他們應當做到“有力者疾以助人,有財者勉以分人,有道者勸以教人”,從而使“饑者得食,寒者得衣,亂者得治”。
墨家價值觀的現(xiàn)代意義
墨家的價值觀是平民利益、勞動人民利益的反映與體現(xiàn),是平民的智慧,是平民的哲學。在中國先秦,它雖然代表著中國傳統(tǒng)價值觀的“小傳統(tǒng)”,但面對中國市場經(jīng)濟與市場社會,它可“創(chuàng)造性地轉化”為21世紀中國社會所要確立的“大傳統(tǒng)”,因為21世紀 中國社會所確立的社會價值觀正是代表平民利益的社會價值觀—普遍的人道主義和現(xiàn)代公民意識,而墨家“貴義”的社會行為價值觀無論是在形式還是在實質(zhì)上,都與之有共通之處;再者,中國建設現(xiàn)代市場經(jīng)濟與社會所要確立的互惠互利的原則與墨家的“兼相愛,交相利”的原則,亦有共通之處。如果說,古代墨家的“兼相愛,交相利”的價值觀在剝削階級占統(tǒng)治地位的社會里是“烏托邦”的理想,那么在人民群眾當家作主的社會主義的現(xiàn)代社會里,就已具有可以轉化為現(xiàn)實的客觀基礎了。然而,長久以來,由于我們受學術泛政治化的影響,以及局限于儒家以及新儒家的思想方式的影響(如重義輕利、道德理想主義),我們研究和關注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主要精力,要么放在反思傳統(tǒng)文化和民族性格的劣根性上,要么僅僅關注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大傳統(tǒng)”(儒道互補),而并沒有深入而又全面地發(fā)掘和開發(fā)中華文化遺產(chǎn)的“小傳統(tǒng)”。
因此,基于中國社會的轉型,基于建立中國市場經(jīng)濟、市場社會和社會價值觀的實際需要和現(xiàn)狀,致力于對墨家義利相容的價值觀進行“創(chuàng)造性的轉化”,深入探討墨家義利觀與中國現(xiàn)代社會道德觀念之間的內(nèi)在一致性、趨同性、繼承性和轉化性,探討墨家價值觀念與現(xiàn)代市場經(jīng)濟價值道德體系建構之間的同一性,并在此基礎上,通過創(chuàng)造性的詮釋和義理建構來闡釋墨家價值觀,這不僅是十分必要的,而且有著十分緊迫的時代性和實踐性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