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允東
我曾品嘗過北京烤鴨、金陵鹽水鴨、紅燒野鴨,還有閩菜中的“沙菜燜鴨塊”及“沙縣板鴨”……林林總總,風味各異,但總覺得不如家鄉(xiāng)“黃燜鴨”的味道純正鮮美。
客家祖地福建寧化的一個小山村就是我的家鄉(xiāng),那里翠竹青青,溪水潺潺,花香縷縷,是個美麗富饒的村莊,也是養(yǎng)鴨的好地方。勤勞智慧的鄉(xiāng)民們大都家里養(yǎng)有一群活蹦亂跳的鴨子。兒時,我特別喜歡鴨子。春暖花開之時,父親就從墟場上買回一群黃絨絨的鴨苗,交給我飼養(yǎng)。下午放學回家,我就趕著一群“嘎嘎”歡唱的小鴨子到房前屋后,田頭坎尾挖蚯蚓喂它們。一條條剛從土里跳出的蚯蚓,還來不及弄明白怎么回事,就被吞進鴨子的肚中。于是,我把喂飽的鴨子趕到村前的小溪喝水、洗澡、玩耍。鴨是水中之鳥,一到水中就如魚得水,活躍起來。你瞧,那溪面上浮著的小鴨子,乳黃的羽色,在落日的余輝下,像浮著的一團團小絨球燦爛無比。它們把頭頸鉆在水里,紅腳板和撐開像把傘的毛絨絨的黃腚露在水上,倒立在夕陽的水影中,在旁若無人的你追我趕,歡暢嬉戲。正是北宋晁沖之詩曰:“陰陰溪曲綠交加,小雨翻萍上淺沙。鵝鴨不知春去盡,爭隨流水趁桃花?!贝蓯鄣男▲喅燥柡茸阃鎵蚝螅冶阙s著蹣跚的鴨子晃蕩而歸。
常常與鴨為伴,我便發(fā)現(xiàn)每一群鴨子中總有一只特別小的,這是為什么呢?好奇的我便問媽媽,媽媽便講了一個有趣的事故:很久以前,有一個家里很窮的放鴨郎替財主家飼養(yǎng)鴨子。有一天,他到山上去放鴨,突然發(fā)現(xiàn)少了一只,這可把他急壞了。鴨子少了,回去怎么向財主交待。他心急如焚,四處尋找,都沒發(fā)現(xiàn),無奈他苦苦哀求土地公:“土地爺爺,發(fā)發(fā)慈悲吧,讓我的寶貝鴨子快點出來吧。”仁慈的土地公聽后,果真顯靈了。只見活靈活現(xiàn)的小鴨奔跳起來。由于是土地公捏的,因而就與眾不同,并且也不大容易養(yǎng)大,所以至今,在每群鴨子中,總有一只最小的,那就是土地公用泥土捏成的。兒時我便半信半疑記住了這個神奇的故事,當作一種詮釋。
喂蚯蚓的鴨子長得又快又壯,養(yǎng)到3~4個月就可以食用了。家鄉(xiāng)流傳著這樣一首打油詩:“甲鳥合成鴨,去鳥留下甲,甲等鳥作鴨,味道甲天下。”父親看著又肥又壯的鴨子,就會宰鴨改善生活,母親就會做出又香又嫩的“黃燜鴨”,讓我們兄妹四人解饞。每逢此時,我就會一邊高興地幫母親劈柴、打水、燒火……一邊津津有味地看母親制作“黃燜鴨”:只見母親將宰殺的鴨子,放入燒開的熱水中,燙上1分鐘左右,去毛。待鴨毛煺了后,再破膛,去內(nèi)臟,用清水洗凈后,切成鴨塊,放入陶質(zhì)缽中。然后把精面粉撒在鴨塊上,加入精鹽、味精、蔥結(或蒜仁),再把土雞蛋的蛋清蛋黃澆在上面,用竹筷拌均至不粘不糊。接著起油鍋,將優(yōu)質(zhì)茶油放入鍋中,待油燒至七成熱時,用竹筷將拌有面粉等佐料的鴨塊夾入鍋中煎一會,呈金黃色時起鍋放入缽中,蓋緊蓋子。把鍋洗凈,放水,再把缽子端入鍋中,扣緊鍋蓋,鍋蓋邊緣要糊上濕紙,使之密閉無縫,用微火慢慢燜熟。當肉香如蝶,滿屋翩躚,聞之口內(nèi)生津,胃口大開時,即可出鍋。揭開缽蓋,一盤熱騰騰、金燦燦、黃亮亮、香噴噴的“黃燜鴨”就呈現(xiàn)在眼前。母親總是笑吟吟地把鴨頭夾給一家之主的父親吃,把鴨腿、鴨翅分給我們四兄妹吃,邊夾給我們邊說:“要好好讀書,展翅飛翔”。而母親自己卻啃鴨爪。我吃著那原汁原味、鮮嫩醇香的黃燜鴨,別有一番風味在心頭。
黃燜鴨不僅味道鮮美,營養(yǎng)豐富,而且還有藥用價值。據(jù)《別錄》記載:“補虛除熱,和臟腑,利水道?!弊鎳t(yī)學認為鴨肉適用于體內(nèi)有熱、上火的人食用,特別是那些虛弱、便燥和水腫的人,食之最為有益。
家鄉(xiāng)每每逢年過節(jié)或是親朋好友到家作客,主人都會端出一盤色澤金黃、肉爛味香的“黃燜鴨”,讓你品嘗鄉(xiāng)間美食的滋味,感受山民淳樸的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