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　非

一個85歲老人的死

老人的兒子

我的同事

返鄉(xiāng)奔喪

回來之后

出于禮節(jié)

當(dāng)我問及

他喊了60多年“爸爸”

的那個人的死

他輕描淡寫

只用了兩個字

就將這一話題

轉(zhuǎn)向另一話題

他說：埋了

我和蒼蠅一塊享受陽光

這個上午

陽光穿過玻璃進(jìn)來

我坐累了

就走一走

滿屋子的陽光

照完左臉

再照右臉

當(dāng)然少不了我的身體

和我一塊享受陽光的

還有一只蒼蠅

它甚至懶得飛翔

老趴在桌子上

呼呼大睡

偶爾眨巴一下眼晴

它一定奇怪

那個和它同時享受陽光的人

老捧著一本破書

干什么呢

恐懼

那個人死了

這是去年夏天

在廣州一家忘了名稱的

三星級賓館806房間

夜半我打廁所出來

借著夜燈微弱的光

看到的

我的那位同事

靜悄悄地躺著

面如白紙

那一刻我以為他死了

我就一直盯著他看

直到他翻了身

下半夜我睡得不好

我老在想

我睡著的時候

與我同房的某人

是不是也這樣看過我

會議室的地板上遺落著一片指甲

會議室的地板上

遺落著一片指甲

領(lǐng)導(dǎo)在上面講話

我看見它

進(jìn)而想到

在某次開會時

那個無聊至極的人

咔嚓咔嚓

剪指甲

剪指甲的聲音

仿佛就在耳中

促使無聊至極的我

掏出指甲刀

無奈地發(fā)現(xiàn)

光潔的手上

無指甲可剪

所謂憐憫之詩

堆雪人

打雪仗

和兒子一起在

雪后的戶外嬉鬧

看著他因興奮

和寒冷

而通紅的小臉

我心陶然

兒子并不關(guān)心

今年夏天

洪水過后

陜南流離失所的人們

尚住在帳篷里

那兒下雪了嗎

他們冷不冷

怎么能怪兒子

我不也是為了

成就這著詩

才想到這些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