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建銘
留學(xué)美國,研究所畢業(yè)后,在紐約市找到了一份工作。用了第一個月的薪水,買了部二手車代步。開車上路的第一天非常興奮,過了布魯克林橋,下了高速路,進入市中心時,突然看到車子前頭冒出煙來。心一急,靠邊停車后,匆匆下車,順手按上車門鎖,“砰”的一聲關(guān)上車門,才警覺到鑰匙還在車里頭。
車子引擎依然在發(fā)動,引擎蓋上白煙裊裊。對汽車機械全然外行的我,那一刻,心急如焚,六神無主。我四處觀望,想找個電話亭求救時(那時手機還不流行),迎面對街,有一輛黃色計程車停下,走出來一個頭纏著高聳白布條、個頭高大的錫克族的司機。他手持著工具向我跑來,我不知道他的意圖,緊張得拔腿就跑。心想大白天的,紐約市的治安可是出了名的壞?!埃樱椋颍?am helping you.”那司機三兩步就追上我。
原來他手上的鐵條是要來幫我打開車門的,我錯怪他了。但是愈幫愈忙,他那扁形鐵條竟然折斷在車門縫里,“天??!”我心想。他嘀嘀咕咕說了一堆,轉(zhuǎn)頭竟開車走了。我自認倒霉,找到隔壁一條街的電話亭,花了三十分鐘,終于聯(lián)絡(luò)上一家拖吊公司前來。當我往回走時,遠遠看見車子前后多了兩個人,一個黑人將引擎蓋打開,另一個印度人正試著打開車門,旁邊站著那位錫克族的司機。
“They are my friends,dont worry.”司機對我說,并向我道歉剛剛弄巧成拙。我心想非親非故的,有什么企圖嗎?但是明眼人一看便知道,這輛破車的主人———我,哪有什么油水可以撈的。只不過和他們一樣是個新移民的窮小子,在異鄉(xiāng)求口飯吃。過一會兒,車門也開了,煙也熄了?!埃希觯澹?heat,no big deal?!睂⒁嫔w合上,黑人拍拍肩膀?qū)ξ艺f。原來是水箱缺水,導(dǎo)致引擎過熱。
臨走時,他們還提醒我,車子太老了,要保養(yǎng)。我臉上一熱,連忙點頭稱謝。發(fā)動引擎要開車離去時,看到迎面而來的拖吊車,我大聲地對他們說:“I am fine。Thanks for coming。”目送著這群城市天使,也感謝老天善待我這剛到的新紐約客。
(選自臺灣《自由時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