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　耕

前些年，我在岷山進行野外考察，曾投宿于一個叫小河的山鄉(xiāng)。這個位于兩山峽谷之間的常有鳥善出沒的平壩，舊社會是一個藏族頭人的寨子，現在只剩斑駁陸離的磚砌的寨門了，盡管殘破，可仍是進入山鄉(xiāng)的必由之路。我非常欣賞這個地方，它不僅富于滄桑感，僻靜清幽、遠離塵囂，而且在鄉(xiāng)村小學還有一位叫小芳的姑娘。那會兒，正時興李春波的歌，“村里有個姑娘叫小芳……”我自然會觸景生情，百唱不厭了。

但是，往事也有不堪回首的，記得有一天，在一個小飯館吃飯，偶然見到飯館老板的臉疤痕累累、面目可憎。我十分驚訝，隨行的向導便向我介紹起此人是如何被熊給破相的，那是一段令人觸目驚心的故事。

原來、這位老板曾熱衷于打獵，槍法還頗準。一次進山，遠遠看見一只老熊(當地人稱黑熊為者熊)，他禁不住一陣狂喜，舉起獵槍瞄準了熊的心臟——胸前的白斑，砰!老熊應聲倒下，老板非常自信地跑上前去收拾戰(zhàn)利品。可是，他在茂密的樹叢中翻來覆去怎么也找不到熊的尸首，“咦，哪兒去了呢?不會給跑掉的呀?！碑斔麧M懷疑惑地找至一棵大樹旁時，樹后有個身影閃現，他還沒弄清楚怎么回事，一聲嗥叫伴著一陣黑風撲面而來，老板猝不及防，熊掌早巳準確地落到他的臉上——幾乎同時，這頭熊身子一軟，倒地而亡。

從此，這位老板帶著一副丑陋的面目回到故鄉(xiāng)，便永遠告別了打獵生涯。當然，迫使他放下獵槍的不僅是這次嚴酷的皮肉之苦，更是一種深切的心靈之痛。老熊那垂死一擊的復仇精神，讓他再也沒有氣力和勇氣舉起手中的這桿造孽的槍了。

小河還在不分晝夜地嘩嘩流淌，與之相伴的卻是多么令人不堪回首的歌。

(摘自《北京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