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絮
黃昏里,天空格外燦爛,一抹向西的斜陽靜靜地落在窗臺上,薔薇花香隨著風幽幽送進來。一家人晚餐后,我在享受著一天工作之余帶來的安詳。
我坐在窗邊編織著毛衣,時不時抬頭看看身邊美滋滋的丈夫和才滿月不久的孩子在逗樂。他舉著雙臂擎著頑皮的小家伙在空中來回搖晃,用胡子拉碴的臉往小家伙身上磨蹭。
我有一個溫暖的家,丈夫事業(yè)有成,孩子健康可愛,我們有車有洋房。我不是有野心的女人,我熱愛我現(xiàn)在的生活,平平安安地度過光陰。
那個活蹦亂跳的小家伙忽然在他父親的懷里哭起來,朝我張開胖嘟嘟的小手。丈夫過來把他放進我的懷里。多嫩,綿綿的讓人怕碰碎了他。我剛撩起衣服,還沒有來得及把脹鼓鼓的奶頭塞進他嘴里,他就迫不及待地撲到乳房上,咕嚕著粉色的小舌頭,風卷殘葉般地吮吸起來,那雙烏黑的小眼睛還在盯著我的臉。
我常常在夜里忍不住起身下床,借著窗外照進的月光窺視丈夫和孩子睡得如何。這是不是夢?誰能說得清,我眼前的一切會不會如夢境般轉(zhuǎn)眼就消失呢。生活永遠充滿了意外,沒有人能說清明天會發(fā)生什么。
我把另一個女人的丈夫變成了我的丈夫,他本來是我的上司。我喜歡他,和喜歡別人不一樣,是從心底里喜歡他。他說他也喜歡我。我們像初識風情的少男少女,忘卻了人的道義和良心。我們以這樣的熱情,互相奉獻,互相取悅,最終在一個屋檐下共同居家度日了。
當然這種事我們早已熟視無睹,或者看作現(xiàn)實社會的規(guī)則之一。這是我努力奮斗的果實,但那果實的核上卻扎著一根針,時不時牽刺著我的心。因為那個女人的影子無時不存在于我們家的每個角落。有時丈夫下班晚歸一點,我就如困在籠里的獸。愛神的確是不可捉摸的,怕被拋棄的不安全感始終如影相隨,我沒有哪天不擔心婚姻終于被劃上休止符。
這種苦楚,我不能有任何的表露,只能處在這樣的世界里:所有的事情都得無奈地接受,因為我沒有講價的砝碼。更恰當?shù)卣f,我是自投羅網(wǎng)。
丈夫不知什么時候把他的手悄悄放在了我的肩上。我抬頭望著他,他正低頭凝視著我懷中浴在日光里吃奶的兒子。那副沉思的樣子,似乎是竭力想弄明白,自己的生活到底意味著什么。
我最怕他沉思,好像在懷念另一個女人,好像在后悔,好像在厭倦身邊的我。我打斷他,告訴他等會我們帶著孩子到河邊走走。他說明天要出差,不去了。這是從孩子出生以來,他第一次提到出差。是不是在騙我,去跟那個女人見面?就像每次聽到他要出差時的最初反應,我?guī)缀跤忠滩蛔?,脫口去質(zhì)問他了?,F(xiàn)在跟從前不一樣了,我有資本了,這孩子,這是我們愛情的結(jié)晶。
但終究也是沒有用的。我很明白,我只能采取守勢。過去我有很多的女性朋友,我們經(jīng)常在一起談論起男人心腸,愛和性的問題,大家都認為守勢比攻勢更能牽住男人。
孩子吃著奶就在我懷里睡著了,我小心地把他交給丈夫,要他把他放到床上去。
我需要靜一靜。我整理著衣襟,站在窗前向外望。遠處的河水波光粼粼,燕子在河邊的樹隙間盤旋掠飛,金色的夕陽在樹梢上照耀著。
今天它們在我眼里已失去往日的美色了,好像丈夫真跟那個女人見面了,我滿腦子是丈夫跟那個女人在作溫暖的肉體接觸的鏡頭,心底里有一種想大喊一聲的恐懼。怎樣制止他們呢?但是我牢記著母親的話:婚姻從來不是容易的事情,要是能熬到頭的話,會是非常幸福的。
我想我是懂這個道理的。忍耐吧,去給丈夫收拾行李箱,哪怕他真跟那個女人去見面。他不告訴我,是說明他還愛我。也許他真的只是去出差,我為什么總把他想得那么壞呢。
我想我們會熬到頭的??墒菚?只要那個女人還存在于世一天,我就一天不得安寧。那樣熬到頭的話,我有何幸福可言。
這一輩子,我已經(jīng)無法超脫這迷津曲徑了。
(題圖/王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