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楓 譯

沒人愿意干的工作

[克雷格·卡爾霍恩，某超級市場職員，他面臨一個選擇——任何地方的低收入者均面臨同樣的選擇]

我滿12歲后，每年暑假都在父親的清污公司干活。清洗液那種刺鼻的酸味，鋼絲刷刮擦磚頭的沙沙聲，讓我至今記憶猶新——它們促使你硬著頭皮趕快把活兒干完。如果我沒把磚清洗干凈，父親就會把我留下來，直到弄合格為止。父親并非對人特別苛刻，他對自己也是同樣要求。經他清洗過的每塊磚在建筑物上是那么顯眼，仿佛白背景上點綴的一枚紅寶石，那無異于他的“簽名”。

1976年結婚時，我剛在西南食品超市由包裝工“升”為存貨管理員。這可是一件又辛苦又乏味的工作。每周星期五晚上，都有一輛卡車運來食品，必須一罐罐一箱箱卸下車，貼上價格標簽，擺放到貨架上。大多數存貨管理員這天晚上都想方設法找借口走掉，但我卻總是等著隨時接貨。

到星期六早晨，所有的瓶瓶罐罐都被我貼上標簽，整整齊齊地擺在貨架上，活像一隊隊等待檢閱的士兵——那就是我的“簽名”。地板掃得干干凈凈，貨架擦得一塵不染。我為自己干好了這樁誰都不愿干的工作自豪不已。

“別把青春耗費在這種沒出息的事情上！”朋友們屢次勸我，他們認為我是個大傻瓜，一輩子也不會去別處闖闖。

到了80年代，先后在幾家商場干過的我升為存貨經理。隨后，我加盟了霍德遜·湯普森雜貨連鎖公司。1989年，公司派我去經營一家嚴重虧損的商店。說來也巧，它正好是16年前讓我從當包裝工起步的那家西南食品超市。

我并沒就此滿足，依然一心想著接受更大挑戰(zhàn)。沒過一年，我和妻子韋爾琳集中我們的全部積蓄（大約3.5萬美元），獲得了銀行提供的抵押貸款，說服公司把這家超市賣給了我。

作為老板，我通過提高雇員的薪水，讓他們明白工作干得好會得到酬勞。我同時瞄準白人顧客和黑人顧客大做廣告，不久，一個虧損30萬美元的商店開始盈利了。

這一成功的嘗試使我們大受鼓舞，我和韋爾琳開始四處尋找其它經營失敗的商店，設法讓其起死回生。今天，我們已經擁有8家商店，一年的總營業(yè)收入達5200萬美元。

每當新增加一家商店時，我都牢牢記住那些孕育成功的小事。每逢星期四，我都要巡視其中的一家商店，像當年那樣站著為貨物打包。

我父親用一桶清洗液和一把鋼絲刷、頭頂烈日為我上了重要的一課：每一件工作都好比簽名，你所干的工作質量實際上等于你的名字，只要你腳踏實地，埋頭苦干，遲早會從眾人當中脫穎而出。

真正的尊敬

[戴維·貝爾頓，干著體面的律師工作，他講述了自己少年時代如何拒絕毒品和犯罪誘惑的經歷]

在低收入住宅區(qū)，男子漢的勇氣每天都要受到挑戰(zhàn)，即便你是個小男孩。因此，當我讀到關于青少年兇殺案的推斷“他死于一雙運動鞋”時，我知道其實并非有人想穿這種鞋。

我是在紐約費倫山的一個低收入住宅區(qū)長大的，那兒離該市最亂的地段有一兩個街區(qū)遠。一天下午，我手拿一袋油炸土豆片，走進我們居住的大樓，那時我9歲。一個十三四歲的男孩子攔住我，要我把土豆片給他，我拒絕了。

那男孩走上前來，喝道：“聽見沒有？把土豆片給我！”

那些油炸土豆片是我想象中的“運動鞋”，我暗想：如果今天我放棄了這土豆片，明天我將放棄什么呢？他摸出一把刀子，但我不愿把土豆片遞過去。他揮刀朝我刺來，我拔腿就跑，手里緊緊攥住土豆片。

當我跑到家門口時，我感覺到背上濕漉漉的。我脫下大衣，看見上面有血跡。傷得倒是不算太重，但刺我的男孩子毫不在乎刀子是否刺中我。我的生命原本會在某篇新聞報導里終結——“他死于一袋油炸土豆片”，只因我跑得快得以幸免。

母親始終沒發(fā)現這件事，不過她非常清楚孩子們面臨的危險。她靠幫人打掃房間供養(yǎng)我和6個姐妹，因而不可能一直看著我們。一天，她帶我去費倫山男童俱樂部。那里的體操教練是一個名叫比利·湯姆斯的漢子。他知道在低收入住宅區(qū)，你的男子漢氣概可能會受到挑戰(zhàn)，然而他向我們提供了另一種挑戰(zhàn)。

有一年，俱樂部舉行健身比賽，其中一個項目是仰臥起坐。我練習了好幾個星期，滿有把握地認為沒人能擊敗我。輪到我上場時，我一口氣做了幾百個仰臥起坐。當我數著別的選手做的次數時，我知道我穩(wěn)操勝券了。誰知最后那個男孩報告他的得分時，竟夸大其辭說他足以超過我。

我被激怒了，不由得攥緊拳頭。湯姆斯教練是按誠實的規(guī)則進行比賽，但他有辦法將怒火和怨恨變?yōu)榉e極的東西。他叫我為來年的比賽更刻苦地訓練，從而證明我是堅持到最后的贏家。第二年，我果然以遙遙領先的分數奪得了冠軍。

男童俱樂部的人讓我懂得了做個好公民的種種道理。然而，正是比利·湯姆斯向我灌輸了最重要的一課：健身比賽的獎杯或痛打企圖偷你東西的家伙，并不能使你得到真正的尊重。真正的尊重來自你的內心深處。

這一認識使我在上中學時沒有像同齡人一樣吸毒和酗酒。同學們戲稱我為“LJ”，即把雙手按“L”和“J”形放在一起，那意思是古板守舊的家伙。但時隔不久，朋友們開始尊重我。我在一次籃球賽后，有人試圖遞給我一支大麻煙，另外的人便說：“別給他，他不會那玩意兒?！?/p>

今天，我在南卡羅來納州哥倫比亞城開律師事務所，還是當地男童及女童俱樂部的主席。平時我經常免費為少年犯擔任辯護律師。當我打量一些年輕的被告時，我看到太多的孩子像我童年時的伙伴。每當這種時候，我總是暗暗慶幸：倘若不是比利·湯姆斯教練，我可能會成為那些孩子當中的一個。

夢想成真

[當一名小學教師或許并不是什么崇高的理想，但貝若·彭黛爾在當了17年打掃衛(wèi)生的校工后，仍然沒有忘記自己的夢想]

我忘了二年級老師喬伊絲·庫柏那天提的數學問題，但我永遠也忘不了自己的回答“16”。這數字我一說出口，全班同學立即哄堂大笑起來。我簡直無地自容，感到自己是世界上最愚蠢的人。

庫柏夫人嚴厲地注視著全班同學，稍后她說：“我們都是在這兒學習?！?/p>

另一次，庫柏夫人讓我們寫篇作文，談談各自的理想。我寫道：“我想當一名教師，如同庫柏夫人那樣?！?/p>

她在我寫的作文上批注道：“你將成為一位出色的教師，因為你有決心，并愿意為此而努力?！敝蟮?7年中，我心中始終沒忘記這位老師的那一段話。

我中學畢業(yè)后跟機械師貝恩結為夫妻。不久，女兒拉托妮亞降臨人世。為了勉強維持生活，我們需要精打細算，設法節(jié)省每一分錢。這樣，我?guī)缀跽劜簧夏畲髮W乃至當教師了。

盡管如此，我依然打起精神在一所學校當校工。我每天要打掃納里莫爾小學的17間教室，包括庫柏夫人那個班的——她調到了這所學校教書。

我對庫柏夫人說我仍想教書，她重復了當年她在我的作文上批注的那段話。但我們家的經濟狀況太緊張，我顯然不可能辭職去讀全日制大學。10年后的一天，我考慮起自己畢生的夢想來。我多想工作、讀書兩不誤啊！可是要做到這一點，我需要每天早上趕到學校拖地板，而不是只在下午才去。

我跟丈夫和女兒談起這件事，總算定了下來：我將報名去上弗吉尼亞大學。接連7年，我一邊工作一邊上學。在沒課可上的日子，我則去為庫柏夫人當教學助手。

1995年5月8日，我朝思暮想的這一天來到了，我終于從弗吉尼亞大學畢業(yè)，獲得了學士學位，以及正式批準我當教師的教師資格證書。只不過還沒有現成的老師職位。

我連續(xù)去了幾所小學自薦求職。在科爾曼地方小學，校長杰妮·托姆林遜說：“你看上去好眼熟?！痹瓉?，她以前在納里莫爾小學工作了10多年。我替她打掃過辦公室，所以她還記得我。

就在我剛簽了作為校工的第18次合同后，科爾曼地方小學來電話通知我，該校有了一個職位空缺，要我去教五年級。

我開始教師生涯不久，便出現了跟我讀二年級時類似的一幕。我在黑板上寫了一個盡是語法錯誤的句子，然后叫學生上來更正錯誤。一名女孩子改了一半，就尷尬地停了下來。其他的同學幸災樂禍地哄笑起來，頓時，眼淚像斷線的珍珠似的順著她的臉頰往下掉。

我擁抱了她一下，讓她喝口水。繼而，我想起庫柏夫人的話語，目光嚴厲地對全班同學說：“我們都是在這兒學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