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振杰
同鄉(xiāng)聚會的時候,我認識了阿春。那天天很熱,我們在長江邊上圍成一個大圓圈,邊吃邊喝邊侃,這時,阿春就慢慢踱到了圈子中間。她是主持。
以前我從沒見過這么漂亮的女孩,長得有點像袁鳴,普通話說得像王雪純,反正大家都感到阿春主持同鄉(xiāng)會是一種享受。阿春那天穿著白色真絲T恤,粉紅長裙,亭亭玉立,像一朵芙蓉。記不清她都講了些什么,肯定有歡迎我們新生之類的話,還有一些別的什么,那天我們都很開心。
最后怎么散會也記不清了。只記得江風將魚腥送給黑夜時,我們便踏著路燈的昏黃回到宿舍。其實阿春那次并沒認識我,而我卻記住了她。
就在那年的深秋,肯定是深秋,我記得有幾片紅的霜葉掛在枝頭,蕩呀蕩的,讓人擔心。一天,校報編輯部組織我們記者去野炊,我遲到了。司機已在樓下按了好一陣子喇叭。阿春也在車上,只在她旁邊有一個空位子,好像是特意為我準備的。我不敢去坐,又不能不坐,猶豫了一下,還是半推半就地坐了。接下來,我們開始聊天,她說她不知道我是她老鄉(xiāng),我說她故意裝不認識,她還恭維了我的文章,我罵了她寫的評論。
直到下車時,我才發(fā)現(xiàn)阿春是跛子。我不相信,因為阿春跛著腿的時候仍然燦爛地笑,開心地唱,還跳了舞。我就走到阿春身邊,很生氣地,我也不知道為什么生氣,好像感到以前被她愚弄了,反正很生氣地問:“阿春你的腿怎么了?”阿春笑了笑:“你沒看見跛了嗎?”“怎么跛的?”“受了傷唄!小時候……
這時,一只受了傷的候鳥落在了河邊,大家驚叫著:一只受傷的候鳥,一只受傷的候鳥。阿春中斷了與我的談話,跛著腿沖了過去……候鳥被阿春放飛了??雌饋砟翘焖荛_心,可我不開心,阿春不知道。
阿春畢業(yè)那天我去送她,大包小包的很多東西。阿春還是那件T恤,還是那條裙子,依舊很美。我說阿春你還是那么美,阿春說可惜腿是跛的。我就不敢再說什么了。走的時候我怕她敏感,就問她是否愿意讓我?guī)退脰|西,她認真地說當然嘍,我是跛子,你怎能不幫?那口氣,好像在說別人是跛子而不是說自己。
當她踏上月臺,我問她能否走好以后的路,她說不知道,因為跛子的路不好走。
火車開了,我向阿春揮手再見,阿春卻沒有揮手,只是沖我微微地笑,那神態(tài),就像維納斯。
從此再沒有阿春的音信。可我常常想起阿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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