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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生活肯再給我一次機會

1995-08-22 03:33東梅梅
中國青年 1995年6期
關(guān)鍵詞:吳強痛苦命運

編者告白:讀了趙澤華充滿同情、充滿焦灼的文章,我們坐不住了。19歲,花一樣的年齡。19歲的女孩東梅梅卻因病魔的殘酷折磨而瀕臨死亡的邊緣,況且,她又是那樣地?zé)釔凵?,那樣地渴望?chuàng)造,那樣地執(zhí)著于自己的理想!我們立即想盡各種辦法,通過各種途徑,將焦灼不安的目光投向了北國的那個女孩。很幸運,絕望中的東梅梅不但收到了趙澤華姐姐的信和相片,而且意外地收到《中國青年》雜志熱情洋溢的信。病榻中的東梅梅好激動好激動,她病殘的身軀再次點燃起生活的希望。于是,應(yīng)《中國青年》編輯部之約,東梅梅極其艱難地講述著這些年來她渴望生活、同疾病抗?fàn)幍钠D難歷程——

1976年,我出生在一個普通的工人家庭里。3歲那年爸爸因公殉職,我有一姐一弟,姐姐同我都是重殘。

我從來沒有上過學(xué)。家里沒錢買輪椅,媽媽又無力背送我上學(xué)。盡管我很渴望能上學(xué)讀書,但可恨的病魔卻告訴我:那是不可能實現(xiàn)的,因我同別的孩子不一樣……

同別人不一樣的孩子總是有著同別人不一樣的心境,我很快就理解了這一切。我不再悲哀痛苦失望,我開始默默自學(xué)。

媽媽教我漢語拼音,我照著弟弟學(xué)過的書本讀書認字,還自己鍛煉著畫畫兒。我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個什么樣子,畫出的東西全是憑著想像,沒有藝術(shù)和欣賞性,可我卻高興快樂,因為它畢竟象征著大自然,象征著生命,象征著人群——我是多么向往窗外的世界呀!

繪畫就像我夢的翅膀,載著我愛的神靈撞擊生命的浪花。而我的心卻屬于詩神,每每捧起書,我總是全身心投入,忘記時間忘記身外的世界。我太渴望知識了,凡身邊能拿到的書我都要讀,就連一張廢紙頁也要看一看。記得有一次,剛剛參加工作的小姨給我借來一本奧斯特洛夫斯基的小說《鋼鐵是怎樣煉成的》,我好激動,打著手電筒連夜捧讀。厚厚的小說讀完時,我的眼睛已經(jīng)累得看不見東西了。手電筒的光太暗,是收音機用過的電池。至今我的視力還沒有恢復(fù)好。

1993年17歲那年,我用一年時間創(chuàng)作了一部4萬字的中篇小說,我把它寄給了北京《三月風(fēng)》雜志的文學(xué)編輯趙澤華姐姐。事后證明那部作品是失敗了,我好傷心!要知道,那是我在弟弟用過的學(xué)生資料紙背面寫成的,我的手都磨出了血泡。我不是覺得我學(xué)習(xí)的條件有多艱苦,我只是恨自己好笨!別人能學(xué)出成績,而我卻拼搏不出價值,我究竟能做些什么?我何時能自食其力?

想著重殘的姐姐、上中學(xué)的弟弟、多病的媽媽,我再也承受不住了,我想結(jié)束生命,離開這個世界,可是趙澤華姐姐寫信勸我再試一試。她跟我談理想,談我的命運,還給我寄來一本吳強哥哥的詩集《我的生日沒有燭光》。感受著她那溫柔的話語,讀著吳強哥哥搏擊命運的的事跡,我哭了。我好像是猛然一下從夢中清醒過來恢復(fù)了理智:死亡是一種逃避,于情于理于生活都是一種逃避,我不能做一個懦弱者。比起吳強哥哥、海迪姐姐,比起那些抗擊命運創(chuàng)造生活的生命強者,我真的臉紅,我無地自容。

我將18歲生日那天夜里寫好的遺書寄給趙澤華姐姐,求她替我燒毀,以示我要活下去的決心。此后在我生命中的每一天里,我都在刻苦學(xué)習(xí)、踏實寫作,努力不讓痛苦和自卑壓抑住我的心,也努力向生活展現(xiàn)著我生命的微笑和美麗。終于,我有兩篇散文被報刊采用了,我好激動!當(dāng)捧著那25元錢的稿酬時,我的淚水忍不住滾滾而下。再試一試,試試過后也許會失敗,也更可能是成功!趙澤華姐姐,謝謝您!是您使我抓住了試的機會——第二次生命!

我知道我的文化底子還很薄,拼搏文學(xué)的高峰還得從頭學(xué)起。我又重新擬定了學(xué)習(xí)計劃表,想從19歲開始扎實地加深自己的知識,多讀多寫多創(chuàng)作,一方面充實生命,一方面實現(xiàn)理想。

可是,我又突然患上了格林巴力綜合癥,雙手和雙腿都失去了知覺,喉嚨也吞咽不下東西,我再也不能寫字、畫畫、看書了,我變成了一個只會躺著喘氣的廢物。

媽媽為給我治病四處奔波、求助,親人們獻出一顆顆滾燙的愛心??墒敲鎸ξ抑饾u加劇的病情依然無能為力,他們付不起那昂貴的藥費。

我一下變得好絕望、痛苦,我不愿拖累親人,不愿看見媽媽流淚,我已經(jīng)欠他們太多太多了,今生今世已經(jīng)還不清,此時此刻我怎能忍心再讓他們?yōu)槲覀耐纯啵?/p>

我又想到了死亡,想讓親人們解脫??墒俏覅s去意彷徨,我才19歲,生活的道路才剛剛開始,以后的時光還有好長好長,我還有很多理想沒有實現(xiàn),還有很多夢想留在計劃之中,我怎能撒手而去,怎能舍得下我的媽媽、姐姐和弟弟?怎能舍得下那么多我愛和愛我的親人?

我現(xiàn)在只有一個愿望:假如生活肯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要緊緊扼住命運的喉嚨,竭盡全力去改寫我的人生!

1995年4月9日于病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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