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因明
《讀書》一九九四年十一期王躍生先生的《俄羅斯需要多少藝術家》一文,認為中俄兩國“科學、文化、藝術的供給超過了此時社會對它的需求”,而“教育、科學、文化、藝術等等在向市場經濟轉軌中遇到的困難,不能記到市場經濟頭上?!轮荒苡浀接媱澖洕^上”,等等。這說法恐怕容易被理解為對市場經濟的過分熱心的辯護。
至少從西尼爾、穆勒開始,假說演繹模型方法日益成為西方經濟學方法論的主流。這一方法論的成功,容易給人一種印象,似乎經濟學中的那些結論(包括最主要的結論:市場的資源最優(yōu)配置功能)就是現實經濟的準確描述。這種錯誤印象,對于大多數中國人來說,引出“市場萬能”的幻象幾乎是可能的。
出于尋求經濟現象背后的經濟規(guī)律的需要,經濟學不能不從高度簡化極其復雜的、交互作用的無數相關因素開始,即:第一,提出幾個最簡單、最普遍的基本假設(“經濟人”假設即假設人們在經濟活動中都按照“以最小犧牲獲取最大報酬”的原則行事;邊際效用遞減假設;自由競爭假設;人口增長規(guī)律假設等等);第二,假定某些相關因素保持不變甚至干脆忽略不計。用這種方法得來的基本結論,構成理解無限多樣化的經濟世界的一個基本理論框架,但是,它僅僅是一個框架。
經濟現實告訴我們的是:在那些大體上公認為最成功的經濟制度中,通行的是混合經濟,即市場“看不見的手”與政府“看得見的手”的協(xié)調(指努力去協(xié)調,而不是原則上就是協(xié)調的)配合。有不少專家認為,發(fā)展中國家的現代化過程更需要一個強有力的明智的政府對經濟發(fā)展進行控制、規(guī)劃和引導,制訂必不可少的規(guī)則并監(jiān)督規(guī)則的執(zhí)行。甚至,歷史上是否曾有過那種聽憑科教文衛(wèi)等極關重要的社會事業(yè)由市場供求支配的極端自由放任的制度而能夠成功的,似乎還未聽說過。
總而言之,像教育、科學、文化藝術(尤其是其中的“雅文化”)這樣一些其意義無論怎樣高估都不會太過分的“有意義的需求”,恰恰是市場在此會失效的具有“外部經濟效果”的“公共財”或準公共財,絕對不可以聽任市場供求去支配。不這樣做,就是放棄了一個政府應盡的起碼職責,走向另一極端,必將遺患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