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 木
楊柳自是牽情之物。自《詩經》始,一直到近代,詠歌不絕。近于《讀書》雜志(一九九三年第八期)黃裳先生《秋柳》一文中讀到清初王阮亭秋柳詩七律四章,距其創(chuàng)作已三百數(shù)十年,仍覺其凄迷婉約,使人悵惘。毋怪其時和者數(shù)十、百人,后流傳大江南北,數(shù)年和者不絕。此之謂詩“可以群”。
于此當稍辨時代精神,——取“精神”二字之通俗義,——或其時代之大眾心理,與作者個人心理。阮亭生于明末崇禎七年(一六三五),父祖輩在明皆達官顯宦,少年科第,以二十二歲成進士。二十四歲舉秋柳社,賦秋柳詩,則于個人,似無所恨,初無郁郁不得志之處。而其所以風動一時者,能寫出當時之大眾心理也。
崇禎甲申之變,距為此詩時(丁酉),不過十四年。其時文化界人物,皆目睹親歷亡國之慘,一皆無可奈何,多懷黍離麥秀之悲,觸處皆傷心之地。群眾心理,流于感傷,偶得敏感詩人,一加揭出其難說之情,而因物托意,出以藻麗之詞,無有結論,因本無結論可作;僅流連光景,宛轉低徊,自然感動深衷,一倡百和。情緒、思想,原自外來,人與人之間,固相通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