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儒勒·列那爾 徐知免
他出生于石頭,生活在石頭下面,而最后還是在這里,他自掘一杯墓土。
我時常去拜訪他;每回,我揭開那塊石頭,我心里真怕看到他在那里,但又害怕他不在那里。
可他總是在那里。
他藏身在這干燥住處,潔凈,窄狹,真是別有天地,他整個占了,脹大得像個慳吝人的錢包。
興許是一場雨催他出來的吧,他來到我面前。呆呆板板,連跳帶爬地幾下,迤迤而來。他盤膝大坐,用那雙紅通通的眼睛凝視著我。如果不公平的世界把他當成癩子,我可不怕蹲在他身邊,我可不怕把我自己的臉貼近他的臉。
然后我得克服殘余的一點厭惡,我要用手撫摸你,蟾蜍!
可是昨天,我失去了觸覺。他鼓脹起來,水淋淋的,渾身疙瘩,完全破了。
“我可憐的朋友,”我對他說,“我不愿叫你難過,不過,天哪!你好丑啊!”
他張開他那張稚氣的、沒有牙的嘴巴,呵著熱氣,操著一副英國腔回答我:
“那么,你呢?”
(馬航莉摘自《胡蘿卜毋須》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