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豫鵬
他是一位非常博學聰慧的老作家,現(xiàn)在和夫人住在佛蒙特州科斯林附近的農(nóng)場里過著隱居的生活。他曾說,無論我什么時候到他那個自稱作“新英格蘭”的鄉(xiāng)居之所,他都會很高興地接待我。
幾年前我聽過他的演講,近來又讀了不少他寫的書,我感到現(xiàn)在太需要他了,真希望能借助他的智慧解除那些使生活黯然失色的痛苦的憂郁,事業(yè)上的失敗和我的衰老無能,已經(jīng)剝奪了我太多的生活樂趣。
那是在一個晴朗的晚冬日子,整個農(nóng)場為覆蓋著白雪的田野和樹林所環(huán)繞,我專程去那拜訪了他。
埃德加·N·杰克遜這位“心靈的醫(yī)生”,他多年的寫作和教學曾幫助過許許多多身處逆境的人們,現(xiàn)在正不得不用自己的智慧滋養(yǎng)著自己——前些日子,老人因意外地受到了重物的撞擊,身體的右半側(cè)失去了知覺,甚至喪失了說話能力。醫(yī)生的預測是很不樂觀的,他們告訴他的夫人:看來想恢復說話能力是不可能的了??墒菐讉€星期后,老人不僅又能進行交談了,而且還決心要獲得更多的才能。
埃德加拄著手杖,步履緩慢地起身迎接我,但眼神中流露著清晰可辨的生氣和活力。我們一起走進書房,只見一大堆新的、舊的書籍排列在書桌周圍,桌上除了大量的資料、雜志,還端放著一臺文字信息處理機。
得知他的書能對我有所幫助,他顯得有些興奮。我告訴他,失敗的旋渦實際上仍然使我感到悔恨和悲痛,甚至無力自撥。
“現(xiàn)在你需要的就是痛心疾首地反省自己的失敗,從學會與悔恨悲傷相處中尋找安慰?!彼又鴦窠湮?一些人他們不因悔恨的震驚而醒悟,因此無法得到安慰;但是那些真正懂得悲痛的人,就能獲得新的靈感和更加充實的信念。
“我給你看一樣東西?!彼赶虼巴膺h處的光禿禿的糖械樹,那些糖械樹是環(huán)繞著那片三英畝的牧場栽種的。我們從邊門走出去,踩著嘎吱嘎吱作響的積雪,慢慢走向牧場。
我注意到,在每一棵大樹之間都有絞扎在一起、銹跡斑斑的,帶著鐵刺的鐵刺網(wǎng)串接著。埃德加告訴我:“六十年前,這家主人種下了這些樹,用來拉鐵絲網(wǎng)當作圈圍牧場的柵欄,這樣就省得挖坑埋樁了??墒牵谚F絲網(wǎng)釘進幼嫩的樹皮里,確是對那些小樹的極大不幸。一些樹進行反抗,一些樹也就接受了:你看這,鐵絲網(wǎng)已經(jīng)長進樹里去了?!?/p>
他又指向一棵因鐵絲的傷害已嚴重畸型的老樹,“為什么那棵樹用損傷自己來反抗,這棵樹卻接受了鐵絲網(wǎng)而不是犧牲自己?”近旁的這棵樹絲毫沒有那種長長的,看了令人作痛的疤痕;相反,鐵絲網(wǎng)就象鐵鉆一樣從樹桿的一頭嵌入,又從另一端出現(xiàn)。
“這片老樹使我想得很多,”回來的路上埃德加對我說,“是內(nèi)在的力量使老樹能夠克服鐵絲網(wǎng)的損傷,它們不愿讓鐵絲網(wǎng)葬送掉自己的余生!那么一個人又怎樣變不幸悲痛為再生的力量,而不是讓它成為自己生活的障礙呢?”
埃德加也無從了解發(fā)生在糖械樹身上的奇跡,“但對于人來說,我們有勇敢地面對逆境和超越痛苦的途徑:為自己保持一幅富于朝氣和活力的前景,不要害怕別人的怨恨和嘲笑,盡量對自己寬容——這是最重要也是最費力氣的了,應該在自己身上花大功夫。我們許多人總是對自己過于苛刻,我覺得我們每個人都應該和自己簽訂一個和平條約——忘掉自己那些已經(jīng)造成了的愚蠢錯誤吧!”
進屋時,他望著那片糖械樹深沉地說:“如果我們能理智地駕馭不幸,如果我們能徹底地反省自己的過失,‘鐵絲網(wǎng)就不會得勝,我們就能夠克服任何不幸,我們就能夠成功地生活下去。”
喝著她夫人端來的咖啡,埃德加欣慰地告訴我:“我不斷地給我的生活劃出一條新的起跑線,獲取新的知識、新的友誼、新的體驗。”他欣奮地注視著那臺新的文字信息處理機和許多新書:他自己也正在奮斗!雖然半身不遂還時常困繞著他,但我知道他決沒有讓步。
“我們可以把自己的痛苦失意作為退卻的借口,但我們也可以尋找到復活和再生的道路?!彼藭r又凝視著那片白雪覆蓋的牧場,“你有你的煩惱,我有我的奮斗,我將不懈地努力工作,你也應該這樣!”
埃德加眼光灼灼地注視著我……
圖朱振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