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冠壺
水是冷泉潤鐵喉,酒是熱火暖人心。契丹奔突草原千里,大遼馳騁風雪兩世紀,雞冠壺最是須臾不可離。
褐胎黃釉,釉層多已脫落。高21厘米,筒狀小口,鼓腹下垂,小平底略內(nèi)凹。上部兩側(cè)緩收合為雞冠狀,冠上中部有一凹槽,凹槽處加飾仿縫合皮囊的榫狀物,凹槽兩側(cè)各有一圓形穿孔。腹中部有兩條凸弦紋曲弧向上,共承起一火焰狀物。在邊緣處還加飾一條上窄下寬的帶狀邊飾,似仿皮囊為防止泄漏而加飾的邊飾一樣。上加復層臺狀小蓋,蓋上有螺旋狀小鈕。
隔著博物館的展窗玻璃凝神,這是件火焰紋雞冠壺,出土于遼寧省朝陽市朝陽縣遼墓中。
其時,朝陽地區(qū)為遼中京道興中府所治。在譚其驤《中國歷史地圖集》中京道地圖冊頁上,大凌河稱為大靈河,小凌河則稱為小靈河。北票為川州,木頭城子為建州,喀左大城子鎮(zhèn)為利州,建平八家子為惠州,凌源十八里鋪為榆州,朝陽市龍城為大遼興中府治地。
大遼也不是突然就大起來的。從部落到建國,從契丹到大遼前后兩百年。當時宋的官員和百姓往北往西看,遼是外族,朝陽也妥妥是邊塞。
小時候,聽鞍山人劉蘭芳講《楊家將》《岳飛傳》,為楊六郎流汗,為岳飛流淚,就總恨著罵著蕭太后金兀術(shù)都是外人呢。
萬千大遼雞冠壺隱去,這一件火焰紋雞冠壺卻凸顯,讓一千年后的我們看見。這件雞冠壺,就在大遼故地、遼西朝陽博物館里。
公元916年契丹建國,947年改國號為遼,遼先后與五代、北宋并立,歷時210年。公元1125年,遼為金所滅。當時的遼西朝陽市屬于遼霸州,后升為興中府。楊家將和遼拼死廝殺,守疆拓土時,誰都不知道多年后其實是分不開的一家人。
雞冠壺是大遼江山的文化切片,文明基因信息儲存的DNA檢材。這件擺放在遼西朝陽博物館里的火焰紋雞冠壺,1972年11月出土于朝陽縣二十家子遼墓。
建州二十家子出土綠釉雞冠壺,利州南公營子出土白釉綠彩雞冠壺,惠州葉柏壽出土三彩環(huán)梁雞冠壺,川州出土白瓷矮身環(huán)梁雞冠壺。全國出土雞冠壺完整器逾200件,而朝陽博物館收藏雞冠壺便有25件。
在遼時,雞冠壺其實不叫雞冠壺,雞冠壺是后世的考古人給命的名,考古人叫的雞冠壺在遼是皮做的,懸掛在馬腹兩側(cè),方便又實用。
往細里說,馳騁奔突時,契丹人的酒和水都是在雞冠壺里盛放,當然也盛奶。往大里說,契丹鐵騎所到之處,皆有雞冠壺。遼的疆域,東到日本海,西接阿爾泰山,南襟天津海河,北達庫頁島。雞冠壺里安放了大遼的風雪彌漫、遼闊河山。
“地理環(huán)境決定論”認為,地理環(huán)境決定了歷史文化的發(fā)展,決定了生活在其中的民族的性格。大遼向著中華大地的北、東北、西北方向,遼闊蒼茫,人也就豪放、粗獷。在博物館里遇見雞冠壺,即使普通人如我,也能感受到少數(shù)民族游牧文化的粗放、奔張。
雞冠壺的顏色或是白中泛青、白中泛黃,或是漆黑如墨,或是草原一般碧綠,綠得深沉,綠得純正,綠得晶瑩,肆意彰顯了契丹人的騎風獵韻。在契丹人的眼中,精心燒制的器物上呈現(xiàn)的盎然綠色,就是生養(yǎng)他們的千里草原。
這些都是在書上、在博物館里知道的事。雞冠壺由初始的扁身單、雙穿孔隨馬攜帶,到圈足提梁居室使用的注壺的流變,是隨著契丹大遼馳騁草原四時捺缽到逐漸定居的民族發(fā)展演變而來的,這是專家的研究了。
雞冠壺裝奶,裝的是黑牛的奶,裝的是白羊的奶,裝的是養(yǎng)育“兒童能騎馬,婦女亦腰弓”的契丹民族的奶。
雞冠壺裝酒,裝的是黍子和粟米釀制的糧食酒,裝的是牛奶和羊奶釀制的香奶酒,裝的是芍藥、玫瑰釀制的鮮花酒,裝的是羔羊肉釀造的白羊酒。
雞冠壺裝水,裝的是老哈河,裝的是西拉木倫河,裝的是大小靈河。
這只雞冠壺懸掛在屬于契丹的駿馬上,這匹馬馳騁在屬于大遼的草原上,這片草原遼闊在中華的版圖上。
這只壺是被一只什么樣的手提起來?這只手有著一只什么樣的臂膀,這只臂膀是長在一個什么樣的勇士身上?這個漢子打馬馳騁多少里?踏過多少山?
“威風萬里壓南邦,東去能翻鴨綠江,靈怪大千俱破膽,那教猛虎不投降?!碧嗟碾u冠壺碎在了山川原野,消失在了時光的長河里,留給我們矚目的是這一件:火焰紋雞冠壺。
在遼西朝陽博物館。
陶鴟吻
滕利明從白川州來營州問我說:三哥,北塔那么高,你咋寫???我瞪他一眼,別說高矮的事行不?
他不瞅我,接著自己的話說:三哥,你要是寫北塔你就寫陶鴟吻,你從陶鴟吻開始寫北塔就行。他這么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在北塔博物館里陪朋友見過陶鴟吻的。就那么赫赫然地立在北塔負一層的展櫥里,陌陌然的樣子。
巍巍然的這塔在這座被稱作三燕古都的城市里是按方位被人叫北塔的,與北塔對立著居南的就是南塔。南塔占了金庸老先生給題了匾額的朝陽城慕容古街的南口,北塔就占了街的北口。
這座城市曾經(jīng)還有一座東塔的,可惜傾頹年久,只余塔基殘存。故這座城市早先是被叫作三塔廳的??上d的時光終究是沒有那么久。
太久的陶鴟吻坐在北塔博物館里,被來看塔的人看見。有塔的廣場也隨了塔的名字,塔旁的博物館也就叫了北塔博物館。北塔博物館里藏的自然是和這塔相關(guān)聯(lián)的物件,古或是不古的。這鴟吻確也曾是這北塔的一個部分,一個組成,一個細節(jié)。這鴟吻就像被風時常掀起的一角帷幕,需靜著心去窺看,耐著心去探看。細看這陶鴟吻,也大約就能看好這城市的塔,這塔的城市。
奔赴這個城市而來的人,有一些就是為了來看這座塔。一千七百年,這塔和這城市是一起生的,也就和這城市長在一起了。進了塔下的博物館,是會遇見這鴟吻了。
觸目是灰黑色的大鳥。近了,額眉抵近了冷冷的櫥窗玻璃細瞅,是石的瓦的陶的,行外人的眼神終是疑惑。
我當時是只記得了“陶”,記著了“吻”,這個“鴟”字還真是沒記清楚?;貋砑毑榘俣戎懒?,鴟吻(鴟尾、龍吻)是居于古建殿宇屋頂正脊的兩端的構(gòu)件。鴟吻所居處正是古建殿宇的視覺最高點,是畏“天”、敬“天”的力量和威嚴的體現(xiàn)。
可一轉(zhuǎn)身還是給忘了,沒上心的東西總是記不住。沒能走進這鴟吻在北塔博物館的空間,也沒能走進這鴟吻在北塔上的時間。這回,必得再去看一次了。從北塔博物館的一樓展館開始,一個小時后轉(zhuǎn)到了北塔博物館的負一樓。
鴟吻突吻長喙,通高110厘米,吻寬91厘米。下層高58厘米,寬83厘米,體厚40厘米,壁厚2至3厘米。依據(jù)隋唐時代中國傳統(tǒng)建筑布局原則及殘存建筑遺跡推測,鴟吻所蹲坐的建筑物如果還原,該是一座400多平方米、規(guī)模宏大的唐代佛寺殿堂建筑。
塔下凌亂了千年的廢墟里,考古人員揭開歲月的蒙塵后,匍匐一地的是泥質(zhì)灰陶的鴟吻殘片。粘對成型,狀如鴟首,長喙,鼓眼珠。從眼部向后再向下卷,內(nèi)側(cè)有兩道突起的鰭,內(nèi)飾梅花。外側(cè)飾突起羽狀,眼部向下突起狀鰭由一道變?yōu)閮傻馈x|吻凸眼長喙,造型罕見,但明眼人還是認得出,就是唐制。
——這些是在書里記得明白,我看得仔細的。書是原鄭振鐸秘書、國家文物局古建筑專家組組長羅哲文作序的《北塔考古發(fā)掘與工程維修報告》。
滕利明說,三哥你光看書不行,類似的鴟吻在咱們不遠處還有實物。適值癸卯年冬至節(jié)氣,我和滕利明在距離同屬遼西的義縣大奉國寺大雄寶殿199米的正前方留住腳步。高遠處空宇蒼茫,鉛云彌漫。抬頭處殿宇巍峨。殿宇正脊梁上蹲坐的是一對陶螭,勢若騰空。寒風刮面,兩個人就只是呆看著,一句話都沒有了。
遼代的建筑美學、建筑規(guī)制皆是“遼承唐制”。奉國寺典型的遼構(gòu),依稀呈現(xiàn)出大唐的恢宏氣象。
明清較之唐宋的倒退緣由當然不是我可以說得清的,但是也可以看得出來,體味得到。虧得朝陽市城區(qū)內(nèi)有南北塔聳立,支撐起了三燕古都的架勢,巍然峨然?,F(xiàn)今朝陽人的城市地標,矗立在營州思鄉(xiāng)人的心底巍峨成燈塔,懸掛在望鄉(xiāng)人的眼前皓皓成燈盞。
馮太后的仰望和追思一定是高過祖父所有的宮殿,在三燕宮殿地基上高聳起來的是思燕的佛圖。建塔的,修塔的,拜塔的,轉(zhuǎn)塔的,想著塔的,和這千年北塔牽牽絆絆著的人著實太多太多了。
太多的人都是因為自己才想起這塔,太多的人都不是因為塔才想起塔的。宏大的敘事,一個國家、一個時代、一個民族都需要。讓一件鴟吻回歸復位,回到唐天寶年間的殿宇上,回到巍峨殿宇的正脊上,讓一座宏大的寺塔恢復如初,和千年后的人相見。文物在博物館里展出鋪陳的是曾經(jīng)遼闊的空間、遙遠的時間。每一件器物背后,都曾經(jīng)是一雙手的溫熱、一對眼神的熾熱、一顆心的冷熱。默默看一件器物,其實是要傾聽隱在器物背后的那一個人或是那一些人。
一件陶鴟吻,在今人的凝視里,空間和時間都開始慢慢浮現(xiàn)。漸近,漸大,漸清。天寶年間的大唐氣象,營州時期的朝陽高光,一件鴟吻銜著的被時空敘述的宏大和微光。
如此,博物化的時光就都醒了過來。
天寶的朱紅
云蒸霞蔚,天呈祥瑞,開元寺塔維修工程已經(jīng)到了第十層。看著眼前畫師剛剛繪就的多彩壁畫,望望城郭外巍巍和龍山、滔滔白狼水,營州大德高僧曹禪師突然想起什么,疾步來到壁畫檐前,揮起狼毫大筆。
曹禪師轉(zhuǎn)身之際,眾人眼前赫然出現(xiàn)了兩個朱紅顏色的大字:天寶。愕然之后,圍觀的僧人、畫師、工匠,紛紛擊節(jié)贊嘆。
1269年之后,大唐營州已變成了遼西朝陽城。面對赫然現(xiàn)于東北第一塔朝陽北塔第七層(唐代第十層,遼代第七層)朝南檐間的唐代“天寶”兩個朱書大字,觀者無不驚嘆。
龍城書家九芝堂主孟慶冰先生講:“天寶”二字字勢開張,結(jié)字天真,線條蒼茫,中鋒書寫。寫無拘,抒無束,呈安和真樸之人心,顯盛世恢宏之氣象。
一千三百年前,是啥樣人物在朝陽北塔內(nèi)檐書寫了這“天寶”二字呢?是《舊唐書》里記載的“昔在棘城,結(jié)原已修于寶塔”的安祿山、史思明?還是《全唐文》里提到的唐天寶年間營州的大德名僧“曹禪師”?還是施工的工匠?畫壁畫的畫師?
北塔博物館館長王志華在微信上回復我的疑問:三哥你想多了。應該是彩繪的匠人。如果真是一個匠人畫師所留,那自從寫就這“天寶”二字那一刻起,這便是個不凡的匠人。讓后人知曉關(guān)于這北塔的唐時故事,也讓這古人在歷史的厚重帷幕后留下驚鴻之影。
市文聯(lián)的孫超老師說:這兩個字有意無意均有之,或許可以理解為,朋友聚會司空見慣,飯后鳥獸散,即使有人提起亦難確指時間地點人事物,但偏偏有人習慣性寫了日記,無意間流傳下來,這就是“天寶”。因為這做法不是題記磚,又不是物帳碑,非規(guī)定動作,但往往就是這個神來之筆,在玉石俱焚、物是人非的今天,給后人留下了可以掀開千年重重歷史帷幕的一絲線索。
天寶年間即唐玄宗后期的742年正月—756年7月,共計十五年。本來好好的開元盛世,玄宗偏就信了天降靈寶之說,改了年號為天寶。
天寶十四年(755年)十一月,朝陽人安祿山自范陽(今北京)起兵,掀起了安史之亂。
坐落在建州古城后山的黃花灘塔佛像旁有匠人簽名,朝陽北大街關(guān)帝廟石頭雕刻的旗桿座有石匠留款,南京城明孝陵城墻做磚匠人留下了清晰的名號,秦兵馬俑的臉頰上留下匠人模糊的指紋。
可這朱書的“天寶”,后人看見顏色,看見書體,看見過去,卻看不見前人的蛛絲馬跡。
唐承隋制,設營州柳城郡,為營州都督府治所。唐王朝對營州的統(tǒng)轄從唐初到安史之亂達一百四十年。
現(xiàn)在384萬人口,兩萬平方公里的遼西地級市朝陽,在唐營州時是高光時刻。要是以中國傳統(tǒng)的進深院落來比喻朝陽的歷史,5800年前的牛河梁是朝陽的五進院,2000年前的秦漢柳城是朝陽城市的四進院,1700年前的三燕古都龍城是朝陽市歷史的中庭,1400多年前的唐營州是朝陽城市的二進院,遼代霸州則是朝陽歷史的一進院了。
北塔周圍遺址出土的大量弧線或直線形粗繩紋磚,均屬于典型的唐磚。蓮花瓦當形式多樣,都屬唐代風格。陶螭吻造型,在唐代長安宮殿遺址和渤海國遺址可見。遺址殘碑,杳無紀年文字,但書法風格明顯是唐代。經(jīng)年至今,朝陽出土近二十件唐墓志的書法風格,皆處于由魏碑到正楷至行書的流變期間。這些都在訴說著唐代天寶年間,曾對隋代重建之舍利塔進行了重修。唐重修北塔當在天寶十四年(755年),距今1269年了。
“天寶”兩個朱紅大字的周遭,是引人注目的唐彩色壁畫。繪于北塔第五到十二層朝南的塔檐束腰白灰面上的唐彩畫,國內(nèi)僅有?!肮P無妄下”,呈“風趨電疾”之勢的仿木構(gòu)建筑卷草紋彩畫,以紅、黑等重色為主調(diào),與白色灰面形成強烈對比,用繪畫形式生動重現(xiàn)了中國傳統(tǒng)木構(gòu)樓閣建筑高大宏偉而又富麗堂皇的風格特性?!杜f唐書》所述:“今之伽藍,制過宮闕,窮奢極壯,畫績(同繪)盡工?!奔粗复孙L格。
遙想當年,繪畫休憩之際,唐畫師突來興趣想法,在北塔第十層南檐間揮毫涂下兩個朱紅大字:天寶。無意給后人留下窺大唐氣象之管,開歷史大門之匙,今人何其幸矣!
紅是喧嘩,是繁華,是高歌猛進,是富麗堂皇,也只有大唐來配。暢快的正色朱紅,是大唐的風格奔放,是大唐的底色輝煌,是大唐的性格熱烈。
朝陽出土的唐陶歌俑,皆著紅色百褶長裙,對襟短袖,色艷形動。
“正紅”稍染黃,是為朱色。來自紅土的紅為“赭”,出自朱砂的紅為“朱”,稱為朱紅。“朱紅”征朱雀,表南方。唐朝的“朱紅”為正色。五品官員以朱色為常服,是為朱服?;实塾弥焐?,是為朱筆。建筑以朱色裝飾,是為朱樓。官宦富貴之家大門朱色,是為朱門。
較“朱紅”顏色淡一點淺一點,是“妃色”,可以想象一下貴妃酒醉的面頰。另有“鮮膚勝粉白,慢臉若桃紅”。桃紅如遼西春天山野剛綻的桃花,紅色和白色相混,呈粉白鮮亮的紅色。
時間破碎著好多東西,讓后來者去拼接,復原,打撈。這是物與人的訴說,古與今的交代。價值取向的精神,在器物的物質(zhì)層次得以烙印、寄托,從而呈現(xiàn)。
唐玄宗于開元二十六年(738年),“敕天下諸州各以郭下定形勝觀寺,改以開元為額?!碧鞂毴辏?44年),又“敕兩京天下州郡取官物鑄金銅天尊及佛各一軀,送開元觀及開元寺”。
唐開元末至天寶末年,“恃恩寵,縱虛妄以取媚于玄宗”的安祿山其時正任平盧節(jié)度使兼營州刺史,遵旨而風行的安祿山于唐天寶年間維修了隋寶安寺塔。從開元二十六年(738年)開始籌備,到天寶年間竣工。塔寺名稱亦奉詔“改以開元為額”,稱開元寺塔了。
竺可楨考證,大唐(公元七世紀)是氣候溫暖濕潤的時代。天寶年間,公元750年前后,大詩人高適出塞來到營州,寫下了那首流傳千古的《營州歌》。另有意味的是,千年之后的大戲曲家洪昇和了一首《詠燕女》:“燕姬生小習原野,春草茸茸獵城下。身輕不許健兒扶,捉鞭自上桃花馬?!?/p>
天寶營州勇武少年,明朝燕地豪放女兒,遼西風土倏然撲面。
【責任編輯】王雪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