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起來,匆匆到河邊去,一個人也沒有,那些成了固定歇身的石凳兒,空落著,連燙煙鍋磕煙留下的殘熱也不存,手一摸,冷得像烙鐵一樣地生疼。
有人從河堤上走來,手一直捂著耳朵,四周的白光刺著眼睛,瞇瞇地睜不開。天把石頭當(dāng)真凍硬了,瞅著一個小石塊踢一腳,石塊沒有遠去,腳被彈了回來,痛得“哎喲”一聲,俯下身去。
堤下的渡口,小船兒依然系在柳樹上,卻不再悠悠晃動,橫了身子,被凍固在河里。船夫沒有出艙,弄他的簫管吹著,若續(xù)若斷,似乎不時就被凍滯了?;蛘咦齑讲辉佘浐?,不能再吹下去,在船下的冰上燃一堆柴火。煙長上來,細而端。什么時候,火堆不見了,冰面上出現(xiàn)一個黑色的窟窿,水嘟嘟冒上來。
——賈平凹《冬景》片段
北平的冬景不好看么?那倒也不。大清早,榆樹頂?shù)母芍ι辖?jīng)常落著幾只烏鴉,呱呱的叫個不停,好一幅古木寒鴉圖!但是還不及西安城里的烏鴉多。北平喜鵲好像不少,在屋檐房脊上吱吱喳喳的叫,翹著的尾巴倒是很好看的,有人說它是來報喜,我不知喜自何來。麻雀很多,可是豎起羽毛像披蓑衣一般,在地面上蹦蹦跳跳的覓食,一副可憐相。不知什么人放鴿子,一隊鴿子劃空而過,盤旋又盤旋,白羽襯青天,哨子忽忽響。又不知是哪一家放風(fēng)箏,沙雁蝴蝶龍睛魚,弦弓上還帶鑼鼓。隆冬之中也還點綴著一些情趣。
——梁實秋《北平的冬天》片段
但在江南,可又不同;冬至過后,大江以南的樹葉,也不至于脫盡。寒風(fēng)——西北風(fēng)——間或吹來,至多也不過冷了一日兩日。到得灰云掃盡,落葉滿街,晨霜自得像黑女臉上的脂粉似的。清早,太陽一上屋檐,鳥雀便又在吱叫,泥地里便又放出水蒸氣來,老翁小孩就又可以上門前的隙地里去坐著曝背談天,營屋外的生涯了;這一種江南的冬景,豈不也可愛得很么?
——郁達夫《江南的冬景》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