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賢猛 2001年生于貴州,現(xiàn)居貴陽。
坐一條船,航行至河流的盡頭。
或是人秋的緣故,蟲鳴漸稀。學(xué)校已放假,更多人離開校園。那些背影和落日,在那一個方向,永遠(yuǎn)地熄滅。
薄暮時分,籃球場的燈光明亮。我站在鹿鳴橋上,看著他們運球、投籃。有一些東西從胸腔涌入,而后退去?;蚴墙?jīng)歷潮起潮落,有一種失去的不平衡。
柳枝在水面拂動。一些事情或許遙遠(yuǎn),如浮光,近乎虛無。當(dāng)我回憶,它們又蘇醒。
一個人獨自領(lǐng)受吹拂,簌簌的落葉和寂靜。
一些銀杏的影子,映在燈籠上。那花邊的形狀,充斥著即視的觸感。此刻,一片葉子游動,不問歸處。
靜謐像一座房子,它的空間永遠(yuǎn)遼闊。一種顏色深邃,我在這流逝中,保持著想象力的飛行。
碎片的一種
懸日帶著夢的羽翼,從視野的邊際,滑向海的一角。
我總是喜歡追逐。從河畔開始追,追到野櫻繁密,一些斑點不動聲色地袒露那些直白,或者深邃。
或許追逐能讓自己的內(nèi)心從遼闊之中得到幾句寬慰。
草坪上,成群的黑鳥起飛,拉開又收攏。一個人站在無垠之中,如此微渺,消瘦。那些從身上流下來的泥沙,最終東去。
風(fēng)吹動樹葉,我感知到形影單薄如一只蟬,力竭地嘶鳴。
偶爾思索情愿與非情愿,蛐蛐一樣掙扎?!皟善姘g,總有一個我,和一個非我。”
或許空空的內(nèi)心并沒有如一顆果核般的奧義。
欄桿拍遍,我終于停下。以往或許被摔碎,那些碎片給予割傷或敲打。
微醺的晚霞潑在建筑物上,一幅油畫天成?;ㄘ垙暮优系募偈哌^,流水撕下寂靜的一頁。
也許生活本就沒有完整,縫補,或是最大的敬意。
詰問
斜陽穿過紫葉李、草叢,如一只倦鳥,落在灰色的墻壁。光暈一天天從身上流過,萬重山還在,無形的水馭著輕舟,在肉體上留下一枚又一枚陰影。
剝開那些殼、那些表象,我看到自己或荔枝的果肉,無比的脆弱。悲傷或許并非莫名。一個人在風(fēng)中,我感知到紙屑紛飛和身上的葉片不斷凋落。
風(fēng)吹著隱秘的往事,吹著海浪,貝殼和書頁背后一片片爛漫與荒蕪。
一隅的野薔薇,像某個人的側(cè)臉,和煦。一些鳥鳴掛在寂靜的簾子上,那樣的晃動,與暈開的露珠相似。
樓臺之上,一群人倚靠著欄桿,目視夕陽沉淪,抑或仰望著擁擠的云層。我看著他們,或是我的倒影。
如此沉靜,消逝于水面。
我數(shù)次詰問明月,呼吸為何有一種潮落之感,然而,大霧茫茫,一盞燈忽而明滅,一切如是波折。
今夜,銀杏的枝葉露出囈語的部分輪廓。
消逝
是日晴,飛鳥從枝頭描出一些影子,然而空落、恍惚。
飛機飛過高樓,穿入云層,你聽到箭矢破風(fēng),天空遼闊如一群海鷗,渺小,卻又一度沉淪于那種結(jié)冰的清澈。
在河畔的烏桕已然沃若,它們畫下陰影,你走入其中,感知到清涼和身體的某種斑駁……
垂柳或瀑布之上,光芒流動著。
我想到一些事,大抵也是這樣悄然而逝,然而,它一直待在某個角落,或等待時機,或隱隱作痛。
只是,一些果實早已成熟….
懸日正帶著某種水汽,慢慢下落。如此注視,城市的邊際,或者說,河流的線條更為渾濁了。
某件事的源頭早已想不起,其中的結(jié)果了然,它的過程似乎從未結(jié)束。懸鈴木掛著夏日的薄衫,吹拂……
一棵樹的成長攢下太多落葉,太多的飄搖隱匿在風(fēng)雨中……
白日夢或被打碎。我坐在白色亭子里,像一個邏輯空白的句子,許久,許久沒有動身。一種寧靜,在表情之上,揚帆,試圖走遠(yuǎn)。
鐘櫻花的氣息涌動著?;ㄏ爿p拂,湖面吹出落葉、柳絮和復(fù)雜的思緒。我感知過去是一個卷軸,我將它卷起放回某個地方,不會輕易打開。
草坪里,蒲公英的絨毛球被吹得飛起。
那消逝,如此永恒。
彷徨
主席臺的座位如方格,一些身影坐上去,就成了莊稼。四年的歡笑與汗水都已種在此地……
昔日坐在上面看比賽的畫面,在樹影之下,變得那樣恍惚。一群人在足球場的球門邊擺拍,試圖將此刻,以照片的形式,留存下來……
操場的沙坑里野草簇?fù)恚w蓬上白色的蝴蝶,一瓣瓣紛飛。滿是碎石的地面或是一塊粗布,它描繪著一路的荊棘。
落日,一貫地做著自己的夢。
我站在樓頂,俯瞰,遠(yuǎn)望。
目睹一些事物消亡,像旁落的植被,落寞又感傷。
落日退卻后,接著是一席深紅,背過身去,所有的痕跡都被抹除,似乎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水一樣,輕易地脫下軀體……”
寂靜一如尋常。走到河畔,楓楊飄拂著,花穗宛若星星,在空中蕩漾。
天鵝在水面高昂頭顱。
戲水的,或是另一面的我。
水中漂浮的木房子,在薄暮掩飾下,深邃。
我想到一個人的一生,清晰地從天邊浮過。煙消云散之后,微風(fēng)拭過眼鏡。
月出東山,一些鳥鳴連同燈花,正簌簌地往下落。
散文詩2024年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