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 雀
這一片野葵
到了秋天不見人采摘
來了眾多麻雀
撲棱棱,一群群
一群群,撲棱棱
看著瘋狂的啄食
不擔(dān)心啄食完
反而覺得來年有更蓬勃的野葵花
桂花季
摘下幾只。輕輕
觸碰它的尾部
沒有蟄痛感
耳邊嗡嗡響著
有那么幾只,幾十只,數(shù)不清的,鉆進(jìn)
鼻腔,喉管,肺腑
時不時有,短暫的
眩暈,失憶
草木的軟肋
你養(yǎng)的花草,大多生有劍一樣的葉
養(yǎng)的蔥郁,濃密,好看
多數(shù)在冬天死去
一是常常忘了搬回屋里
二是闊大客廳恍如冰窖
不像你的詩,愈是寒冬,愈長出凌厲枝葉
不像你的人,愈是風(fēng)雪,愈顯露陡峭崖體
而又在一叢枯草前黯然傷心
夠折磨人的
你有大心臟,卻偏偏因失血而無力
秋 深
顏色漸紅葉子,用八爪魚的觸須
攫住人的眼球
據(jù)占畫面最深的位置
秋天,驀地沉到你的腰腹以下
秋老虎
不希望那股愛的火辣勁
因幾場小雨而滅失
想愛的濃一些,深一些,久一些
像一蓬霸王草用看不見的絲絲觸須抓牢你
我不是一個輕易情緒化的人。雖然
晨起的枕巾上盡是落發(fā)
讀過幾篇感傷的文字
無大礙的
我愛這秋的高遠(yuǎn)
也不拒絕一棵銀杏樹漸漸變黃的事實
發(fā) 呆
常常在河邊發(fā)呆——那里
幾條游弋的小魚
幾枚浮在水面的葉
幾個旋渦
這肯定不是盯著
發(fā)呆的理由
河水清了,你一定撈出了什么
河水渾濁,你一定觸碰了什么
驚 蟄
混跡人間多年,把一張皮
磨礪成砂紙。把一身骨
澆鑄成鋼筋。把一顆心
冶煉成銅制的桃子
可是,可是呀,在一記撕裂天空的閃電之后
本能蒙住雙耳
尚有害怕,敬畏
在這個不再供奉神的時代
在這個驚蟄之晨
清晨靜默的三分鐘
其實醒了,心口的窗戶透亮
不急于睜開眼睛
靜默三分鐘
被黑色的影子
被拿著砍刀的人
被豹子低低的嘶吼
被無數(shù)次逼到退無可退
命如一根擺來擺去的蛛絲
斬首,撕咬。縱身一躍
一次次死過而又復(fù)活
三分鐘。高速旋轉(zhuǎn)的膠帶
斑駁的光影嗖嗖而過
我有打馬荒野,而又懸崖邊勒緊韁繩
必須醒了,為這命懸一線
為這三分鐘的靜默
為那些假死過的魂靈
陷 入
越來越發(fā)覺,寫作的過程不亞于一次狂奔
那緊隨身后的豹子的疾馳
越來越恐懼,潛藏于每一個詞根后
比手術(shù)刀更犀利的光
就是赤腳走在沙子,泥漿,雨水之中
越來越粘稠的陷入
愛人呀,請拉緊我
我的一半的身子已被湮沒
作者簡介:李庭武,1969年生,上世紀(jì)80年代開始寫詩。作品見于《詩刊》《星星》等刊物?,F(xiàn)供職于安徽省廣德市文聯(lián)。
江南詩2024年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