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接上文，我繼續(xù)講小眾菜園的故事。

平和的、歡天喜地的故事容易寫，我接著要寫的部分更容易招來非議。想到所有的人天然有自己的立場、自己的視角，我也不得不服。我的敘述只是其中的一種，其他人可以寫他們的看見。相互矯正，才能看到真實的圖景。我從淺水區(qū)開始進入。

在我寫作的時候，傳來消息，我的長篇小說《鮮花和》單行本的責(zé)編修曉林先生去世。他患病多年，求醫(yī)尋藥，直到無藥可救山窮水盡。他對生命的態(tài)度一直是積極的，關(guān)心這個世界，跟朋友保持聯(lián)系直到最后時光。我視他為忠厚的兄長。愿他安息。

我的硬盤中有個文件叫《逝者》，我用它記下認識的師長、朋友和同事，一長串名字。他們是我生活的一部分，隨著他們的離去，我也日漸枯萎。有些事有些話無處可說。有些爭辯也無人回應(yīng)。在我的記憶中，他們生前的模樣依然鮮活，我們曾經(jīng)共度的時光歷歷在目。

小眾菜園的朱新建就是我常常會想起的一個朋友。我家的客廳掛著他送我的畫，畫的是一棵菜和一只碗，題字：

揀柴擇菜古佛遺風(fēng)菜園老農(nóng)陳村兄一笑。大豐新建制。兩千零陸年在南京。

這幅畫較特別的是沒蓋印章。

看到歪歪斜斜的字，就如看到朱新建本人。

有段時間，我們幾乎每天在一起。我說的是在線上。半夜，頁面上他ID下的燈亮了，過一會兒又暗了。我知道他睡眠不穩(wěn)，醒來看一眼菜園又去睡覺。有時一夜數(shù)次。我不叫他。我們有話就在論壇上說，他有想法會開個帖子。他帖子下的格言是：“下臭棋，讀破書，亂畫畫，拼命抽香煙，死活不起床，快活得一塌糊涂。”用他的另一個說法就是：除了要吃飯其他就跟神仙一樣。他自稱“半呆”。

朱新建在菜園開過三十九個主帖，帖子中除了文字，還貼了一些畫。最早是二○○六年一月二十六日，最晚是二○○八年一月十九日。他談繪畫、紙筆、造型、對聯(lián)、武俠小說、和批評家的對話，甚至有打油詩和小說。他的大作《人生的跟帖》最早就是寫在帖子里的。他去世后，我下載了他所有帖子，連同拍他的照片一起送交朱砂和他母親陳衍女士保存。

小眾菜園的菜農(nóng)們稱呼朱新建為“朱爺”。他來上海就召集一眾菜農(nóng)吃飯或泡吧，見面就要熊抱一下。二○○六年二月十八日，我們一行十余人（王小龍、張獻、孔明珠、薛海翔、孫甘露、張予佳、龔靜、塞壬、小轉(zhuǎn)鈴等）冒雪開著三輛車浩浩蕩蕩去南京拜訪。朱爺和朱太陸逸召集他們的朋友顧小虎、俞膠東、徐累、老費、韓東、范小天、陸挺等人在美齡宮宴請我們，在家招待我們。

朱新建是誰，現(xiàn)在許多人知道了，也看見他的畫了。不知道的人一搜索就能明白。我聽說他要早些。

一九八九年十一月，我參加《文學(xué)報》的筆會，去黃山、九華山，回程在南京下車，小住書友陸挺家。他喜歡收藏字畫，給我看了一些寶貝，其中有朱新建巴掌大的小畫。我記住這個名字，還記住他說朱新建去北京的領(lǐng)館區(qū)兜售他的小畫。我不懂畫，只覺得美人可愛，俏麗喜人。還記得他給我看過一本日文的關(guān)于上海的資料集，其中有我認識的明星白楊的照片，有張樂平的四格連環(huán)畫，畫的是三毛看到畫院的學(xué)生在畫人體，他就回家，讓小伙伴扒開開襠褲給他當(dāng)模特。這畫很精彩，但我后來從沒見過。

十多年后，我終于見到了畫家本人。我非常喜歡朱新建的畫，也敬重他這個人。二○○六年的四月和五月，他來上海，年底來上海辦個展，我們都曾相聚。只見他提著毛筆，高高地拎在上端，居然控制得極好。相處久了，我感嘆，從沒聽說過這么喜歡畫畫的畫家，賣命在畫畫的畫家。他被歸為“新文人畫”，想法和畫法只此一家。研討會上，有人從女性主義立場出發(fā)否定他的畫，他只是笑笑，平和地說了幾句，不爭辯。

我的硬盤里，拍攝跟朱爺相會的照片有二十來次。之前都是歡天喜地的，節(jié)點是二○○八年一月的宜興。我跟隨上海電視臺的王小龍（菜園ID“步高里”，菜農(nóng)稱他“龍哥”或“步叔”）、張賚（菜園ID“一個美麗的地方”）和新華社記者孫麗萍等去看當(dāng)?shù)氐拿袼赘栉琛澳袣g女喜”，正巧朱爺和老鼠去宜興做陶瓷。天在下雪。一月二十二日中午我們跟朱爺會師，一起喝酒吃飯，擠在小小的房間談笑風(fēng)生，飯后我們回程。朱爺將我等送到車旁，相約網(wǎng)上見。誰知回滬后接到老鼠電話，朱爺病危，救護車連夜送南京搶救。

此后，我和江鑄久、芮迺偉、龍哥、老皮皮、一毛、搬、張賚、小兔子等幾次去南京和蘇州探望朱爺。二○○八年十月，老費請我們和朱爺?shù)胶莩孕?，我們慶幸他又能外出。他和家人二○一一年和二○一二年也來過上海。他在畫得最好的時候因中風(fēng)喪失右手功能，改用左手畫畫。我們見面的歡喜之外，多了一層悲愴感。因行動不便，二○一三年九月，我沒去北京出席朱砂和王咪的盛大婚禮，那天朱新建在婚禮現(xiàn)場。直到最后的消息傳來，他的生命定格在二○一四年二月十日，享年六十一歲。三月二日，部分菜農(nóng)聚會，追思朱爺。

我這里有朱爺送的幾幅畫。其中一幅是二○一○年十二月我們?nèi)ツ暇r送我的左筆畫，畫上一壯碩的美女。我跟他說，這還不行，你要寫上“村長專用”。他很認真地加上四個字，寫完看著畫笑了。這應(yīng)了老鼠說的，朱爺畫的女子都是可以用的。他是說，不是那種空氣美人。

這里的文字只是帖子的節(jié)選，因篇幅所限，我還作了刪節(jié)。發(fā)帖的時間也刪了。我們稱他“朱爺”，他的自稱是“老年癡呆”“呆”或“半呆”。

在小眾菜園關(guān)閉之后，我曾希望菜園的帖子能夠成書。但再想又心灰意冷，果子總是長在樹上的時候最自然、最好看。現(xiàn)在我掃幾片落葉，讓看官的猜想有所依托。我引用朱新建和吳亮的談話，是因為談到的問題多多，有的很重要，談話的方式很在線，很有個性。也出于我的私心，兩個曾經(jīng)每天在一起的朋友，一個沒熬到老年癡呆就掛了，一個反倒呆了。我還能寫字，有責(zé)任給出一個剪影。

無事生非談話錄：朱新建/吳亮（慢慢添加）

2007-4-2122：32：00

吳亮：

新建兄建議，反正大家閑著也是閑著，就瞎說八道吧你覺得如何？

我說好啊，你開個頭怎么樣。

新建說還是你老吳先來吧，但要把你的字號放大，字小，我看起來累。

我說我不會。

新建說我馬上教你。

我說哦，原來這么容易。

新建說我們就這么開始瞎扯吧。

我說好，題目叫什么？

就叫“無事生非”吧。

朱新建：

昨天，老吳和孫良光臨寒舍，遂與老吳套“網(wǎng)友”交情。并商定開帖胡扯。

亦熱烈歡迎網(wǎng)友鄉(xiāng)親們參與、湊熱鬧。

話題一：你平常喜歡干一些什么事來給自己尋尋開心呢：喝酒？吃花生米或者奶油瓜子？看影碟？干一些莫名其妙的小壞事（比如，伸手偷幾朵隔壁鄰居家花園里的月季）？讀《史記》或者《黑格爾》？看《三國演義》的小人書？打一個曖昧的電話給一個半生不熟的美女？寫詩？練練芭蕾舞或者“降龍十八掌”？

吳亮：

昨晚在府上鄙人胃口難得嘎好，大半瓶52度天之藍洋河，一瓶56度二十年金門高粱，我起碼弄掉一半，外加一打生蠔，乖乖，吃過弄過，還要聽老兄大談某某某，受教于饕餮之后，樂不思蜀。

朱新建：

昨夜，老吳、孫良及南京眾友約十五六人，在寒舍歡聚，紅、啤、白酒亂喝，古、今、中、外瞎聊。領(lǐng)教老吳酒量，不動聲色之間可以豪飲；欽佩大頭風(fēng)采，嬉笑怒罵之余還有智慧。酒間，老吳尚不停上樓奔老年癡呆畫室上網(wǎng)查看小眾菜園。酒罷，繼續(xù)在地下室胡侃，老孫終于不耐煩而去樓上餐廳主持“婦女大會”，至半夜，被老孫一再抗議而散會。

一個人能讀懂另一個人嗎？讀一張畫，讀一首詩，讀一串歌聲……

我知道，讀不懂的，可是，還是要嗲，還是要拿出來讓人家讀。

他心不在焉，如同你自己在讀人家的時候也常常心不在焉一樣。

夸獎了，牛逼了，有意義嗎？如同你以為好多人沒有意義一樣，人家一般，大概，應(yīng)該也是這么想的吧？

自己是天堂？別人是地獄？

吳亮：

你怎么知道“一個人不能讀懂另一個人”？

“判斷別人不知道”和“判斷別人知道”是一回事，都是一種“以己度人”啊。

“懂”還是可能的吧，知其不可為而為之，骨子里還是“信其可為”啊。

相互捧場暫停，對掐開始，又是一件樂事！

承蒙新建兄贈畫一幅。

也喜歡你的美人圖，也喜歡你的鳥禽圖。

那天小山問我：你沒有拿新建的鳥？他的鳥畫得真他媽的好。

“他的鳥”？厥倒。

但這幅“老朽展卷圖”更有自況之意。

題字尤妙：不俗即仙骨，多情乃佛心。

再次謝過。

朱新建：

老吳有一種知識化了以后的天真，簡稱“后天真”。老年癡呆對之應(yīng)該嫉妒？嘲笑？都有一些吧。

想談?wù)勊_德嗎？對他來說，真正的是“自己就是天堂，別人就是地獄”了吧？

我喜歡薩德，他從來不偽善，從小到大，我看過太多的偽善，很討厭的東西呢。

吳亮：

談薩特還能混混，談薩德不行。

家里倒是有幾本和薩德有關(guān)的書，就沒怎么看過。

現(xiàn)在臨時抱佛腳，容易露馬腳。

少年時讀拜倫《唐璜》，真是讀得心癢，七十年代初，不僅生活在別處，女人也在別處?。?/p>

朱新建：

我讀拜倫的《唐璜》也是少年，同時好像還讀過一篇普希金寫的詩劇《唐璜》。上帝真是眷顧唐先生，他美，美得教女人不能抵擋。男人也很在乎自己漂不漂亮，據(jù)說，歌德曾經(jīng)因為自己不漂亮而想去自殺。海涅很漂亮，但是好像也很憂傷。也是少年時候讀過海涅的一句詩：“我尋找一顆心，和我一樣的美，一樣的動蕩不寧?！崩蠀窃诤踹^自己漂不漂亮嗎？其他男性菜農(nóng)在乎過自己嗎？女性菜農(nóng)在乎過男人漂亮嗎？

吳亮：

一九六八年進中學(xué)，那年我十三歲。

父親正在被審查，我在學(xué)校里裝得若無其事。

很羨慕幾個高個子男同學(xué)，他們在操場上打籃球，女同學(xué)都去看。

我們班上有七八個非常漂亮的女同學(xué)，早熟而且性感（當(dāng)時我們用來形容她們的詞是“騷”）。

我小學(xué)讀的是五年制，班里女同學(xué)比我都大一兩歲，她們根本沒在意我。

我在小學(xué)里成績一直是全班第一，很引女同學(xué)注意。

但“文革”一爆發(fā)，我的優(yōu)勢蕩然無存了。

由于家庭的原因，我變得膽小。

我的自卑不是因為相貌。

因為我很早就發(fā)現(xiàn)，班里的男生能否勾搭上漂亮女生，與相貌無關(guān)。

包括工宣隊，他們模樣粗鄙，照樣能勾搭學(xué)校里的漂亮女教師。

我發(fā)現(xiàn)女人喜歡野蠻的男人和有權(quán)力意志的男人。

朱新建：

有的女孩也喜歡有“才氣”的男生（比如，會背唐詩）。但男孩如果漂亮，那魅力依然是無與倫比的。男人會“嫖”是不稀罕的，男人倘若牛逼到有“賣“的資本，還是很教人羨慕的。

吳亮：

我一向不喜歡和野蠻的男同學(xué)為伍，對權(quán)力者則心懷恐懼。

我沒有機會接近那些漂亮的女同學(xué)，而且根本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去接近。

對女人和愛情包括后來對色欲的想象我全是從文字閱讀開始的。

朱新建：

色欲本身確實沒什么意思，就像部隊里吃的“壓縮餅干”，除非你快要餓死。愛情這事兒也挺懸，至今弄不懂“含金量”到多少以上算“金”。

“情，色”兩件事加在一起就，嘿嘿，話就多了。多到可以去唱，去寫，去畫……沒完沒了。

吳亮：

正在寫一篇牛逼哄哄的東西，《后文字時代：論一種用影像拼貼起來的城市地理學(xué)》。

大題小做，開心！

作業(yè)已經(jīng)完成，再來和朱兄搞一歇。

什么叫“色欲本身確實沒什么意思”？

“意思”有什么意思？

色欲如果不是“本身”反倒有意思？

兄弟愿聞其詳。

朱新建：

純粹的“色欲”過于簡單，沒什么好“說”，所謂“意思”就是可以拿來“說說”的東西。

由“色欲”（本身）引發(fā)，就會弄出好多別的事，這些事會好玩。例如，“酒池肉林”，例如阿Q與吳媽，例如《金瓶梅》，等等等等。

吳亮：

一覺睏醒，這里張張，朱兄已留話，死活不起床的好像半夜里要爬起來兩次。

“色欲”其實最復(fù)雜，不然弗洛依德的“三代理論”（本我、超我和自我）不會影響全世界，薩德在色欲界的狂歡與顛倒、錯亂、犯禁、瞎搞如果不是在政治意義上被西方學(xué)界拿來說事、借題發(fā)揮、賣弄性追捧、拿博士論文，誰像薩爺這么干，一樣蹲大牢。

“欲”原是生物本能，但凡只要在“欲”前面加一個“色”字，事情便無限復(fù)雜了，當(dāng)然加在“欲”的后面也一樣復(fù)雜。弗洛依德復(fù)雜，薩德復(fù)雜，金瓶梅復(fù)雜，花花公子就不復(fù)雜、龍虎豹不復(fù)雜、丁度布拉斯不復(fù)雜、荒木經(jīng)惟不復(fù)雜？情人很復(fù)雜，妓女就不復(fù)雜？

朱新建：

年紀大了，是沒多少覺好睏個。老年癡呆簽名應(yīng)改作：死活不睡覺。

與老吳的“差別”是個含混的詞義劃定的差別。老年癡呆把“色欲”劃在純粹的“肉交”這件事上，就簡單了。老吳把因此而延伸的一百二十海里都劃成“領(lǐng)海”，就復(fù)雜多了。現(xiàn)在，老年癡呆同意一百二十海里的領(lǐng)海劃法。

很欣賞薩老爺子的坐牢。他的大部分重要著作都是在牢里寫出來的。既不是為了全人類的解放，也不像梁山好漢為了幫朋友，講義氣什么。這種真正意義上的流氓，竟然寫出這么深刻的作品。薩德是文學(xué)史上的一個異數(shù)，

假如老薩不坐牢，整天在外面胡作非為，肯定就不會有以后那些作品。

牢獄沒有使他幡然悔悟，窘困和無聊加強了他幻想、寫作的欲望?！端鞫喱?shù)囊话俣臁访枥L了一個不受限制的權(quán)力最終弄出來的世界。把人心底里掩埋著的罪惡痛快淋漓地表達出來。肯或者能這么表達的人是絕無僅有的……

吳亮：

新建兄，今日陽光明媚，兄弟出門轉(zhuǎn)轉(zhuǎn)，天黑回家再陪你胡侃。

回想一個人的閱讀史真是偶然。

從車，到別林斯基，到赫爾岑，到黑格爾、康德、費爾巴哈、費希特、伏爾泰、盧梭，一個帶出一個，沒有系統(tǒng)，完全是瞎看，似懂非懂，開始在筆記本里瞎寫。

可能和你們當(dāng)時沒事就瞎畫一樣。

報告朱兄：

1.《史記》至今只讀了其中的十來篇。

2.《三國演義》小人書是我少年時的最愛。

3.黑格爾到現(xiàn)在還毒害著我。

小人書《鐵道游擊隊》我也極喜歡，好像是顧炳鑫和誰合作一起畫的（陳村注：原著：劉知俠。繪畫：丁斌曾，韓和平）。

朱新建：

早飯時候，電視里又放《西游記》，老年癡呆一邊吃面條一邊傻看一會兒，不由得心里癢癢，要拿老《西》開侃一回。

此書該分成兩部，第一部叫《齊天大圣》，那猴兒有趣得緊。細想想所做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壞事兒：不過不肯忠于職守替玉皇老兒看馬，自己封了個盲流神仙的大官兒做做，偷了王老太太的桃兒，搶了四大金剛的琵琶，嘗了太上老君的假藥（日后有無副作用還不知道），借了東海龍王的兵器鎧甲，涂花了閻王老子的生死簿，踢傷了二郎神的寵物犬，等等等等。那天庭可是兇殘得緊，又是把他用捆妖繩捆起來要白切，又是把他抬進煉丹爐里要用三昧真火紅燒，最后被如來老爺子壓在五指山下。

第二部該叫《天蓬大元帥》，那更是好玩得緊，容在下慢慢再侃。

告雨MM（ID：竹憐新雨），南京的龍蝦已經(jīng)開始上市，MM有興與村座一起來南京一游否？

齊天大圣要的是“威風(fēng)”（俗稱：牛逼），與天庭的面子有關(guān)，天庭當(dāng)然不能答應(yīng)。天蓬元帥不一樣，他只圖個小快活，有幾畝地種種，討個花不溜丟的小美女當(dāng)老婆（與老鼠兄當(dāng)有一比），足矣。那大圣武力脅迫他去西天公干，實在非他所愿，所以一路上洋相百出，創(chuàng)作出好多能上“手機短信”的故事，那本該是情理之中的事體。至于雨MM說的唐和尚，實在也是中國牌“好人”的典型。

吳亮：

豬八戒遠比孫猴子好玩

habor：

剛路過南京，看見朱爺墨寶，下趟有空一定前往拜山。^_^

陳村：

我喜歡戴上帽子前的孫悟空。一個男孩的樣子，不認天高地厚，一味瞎鬧，不近女色。他竟自封“齊天大圣”，大旗在猴山招搖。他也要面子，本來放馬放得開心，聽說弼馬溫只是一科長，哪里輪到吃蟠桃，頓時撂挑子了。吃不到是最傷心的啦。

至于那豬，好吃懶做，小富即安，永遠色迷迷，永遠的高老莊（豬版陶淵明），是中國男人寫照。

別以為我離窩了就可造反啊。我兒子曾大書“村長出差了?。。。。。。。。?！”

呵呵，我要姑娘幫我訂儉樸而能在客房上網(wǎng)的飯店，我?guī)еP記本電腦。有網(wǎng)枷天下啦。

來信曰：好，我們訂了漢庭，免費寬帶上網(wǎng)，哈哈。

我出差南京是為99書城去中學(xué)做講座，網(wǎng)站推廣的一種方式，那年我去了杭州、南京、東莞、珠海和福州。我和吳亮去拜訪朱爺，同去的還有畫家虞村和老鼠。老鼠本名郁俊，ID是“半窗靈鼠齋”，菜園都稱他老鼠（陳丹青曾誤會，以為我說的老鼠指他），是朱爺?shù)娜胧业茏?，有段時間住在朱府，師徒天天相處。網(wǎng)絡(luò)時代小題大做，這樣的會面馬上就傳送上網(wǎng)，圖文并茂，眾人看到我們吃的小龍蝦和夜晚的燭光。朱爺取來奇怪的茅臺酒，裝在水晶做的駿馬里，吳亮一見就拿在手中把玩了一會。五月十三日去后，十五日又去。那天有朱太的幾位美麗的女友。朱太在燭光中彈著琵琶，朱爺要來口琴吹了曲子。夜深了，我拍下珠珠不肯去睡覺，依偎在父親身上。朱爺深情看著女兒。

帖子里掛著這樣的文字。為什么事情發(fā)牢騷已經(jīng)忘記了，但朱爺?shù)那檎x讓我感懷。他對菜園的情感是互聯(lián)網(wǎng)上最珍貴的溫情。

朱新建：

村座此時應(yīng)在途中，昨夜高談之余，聽村座又對村中瑣事小有牢騷，未免不安。村座大才，那些P事隨它去吧。愛惜自己。愛惜美。愛惜快樂。

不知能不能幫村座什么忙，可以使你開心，倘有用著，千萬開口，老年癡呆不勝榮幸之至。

陳村：

謝朱爺?shù)慕K極關(guān)懷。深深一拜！

在我只是即興一愁吧。當(dāng)版主久了，容易生病。以前有本書，叫《病夫治國》，說的雖是極上臺面的人物，我附庸病夫，覺得自己也配被寫上兩行。

其實，我一直在自得其樂，號稱“不失時機地笑笑”。例如跟朱爺舉例的故事，在我低頭一看，馬上看出自己的可笑與迂腐，至少是笨拙跟虛偽，心里就要開心地笑起來的，心里想起“你也有今天”之類。沒有階級斗爭的，也就是在生活中寫小說罷。誰不喜歡小說呢？

對朱爺?shù)南肽?，這次去了南京后不那么純粹了，切，竟加上了對生蠔的想念。這也好笑的。

我大致知道來往的尺寸。實在對付不來，我會不干的，嘿嘿耍個酷給大家瞧瞧。覺得不值了，我逃起來比誰都快呢，以前逃過一回。當(dāng)然，現(xiàn)在的我仍珍惜菜園的友情和才情。對這種老漢，各位只好暫且忍一忍，權(quán)當(dāng)孬子，不跟他計較：）

朱新建：

村座，你我一把年紀了，牢騷盡管發(fā)發(fā)，切不可太真當(dāng)事了，還是薩特老爺子的那句話：自己就是天堂，他人就是地獄?！疤印迸c否，當(dāng)然也是村座自己的“感覺”最后決定。但呆以為有今天這樣一塊“園子”，有這么多朋友在里面得到快樂也是大家（包括村兄自己在內(nèi)）的福緣。村座若以為倘還值，就再惜兩天，若真累了，倦了，“村長”換人了，或菜園沒有了，只要兄不嫌棄，呆依然是村座的好弟兄。只是希望園子與村座都好，弟兄姐妹們都好，今天呆在旅人的帖子后面胡亂瞎寫了幾句，聊以表達對他們的深深仰慕而已，好像弄得旅人MM倒不自在起來，便覺得自己這個“球迷”大概是過分了。忽然看到旅人MM在帖子里說她自己一回家就要打開菜園，不由得心里一陣快活，心想原來在呆心目中視若神仙一格的人物也跟呆一樣這么喜歡菜園，便很為吾兄驕傲一把。還有像農(nóng)兒、步步、老亮、明JJ、老鼠、搬搬等等等等這么多好兄弟姐妹，村座若真是“逃”了，不想我們嗎？嗐，其實，人活著，都挺累的，統(tǒng)共沒幾件好玩的事情，古人說“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想吾兄給這么多朋友帶來快樂，多好啊。想念你呢，這個小老頭，快活起來吧，趕快。

吳亮：

呆爺月下追彎爺。

陳村：

謝朱爺教誨。只有連連鞠躬！

在我的青年時期，最想成為一個詩人。寫過一點，自己看了也很慚愧，就草草收場。發(fā)表在《詩刊》很難，但擋不住我將《生之歌》作為自己散文集的代序直接面世。這也算是“創(chuàng)傷記憶“吧，于是在小眾菜園又發(fā)作了一把。我在菜園有個長帖記著所謂“敘事詩”，用王小龍倡導(dǎo)的“口語詩”的直抒胸臆來記錄事件，重點是“及物”，不談理想不抒發(fā)浪漫，就事言詩。

上文寫到我有逃走的念頭，不是幻想出來的逃往桃花源，而是承認敗落。我不善領(lǐng)軍，不喜發(fā)令，在論壇成為短板。一邊在行進，一邊想退卻，矛盾的心態(tài)很不健康。我容易理解人，認為各人有各人的道理。有沖突了，到關(guān)系到勝負時，道理沒什么用，更要緊的是面子和利益。我無法發(fā)放面子和利益，于是并非一個好的村長。論壇的底色中，最少的是“中的精神”。對我批評較多的是“鄉(xiāng)愿”，對我總有一種“借刀殺人”的期待。好在我尚明白天日昭昭，青天之下，刀光劍影定有死傷，舉刀要有說法。上論壇本是玩玩，弄成屠宰場就太難看了。

中國人的傳說中，有一項叫做“菜花黃，瘋子狂”。相傳春天到了，萬物蠢動，人畜容易興奮過頭。菜園建后的第一個春天，就發(fā)生一個大戲，不少文人卷入，我稱它為“二○○五鬧精神”。這以后再說，我先要說的是二○○六年春天的一場不大不小的戲。

這幾天我翻找保存的資料，并在網(wǎng)上搜索，盡力拼湊成完整的劇情。我知道每個人有自己的立場，各有冤屈，未必同意我的述說。我盡量保持中性，對事不對人，簡化過程，取一個“歌詞大意”。之所以重提舊事，因這個沖突有中國特色和網(wǎng)絡(luò)風(fēng)格，人性的湯汁多多，觀察它可以多懂一點互聯(lián)網(wǎng)的功用效能。

撇開枝枝節(jié)節(jié)來看，故事并不復(fù)雜。二○○○年，王安憶的長篇小說《長恨歌》榮獲第五屆茅盾文學(xué)獎。之后，由趙耀民改編成話劇，二○○三年三月，三幕話劇《長恨歌》劇本在《劇本》雜志發(fā)表，中國人民大學(xué)出版社二○一五年五月出版話劇劇本的單行本“《長恨歌》趙耀民著”。二十年來，該劇多次重演，一票難求，成為保留劇目。二○○五年電影《長恨歌》上映（關(guān)錦鵬執(zhí)導(dǎo)，鄭秀文、梁家輝主演）。上海海潤影視制作有限公司買下電視改編權(quán)，聘請趙耀民和蔣麗萍改編成電視連續(xù)劇。電視劇拍攝順利，在二○○五年十一月出版發(fā)行電視連續(xù)劇《長恨歌》音像制品。此外，蔣麗萍將電視文學(xué)劇本改編成“電視小說”《長恨歌》，由上海教育出版社在二○○五年十一月出版（該小說在二○○六年五月已由出版單位通知各銷售單位停止銷售）。

至此，這些都可視為“正常操作”。但魔鬼在細節(jié)中。版權(quán)頁有了疑問：“原著：王安憶。編?。菏Y麗萍（執(zhí)筆），趙耀民?！本巹≮w耀民認為自己也在執(zhí)筆啊，“電視小說”中用了他構(gòu)思的情節(jié)是侵權(quán)。他起訴制作電視劇的海潤公司和出版電視小說的大眾書局。

二○○六年四月，愚人節(jié)剛過，清明節(jié)未至，《長恨歌》電視劇正播出，觀眾在熱烈討論女主角最后沒死對不對頭，小眾菜園里開始了另外一出戲。我展示才情的時刻到了，在此引用拙作“敘事詩”中的一段：

兩號的那個傍晚我外出作陪喝酒

沒等跟林載爵先生干杯消息來哉

老兄，菜園有人砰地開了一槍

管它呢，干杯干杯天大事情喝完再說

論壇要是不出事情就不是論壇了

酒足飯飽回家，剛一看頭開始暈了

緊接著抗議信來了。那是自然的了

槍一響，大頭小頭都探出來戴好鋼盔

我tm開始打電話。人家沒吵我們先吵吧

后來一想又不是你我的事情瞎吵個p

當(dāng)東方升起太陽的時候（是否晴天待考）

趙耀民站出來，說：“我就是你們找的八路！”

他猛贊第一槍是當(dāng)然的，這時候誰都不是縮貨

這個電視劇好了

這個電視劇紅了

實在是大好事情

觀眾看戲看得高興

戲外有戲他們也高興

什么原作啦，制片人啦，編劇啦，作者啦，出版社啦

什么看客啦，見義勇為啦，場外教練啦，朋友的朋友啦

還有娛記啦轉(zhuǎn)載啦，還有無數(shù)的電話短信便宜了電信

三號我又出門了，去跟朱爺喝酒

某友好心來勸了，要我有個態(tài)度

FB很成功，兩桌菜農(nóng)跟步兄的好酒

喝酒喝咖啡已過零點盡歡而散

四號去跟朱爺做麻辣燙談外地人和女人

陪朱爺夫婦拜會王安憶談繪畫和共同朋友

晚飯后，跟朱爺夫婦道別，他們也累了

回來的車上想起，菜園的彈洞猶在

事情的開頭是菜農(nóng)小轉(zhuǎn)鈴在菜園發(fā)帖說是怒了，不點名罵了人。立刻引來圍觀人群，各說各的。這些人都是朋友、同事，他們相互之間也曾是朋友。他們作品多多，都是業(yè)內(nèi)的牛人。彼此太熟悉，于是線上發(fā)帖，線下開始電話和MSN上的言語。四月三日朱爺夫婦來滬請了兩桌菜農(nóng)喝酒，座中就有趙耀民（那天還有明珠、黃昱寧、周毅、孫未、小兔子、吳子建、老費、薛海翔、張獻、王小龍、吳亮、小寶、孫甘露、顧村言、老鼠、尹大為、陳村等）。蔣麗萍的名字后有“執(zhí)筆”二字（我至今不知道是誰的創(chuàng)意），似乎占了便宜，于是遭到攻擊。我承受多種壓力，要我馬上刪帖。我的兩位兄長趙長天、宗福先來電話，作協(xié)同事和作家朋友來電話。林偉平來電話。這過程中，感謝99網(wǎng)上書城的老大黃育海沒來指揮，那些人也是他的好友。

我不可能失蹤，但我的支持各方維權(quán)、深表同情和據(jù)理解釋無濟于事。我一直在說，版主的權(quán)力到頁面為止。有些事情不是論壇所能解決。人們未必看我的面子息事寧人。人們之間有什么矛盾沖突我本不關(guān)心。按照網(wǎng)絡(luò)的尺度和菜園的慣例，我不可刪除這個帖子。菜園可以對天罵“三字經(jīng)”，但不可針對真實的個人。這帖子沒問候父母，不算“臟話”。再說，這帖子的出現(xiàn)是有原因的，病根不除，刪了還會再發(fā)。我若刪帖就要準備封號，一不做二不休，并準備封一批對封號不滿者的號。我是誰呢？球場上將運動員都罰下，球場也只能關(guān)門了。就算全部封住，小轉(zhuǎn)鈴原本就是天涯社區(qū)的紅人，她發(fā)到天涯影響更大，我的手更無法夠到。若是弄得很難看，未必沒人聰明地指出是我逼她和他們?nèi)プ龃蟮摹?/p>

四月三日，趙耀民發(fā)帖，回顧約稿和創(chuàng)作的經(jīng)歷，痛陳自己連完整的劇本都沒見過的糟糕待遇：

最后，我鄭重聲明：蔣麗萍女士是這部電視劇第一編劇、主要編劇。她所說的我們兩人的分工情況也大體屬實。電視劇往往需要邊拍攝邊改本，她從頭至尾跟著導(dǎo)演和攝制組，按照導(dǎo)演要求修改全劇劇本，干得很辛苦，也很出色。她理應(yīng)獲得屬于她的榮譽和利益。就這點，我向她表示真誠的祝賀！

爭論在繼續(xù)，電視劇《長恨歌》總制片人賀子壯發(fā)帖，趙耀民反駁。菜園的鮑律師提供專業(yè)意見。塞壬歌聲為趙耀民不平。吳亮說，“菜園不適合繼續(xù)爭論這個問題，到法庭上去說吧?！彼牧硗庖粋€說法更干脆，說這個爛劇，稿費拿到了不要署名。明珠、小飯等多個菜農(nóng)希望?；稹Ｒ蛉杂腥嗽诠羰Y麗萍，聽說蔣被氣病。我在四月十一日發(fā)帖《趙耀民兄請進》，請他公開說明對此沖突的態(tài)度。

耀民兄：

源于你的這次“維權(quán)”行動，在小眾菜園已造成嚴重分歧，我危言聳聽甚至?xí)斐煞至选＿@可能是你非常不愿意看到的，我知道你也認可菜園是我們菜農(nóng)的家園，有許多有趣的朋友可朝夕共處。

在這過程中，我公開和私下，一直在支持你維權(quán)，一直提醒有些急躁朋友要為你想，為你留出周旋空間，這畢竟是你的事情。但現(xiàn)在看，結(jié)果非常詭異。

我們每個人都有個人的見識和情感，對人有親疏，但在公共論壇，應(yīng)有一點責(zé)任感，公平心。我現(xiàn)在無奈之中懇請你的是，澄清對攻擊蔣麗萍帖子的意見。在你尚未證實被什么人侵權(quán)的情況下，你有雅量認為這樣的帖子即便是挺你也不妥當(dāng)，把感激之情另案處理，我將十分敬佩。我同樣希望不發(fā)生無謂的消耗。

我的意見，請參見我今天凌晨、下午寫的帖子，從89樓起。網(wǎng)址見下：（略）

小轉(zhuǎn)鈴即刻跟帖：

有完沒完了啊。

我聲明：我小轉(zhuǎn)鈴，在尚未證實什么事實的情況下，不點名地指責(zé)了某人，也許是不妥當(dāng)?shù)摹?/p>

這樣可以了吧？

這和趙耀民先生有什么關(guān)系？你能要求偶像為他粉絲的不當(dāng)言論負責(zé)嗎？

求求你了，放過他吧。

我的基本態(tài)度是政治正確：當(dāng)事人有說法請自己發(fā)帖，朋友要幫忙請親自上線發(fā)言。你們因為種種顧忌不為自己說話，很難有人說得符合事實并合你們心意。在我看來，誰的事情就誰去說，他人不要越俎代庖。連合同都不知如何規(guī)定的，劇本也不知如何改的，這種事情在論壇上無法分出是非，最佳的途徑是去法院起訴后等待判決。我理解趙耀民說的起訴在進行中，無法在論壇公布完整的信息。但我作為版主要提防的是，不能整個菜園都卷入了攻擊，四分五裂，最后只有趙耀民能說他從來就沒攻擊過蔣麗萍。我說：

我在這里大聲呼叫，也許不是時候，先出來的不是耀民兄，而是你們。你們不覺得這次可以稍微等一等嗎，讓主角先說？

趙耀民四月十二日的跟帖摘錄如下：

我感謝大家的關(guān)注、關(guān)心、關(guān)懷、支持。其實，菜園里沒有“維權(quán)行動”。村兄說得好：“維權(quán)是個好詞?！蔽蚁胝f，也是個吃力不討好的詞。能不維，盡量還是不要維的好。

有些事情躲不掉，不能裝著看不見，那么，既然我們都不是有關(guān)方面的專家，只好請專家去評估、處理了。

我所能做的，只有努力于自己的本職工作。同時，對自己說的話、做的事負責(zé)。

我完全同意村長的意見，在沒有任何證據(jù)，也沒有任何人提出指控的情況下，點名或不點名地攻擊別人，都是極不妥當(dāng)，很不應(yīng)該的。

但對于村長的懇請，我反過來也要懇請：不要把事情想象得那么復(fù)雜，不要把我想象得那么無聊，也不要把其他人想象得那么頭腦簡單。

如要開玩笑，不妨搞創(chuàng)作。

我喜歡村長的《長恨那個歌》，大家應(yīng)該都去看那個。這才是智慧、靈感、自由和快活，才是菜園的本色！大家應(yīng)該讓村長靜下心來把它寫完，別再一味地提自己的要求，讓村長做這個，做那個，把真正有意思的東西荒了。

那語言，沒得說！

村長自己也不要管閑事，安心創(chuàng)作！建議你把這些關(guān)聯(lián)的帖子全部解固放下，就留“那個歌”！

我也要向大家告?zhèn)€小別，忙活去了。我借此再向大家對我的好意表示隆重感謝！鞠躬！

二○○五年十一月，上海海潤影視制作有限公司出版發(fā)行電視連續(xù)劇《長恨歌》的音像制品，在該音像制品每集的演職人員字幕中均標注“編?。菏Y麗萍（執(zhí)筆），趙耀民”字樣。

上海一中院認為，趙耀民并未直接參與電視小說的創(chuàng)作，故其不享有對該小說的署名權(quán)。此外，在電視小說版權(quán)頁背面列明的同名電視劇主創(chuàng)名單中已載明趙耀民系編劇之一，故海潤公司并未侵犯趙耀民的署名權(quán)，趙耀民要求海潤公司賠禮道歉，不予支持。由于該電視小說中參考和使用了趙耀民創(chuàng)作的《長恨歌》話劇劇本中的部分內(nèi)容，且未支付報酬，故海潤公司應(yīng)當(dāng)承擔(dān)停止侵權(quán)、賠償損失的民事責(zé)任。對賠償數(shù)額，在綜合考慮趙耀民創(chuàng)作的作品類型、海潤公司實施的侵權(quán)行為性質(zhì)、后果等因素下，酌情確定為人民幣1萬元。大眾書局雖然實施了銷售行為，但由于該電視小說系履行合法出版手續(xù)出版并經(jīng)正常渠道發(fā)行的正式出版物，且大眾書局所提供的證據(jù)可以證明其銷售的電視小說具有合法來源，故其無需承擔(dān)法律責(zé)任。但需要指出的是，大眾書局仍有責(zé)任停止銷售該電視小說，以避免海潤公司侵權(quán)行為的結(jié)果進一步擴大。

一年后的二○○七年四月，上海一中院的判決終于到了，時過境遷，沒多少人還在關(guān)心。寬容一點想，大家都贏了，大家又都輸了。沒執(zhí)筆者蔣麗萍的什么問題，沒證據(jù)表明她應(yīng)受指責(zé)，但電視小說被停止發(fā)行。原告趙耀民被侵權(quán)的事實部分成立，獲賠一萬元，但部分請求被駁回。海潤公司被判侵權(quán)，賠了一萬元，但電視劇的發(fā)行沒受影響。大眾書局無侵權(quán)責(zé)任，但被判停止發(fā)行“電視小說《長恨歌》”。

海潤公司和發(fā)行單位在庭上解釋說，在蔣麗萍姓名后面標注“執(zhí)筆”字樣的特殊處理方式，正是為了區(qū)分兩人在工作量和貢獻方面的差異，是真正意義上的“公平”。我沒看到這份判決書關(guān)于“執(zhí)筆”有何說法。

我當(dāng)然是輸家，跟朋友們的關(guān)系趨于緊張，無領(lǐng)導(dǎo)力的真相被窺破。但這是小事。最令人痛心的是我的同事蔣麗萍女士因病于二○一○年七月去世，享年五十六歲。我和許多朋友去龍華殯儀館為她送行，在追思會上朋友們回顧她的生平，訴說痛惜和悼念之情。我將歷年拍攝的蔣麗萍照片送交林偉平和她公子留存。

此后，我關(guān)閉自己在菜園的多個帖子，讓爛尾樓沉底，關(guān)閉天涯的博客，向上海話劇中心收回委托趙耀民改編拙作《鮮花和》為話劇的授權(quán)。

承趙耀民老師的謬贊，我以“那個歌”的節(jié)選來結(jié)束這個沖突，愿民間糾紛均可一笑了之。

詩劇《長恨那個歌》

原著：白居易/總策劃：陳村/劇本策劃：陳村/編?。宏惔澹▓?zhí)鍵盤）/制片人：米有人/監(jiān)制：堂吉訶德

序詩

堂村上，男走音獨唱：

今朝我不想念人類，只想念我

今朝我要寫一出發(fā)戇的詩劇

叫亂七八糟的更加亂七八糟

叫要死要活的變成好白相

合唱：

好白相好白相好白相好白相

六月里的癩痢么真苦惱嗷嗷嗷嗷

蒼蠅飛來么蚊子咬癢癢里青噢

好白相好白相好白相好白相

第一場

女聲合唱：

今朝仔夜里廂

堂村去吃老酒

菜園里不太平

有人要放炮仗

〔小翻領(lǐng)蹦蹦跳跳翻著跟斗上

打倒列強打開門腔

爽爽爽爽爽爽

〔用舞步扔出炮仗

小翻領(lǐng)：怒怒怒怒怒！

〔一聲巨響，看菜人的草棚倒下，起火

〔警笛聲大作

女聲合唱：

啊喲乖乖

男聲合唱：

啊喲乖乖

男女聲二重唱：

啊喲啊喲乖乖龍的冬

啊喲啊喲乖乖龍的冬

男聲：

女不壞，男不愛

女聲：

菜無告，飯缺飽

男聲：

吃儂肉，還儂殼

女聲：

儂來伐，我不來

合唱：

汽車開過來了

拐杖伸出來了

人也走下來了

香煙點起來了

〔堂村上，唱：

古代有首長恨歌

當(dāng)時流行大屁股

天生麗質(zhì)難自棄

侍兒扶起嬌無力

后宮佳麗三千人

要將鐵棒磨成針

〔一只炮仗頭掉他頭上。敏捷地用拐杖挑起接住，將它展開

念：這個那個這個那個那個還是這個，什么意思？

唱：咦，我按揭來的稻草棚呢？我的媽呀！

合唱：

漁陽鼙鼓動地來

驚破霓裳羽衣曲

上窮碧落下黃泉

兩處茫茫皆不見

男聲合唱：

冊那是小老蟲的通行證

饅頭是陳大哥的墓志銘

女聲合唱：

面朝馬桶一樣花開

〔罩大師向白居易敬酒。唱：

白老你死掉交關(guān)年頭了有所不知道

我心里的冤屈潯陽江水一樣木老老

〔白居易唱：

我聞琵琶已嘆息

又聞此語嘲嘰嘰

〔罩大師唱：

我本不想講的后來炮仗響了沒辦法

男人不好做縮貨的儂還要放我一馬

〔白居易唱：

老白我本是過來人

是不是有關(guān)女小人？

〔罩大師唱：

是么是的其實也不是的維權(quán)要緊

不瞞儂講我的面皮比較動態(tài)蛋餅

〔白居易唱：

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

何況美人摜炸彈

〔罩大師唱：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白老請受晚生一拜

請小聲那只大頭專門嘲笑低級個趣味

女聲：

稿費已經(jīng)發(fā)下去了

男聲：

名氣已經(jīng)大出來了

合唱：

就是就是，還有一點小毛病

就是就是，還有一點擺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