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鄉(xiāng)有一個風俗,逝去的老人的物品會被燒掉,陪伴逝者進入另一個世界。波蘭作家馬爾欽·維哈的父母去世之后,他們的物品并沒有被燒掉,而是作為未棄之物,經(jīng)過維哈的細致梳理,并通過這些帶有他的父母體溫的零碎舊物:舊書、石頭、廢紙、筆記本、藥箱子、電視遙控器……喚醒沉睡的記憶,以他的文字勾勒出老輩人生活的碎片,還原老輩人的憂歡悲喜,勾勒出一個時代的變遷和樣貌。
馬爾欽·維哈的《未棄之物》是一本“關于物品的故事,關于嘮嗑的故事”。維哈在前言中這樣說道:“我們之所以能把逝者占為己有,是因為他們已被濃縮成一幅畫像,甚至是只言片語。淪為囿于背景的過客?!闭且詽饪s成的畫像和生活中的只言片語為線索,維哈開始了對父母的追憶。在他的筆下,從父母的青春時代,到父母的暮年,他們的一生都是與他們用過的物品密切相關的,這些物品留著他們生活過的痕跡,刻著他們生命的年輪。比如書,曾經(jīng)是他們家的背景板,一本《愛瑪》,被母親前前后后翻閱了不下數(shù)十遍,母親其實把這部小說當作了某種療法,當作了一種情緒標識。在黯然神傷時,在病魔纏身時,在郁郁寡歡時,在歷史動蕩時,她都會拿起這本書,一讀再讀。
維哈的父母都是普通人,卻又并非一般的普通人,他們都是猶太人,經(jīng)歷過納粹的大屠殺,他們身上打著幸存者的烙印,這樣慘痛的經(jīng)歷深刻影響了他們后來的人生。所以他們都有恐懼癥,有心理障礙,懷疑身邊的環(huán)境,懷疑自己被監(jiān)聽。他們都相信壞事不會成雙,相信炸彈爆炸后躲在彈坑里最安全,相信不幸與災難的配額總會用完,相信慘絕人寰的事情總會過去——但那些人還會“換著新法子來做”。尤其是維哈的母親,對于她來說,美好的記憶只是紀錄片里的某段實錄,將場景快速剪輯之后,大難總會臨頭。有時,只是報紙上的一則消息、名冊上的一個名字、電臺里播報的某個詞語,都足以讓她無法動彈……
但維哈的父母依然頑強地生存下來,并在生活中努力創(chuàng)造著屬于自己的樂趣。他們都有優(yōu)點,也各有缺點,父親不相信互聯(lián)網(wǎng),每天晚上躲在同一個地方收聽新聞;母親則很難相處,她寧愿當個悍婦,也決不輕易接受別人廉價的慰問。在平常的日子里,他們就像是兩股相生相克的力量,兩塊相互擠壓的地質板塊:父親負責抗議,母親負責抱怨,他們兩個既立場鮮明,又勢均力敵,有時會在家里留下一些巖漿和火山灰。他們二人雙劍合璧時,嘴仗打得最好,母親動之以情,隨時準備歇斯底里;父親曉之以理,且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維哈坦陳,他有時還談不上真正理解父母的經(jīng)歷,因為聽父母講述歷史,與自己親歷歷史畢竟不是一回事。但通過父母遺留下的舊物,維哈仍然小心翼翼地走近了父母,走進了父母個人記憶的深處。他也逐漸悟得,父母的恐懼癥其實與地堡無關,也與巷戰(zhàn)無關,而是與焦灼難耐的逃命有關——那種慘絕人寰的記憶已經(jīng)深深地滲入他們的人性之中,既拂之不去,亦難以忘懷,業(yè)已成為他們生命的一部分。
雖然維哈在《未棄之物》中并未寫及那個年代,但那個年代的陰影卻無處不在,在維哈看似平靜的文字中,也不乏“對災難的紀實、對仇恨的還原、對荒誕的反抗”。他追尋的雖然只是父母的日常,卻也在父母的日常中觸摸到他們內心的纖維,進而打撈出一個時代遺落散失的歷史碎片。
馬賽克藝術是為數(shù)不多的、以近似原始的狀態(tài)保存至今的古代藝術之一。公元前5世紀末,希臘首次出現(xiàn)了帶有幾何和人物圖案的馬賽克路面,隨后這種樣式傳播到了整個古典世界,從皇帝和國王的宮殿到相對簡樸的私人住宅都會使用馬賽克裝飾。在整個地中海地區(qū),各地的作坊發(fā)展出許多獨特的區(qū)域風格,而希臘化時期的工匠則制作了令人驚嘆的精致的人物場景馬賽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