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童年,老物件似乎必不可少,石臼、蒲扇、蓑衣……這些老物件帶著人情味和年代標簽,瞬間會讓我們想到祖輩。那種不帶任何心眼兒的親厚感,牽動著每一個人的回憶。
莫言的《石磨》中廂房里的那盤石磨,見證著作者童年的點點滴滴,也是文章的線索。其實,很多文章都會出現(xiàn)像“石磨”這樣的線索,可以是人,可以是事,也可以是物。魯迅的《祝?!分校莻€講述人“我”是線索,賈平凹的《丑石》中,那塊丑石是線索。所以,當我們讀文章的時候,線索就是了解文章、解讀文章的關(guān)鍵詞條。
讓我們來讀讀《石磨》的開頭和結(jié)尾:
開頭:磨聲隆隆,又單調(diào)又緩慢,黃的或者褐的面從兩扇磨盤的中間縫兒均勻地灑下來,石磨下的木托上,很快便堆成一個黃的或是褐的圓圈。
結(jié)尾:娘和四大娘還在轉(zhuǎn)著無窮無盡的圓圈,磨聲隆隆隆,磨轉(zhuǎn)響聲就不停。
開頭“隆隆隆”的石磨聲,消逝又出現(xiàn),出現(xiàn)又消逝,一下子把石磨磨面時一圈一圈轉(zhuǎn)動的緩慢節(jié)奏和枯燥乏味的場景氛圍展現(xiàn)了出來。結(jié)尾的石磨聲就不一樣了,雖然是同樣的“隆隆隆”聲,卻沒了開頭的昏昏欲睡之感,取而代之的是重獲自由后聽到的贊歌。此時的小主人公剛經(jīng)歷了一場勞動,好不容易逃離了逼仄的廂房,心情定是歡呼雀躍的。所以,開頭和結(jié)尾用相同的聲音,傳達出了不一樣的心情,聰明的你是不是也發(fā)現(xiàn)了呢?
石磨是文章的線索,也是家里的勞動工具。推磨是母親和四大娘主要的日常任務(wù),每天拉著磨繩無休止地轉(zhuǎn)啊轉(zhuǎn)啊,本來索然無味,可因為小主人公和珠子兩個活寶的加入,推磨成了一件趣事,還能把讀者逗樂了。我們來看看兩對母子間的對話:
“娘,插掃帚苗干嗎?”我問。
“把磨膛里的面掃出來?!?/p>
“那不把掃帚苗研到面里了?”
“是研到面里了?!?/p>
“那不吃到肚子里了?”
“是吃到肚子里了?!?/p>
“人怎么吃掃帚苗呢?”
“祖祖輩輩都這么著。別問了,煩死人了?!蹦锊荒蜔┝恕?/p>
“娘,什么時候有石磨?”珠子問四大娘。
“古來就有。”
“誰先鑿出第一盤磨?”
“魯班他媳婦?!?/p>
“誰是魯班他媳婦?”
“魯班他媳婦就是魯班他媳婦?!?/p>
“魯班他媳婦怎么會想到鑿磨呢?”
“魯班他媳婦牙不好,嚼不動囫圇糧食粒兒,就找來兩塊石頭,鑿了鑿,呼呼隆隆推起來?!?/p>
這兩個小淘氣,就像約定好了一樣,你方唱罷我登場,中間都不帶過渡的。這一問一答的“素描式的對白”,孩子們的問題稀奇古怪,母親們的回答也充滿趣味,好像一個小劇場。在這段“有聲音的文字”里,母子間的溫情和意趣躍然紙上,很自然會勾起我們小時候那些磨人的回憶。
磨屋畢竟是大人的天地,小孩子對推磨這種機械性勞動保持不了太久的耐心。問題問完了,磨房也就恢復(fù)了安靜:
我們都不說話了,屋里靜下來。一縷陽光從西邊的窗欞里射進來,東墻上印著明亮的窗格子,屋里歇著幾道筆直的光柱,光柱里滿是小纖塵,像閃亮的針尖一樣飛快游動著……
窗格子、光柱、小纖塵……在孩子們對石磨的新鮮感消逝之后,作者的視線便聚焦到了磨屋里的景致。磨屋就那么大,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看完也就一會兒工夫,更何況是一個沒什么耐心的小孩子呢!如果推磨的那個人是你,你也不想在磨屋里消磨大好時光吧?這時間拿來玩兒,多爽!所以,當磨屋的景致被小主人公掃視完,推磨也就沒有了誘惑,甚至覺得,這根拴著自己的磨繩是一道枷鎖,總得想辦法去掙脫。外面的世界,遠比推磨精彩多了。
石磨好像一根串珠線,把一些零碎的、有意思的事情不著痕跡地串起來。石磨的聲音、推磨的趣事、磨屋里動靜相宜的景致,這些趣味盎然的文字,讓整篇文章妙趣橫生。
莫言用石磨承載著童年的美好回憶。其實,許多作家關(guān)于童年的回憶,總被一樣或幾樣的事物承載著。例如,作家琦君用桂花,以一篇《桂花雨》寫了童年的桂花香和搖花樂;例如,作家宋學孟用柳葉兒,以一篇《柳葉兒》寫了上樹爬高、搶柳葉兒、吃柳葉兒的樂趣,書寫了作者對柳葉兒獨特的感情。
石磨、桂花、柳葉兒,都是生活中平平常常的東西,可對作家而言,都是記憶深處無法抹去的深刻記憶,是忘不了、也不想忘的童年物件兒。
親愛的孩子們,在你的回憶里,有沒有這樣的物件,比如夏夜的蒲扇、老舊的縫紉機、五顏六色的彈珠……透過這些物件,你有沒有想起小時候那些賞心樂事,可否說出來,與身邊的人的一起來分享呢?
(文中提到的《石磨》選自《莫言給孩子的八堂文學課》,浙江文藝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