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也納城市公園里有許多雕像,這些雕像是為了紀念曾經(jīng)生活在這座城市里的奧地利音樂家們。布魯克納的雕像也在其中,他的雕像很特別,是一尊在高高基座上的黑色胸像,形象淳樸如農(nóng)民。
布魯克納來自奧地利東北部的上奧地利州首府林茨,他出生在林茨附近的安斯菲爾登。十歲時,布魯克納就在教堂演奏管風琴,十一歲被寄養(yǎng)在堂兄家時開始接受音樂教育,十二歲起進入圣弗洛里安修道院。在去維也納之前,他的大部分時間都在這個修道院里度過,音樂啟蒙也始于此。
圣弗洛里安修道院是一座天主教堂,這里被大自然擁抱著,安靜而祥和??死孤ㄔ斓墓茱L琴聳立在華麗的巴洛克式大教堂中,琴聲和寬闊的空間讓布魯克納一直處于宏大的音響世界中,他的音樂及音響世界就在這里一點一點地構筑起來。
與維也納和薩爾茨堡相比,林茨并不是一個重要的音樂城市,一般很難聽到樂隊的演奏。1848年,布魯克納升任專職管風琴師,從一位愛好音樂的預備教師變成了職業(yè)音樂家。在工作之余,他以通信的方式跟隨維也納音樂學院的西蒙·塞赫特教授學習音樂理論及作曲知識,并開始嘗試創(chuàng)作宗教題材的作品,如《安魂曲》《彌撒曲》《圣母頌》等。隨著學習的深入,布魯克納接觸到更多德奧作曲家的作品,并被瓦格納的《唐豪瑟》深深震撼,終于在接近四十歲時開始了他的管弦樂創(chuàng)作。幾年后,因恩師塞赫特逝世,他在朋友們的勸說下來到維也納音樂學院接任恩師的教職。從那時起直到去世,布魯克納在這座音樂之都生活了二十八年。
布魯克納的交響曲創(chuàng)作歷程非常艱苦。在他居住于維也納的年代,瓦格納與勃拉姆斯兩大陣營相互抗衡,浪漫主義音樂達到巔峰,布魯克納幾乎完全沒有施展音樂創(chuàng)作的空間。為了能夠演出,他的作品被不斷修改,這給后世音樂家的演奏帶來了很多困難,也成為音樂史上極少見的特例。
布魯克納的交響樂在德奧及西方世界里并不像瓦格納、勃拉姆斯那樣——作曲家生前就享有極高的地位,統(tǒng)治著當時的音樂和戲劇舞臺。布魯克納的作品成為各大交響樂團,特別是德奧樂團的經(jīng)典演出曲目,已經(jīng)是二十世紀后的事了。晚期浪漫派的德奧音樂和哲學、文學、戲劇有著非常緊密的聯(lián)系,那時出現(xiàn)了大量以文學為基礎的交響樂作品,除了交響曲、樂劇以外,還有交響詩和獨立的交響序曲等。這些作品樂隊編制龐大,演奏時間長。十九世紀末,維也納的兩大音樂陣營不可避免地受到當時的社會哲學和社會思潮的影響,特別是瓦格納陣營的作曲家們,他們或以經(jīng)典文學、戲劇作品為藍本,或從民族歷史神話出發(fā),創(chuàng)作了龐大的樂劇,裝滿了音樂之外的社會萬象。
布魯克納對瓦格納懷有無限的崇拜之情,甚至直接將自己的作品題獻給他,并試圖采用瓦格納宏大的樂隊編制來創(chuàng)作交響曲。雖然他仍然堅持古典主義的交響套曲創(chuàng)作原則,運用極為嚴格的曲式架構與和聲對位的創(chuàng)作手法,但他的音樂傳達的是超現(xiàn)實的世界和人類靈魂的歸宿。布魯克納對待音樂“誠惶誠恐”,由于他長期在教堂的環(huán)境中塑造自己的音樂世界,因此他的交響樂宏大、空靈、單純。在布魯克納的有生之年,他的作品被瓦格納和勃拉姆斯的主流音樂所掩蓋,加上世紀末的哲學思潮、社會結構等因素,德奧社會未能熱情地接受它。
二十世紀后,特別是經(jīng)過兩次世界大戰(zhàn)之后,布魯克納的德奧老鄉(xiāng)們終于在這位作曲家的交響曲中找到了久違的歸屬感。不同于晚期浪漫主義音樂作品中情感的大起大落,布魯克納充滿謙卑的音符在寧靜中激起人們內心深處的感動。他的音樂并不是為上帝代言,卻讓人們感受到宗教的關愛。
中國聽眾接觸布魯克納的時間很晚,比起其他的作曲家,國內的樂團也較少演奏布魯克納的作品。因此,如果有機會去奧地利,去圣弗洛里安修道院,可以看看他彈奏過的管風琴,感受修道院寧靜的環(huán)境,看看地下室里管風琴基座下的石棺,去維也納城市公園看看那尊銅像?;蛟S,這能讓自己謙卑起來,感受來自音樂本身的崇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