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一張照片，一個瞬間；一則故事，一段人生。

江蘇人民出版社《鄧小平：照片背后的故事》通過一張張珍貴的照片及其背后翔實的史料，記錄了偉人鄧小平光輝燦爛、跌宕起伏的傳奇人生。本刊從中節(jié)選部分章節(jié)，以饗讀者。

最小的勤工儉學生

這是迄今為止發(fā)現的最早的一張鄧小平的留影，也是鄧小平到法國幾個月后拍攝的第一張照片。

照片左邊的人叫鄧紹圣，他是鄧小平的廣安同鄉(xiāng)，也是鄧小平的遠房叔叔。他是和鄧小平一起到重慶就讀留法勤工儉學預備學校，后又一起赴法國勤工儉學的。他比鄧小平大幾歲，看上去也比鄧小平成熟許多。

照片上的鄧小平，圓圓的臉龐，留著當時比較時髦的分頭，身著洋裝西服，打著領帶，一身學生裝束，身板挺直，透出幾分精神，但臉上仍充滿著稚氣。

鄧小平，原名鄧先圣，后曾改名鄧希賢，1904年8月22日出生于四川省廣安州望溪鄉(xiāng)姚坪里（今廣安市廣安區(qū)協(xié)興鎮(zhèn)牌坊村）。他5歲進私塾發(fā)蒙，6歲轉入在協(xié)興場開辦的初等小學，1915年考入廣安縣立高等小學，1918年考入廣安縣立中學。

1919年五四運動爆發(fā)后，鄧小平在廣安縣立中學參加了游行、集會、宣傳、罷課和抵制日貨等活動，這是他第一次投身于群眾斗爭和政治斗爭，萌發(fā)出改造社會的意識，有了初步的愛國思想和民主思想。

就在這一年的夏天，鄧小平的父親鄧紹昌從重慶捎回口信，讓鄧小平去重慶報考留法勤工儉學預備學校。父親的這一決定從此改變了鄧小平的人生。

鄧小平的父親鄧紹昌早年在成都接受過新式教育，有一些文化，加之為人仗義，在當地算是一個小有名氣且具有影響力的人。他曾參加當地的民間幫會組織“哥老會”（在四川又叫“袍哥會”），還在協(xié)興場的“袍哥會”中當過“三爺”和“掌旗大爺”。辛亥革命時期，他率眾參加了廣安的武裝起義，后又當過廣安的團練局長等。因得罪了當地的一些幫派勢力，1916年后他長期待在重慶避難。鄧小平晚年談到父親時，說他是“進步黨人”。鄧紹昌是有見識的，聽說重慶開辦了留法勤工儉學預備學校后，他就打定主意將鄧小平送進這所學校，想讓身為長子的鄧小平去國外闖蕩一番。

對于父親的這個主意，鄧小平很高興。因為這時的鄧小平已經接受了一些新的思想，眼界也逐步打開。他渴望走出廣安，了解外部世界。

鄧小平后來說：其實我們當時去法國，也只是抱著一個“工業(yè)救國”的思想。那時我才16歲，受到五四運動的影響，就想出洋學點兒本領，回來搞工業(yè)，以工業(yè)救國。

鄧小平的母親是一位傳統(tǒng)的中國女性，她極力反對鄧小平去法國勤工儉學，認為鄧小平是家中長子，眼看就要成為家里的頂梁柱了，加之鄧小平的父親長期不在家，這個家要靠鄧小平來支撐。況且鄧小平才16歲，要讓他漂洋過海，遠行萬里，她無論如何是不肯同意的。

據鄧小平的弟弟鄧墾回憶：到法國勤工儉學，我父親極力主張，我母親舍不得，不贊成。大哥愿意去，加上家境困難，聽說能出去留洋，也都做母親的工作。家里面還為此發(fā)生了一場爭論，大哥就跟母親講道理，講不通后，他跑到我家老房子正面靠右邊的一個房間。那是一個過間，很矮，有一個門，他進去后把門一關，不吃飯了。過了一兩天吧，我母親心里慌了。兒子不吃飯，怎么辦呢？她痛哭流涕，就這樣勉強同意了。

當時準備和鄧小平一同報考重慶留法勤工儉學預備學校的還有兩個當地的青年人：一個是鄧小平的遠房叔叔鄧紹圣，還有一個名叫胡明德，又名胡倫。他們兩個人都比鄧小平大幾歲，想到大家一起互相有個照應，鄧小平的母親放心了一些。后來，在鄧小平去重慶讀書前，鄧小平的母親特地拜托鄧紹圣在外多多關照鄧小平。1918年下半年，鄧小平和鄧紹圣、胡倫來到重慶留法勤工儉學預備學校學習。

1920年9月11日，鄧小平和鄧紹圣等80多名四川學生登上法國郵輪“盎特萊蓬”號前往法國求學。經過39天的航程，10月19日，鄧小平等人到達法國的馬賽。

10月20日，法國《小馬賽人報》報道：“100名中國青年人到達馬賽的安德列勒蓬橋。他們的年齡在15歲和25歲之間，身穿西式和美式服裝，頭戴寬邊帽，腳穿尖頭皮鞋，顯得彬彬有禮，溫文爾雅?！?/p>

這批中國青年人大多是到法國勤工儉學的，他們中間有80多人來自重慶勤工儉學預備學校。其中年齡最小的就是鄧小平。

兩天后，鄧小平和鄧紹圣等20多名中國學生被安排到距離巴黎200多公里的巴耶中學學習。

鄧小平后來回憶，學校待他們像待小孩子一樣，每天很早就要求他們上床睡覺。鄧小平還說，那是一家私人開辦的學校，上了幾個月，沒學到什么東西，吃得也很差。

盡管鄧小平等人在學校里生活非常節(jié)儉，但是到了1921年3月，他們帶來的錢就所剩無幾了。屋漏偏逢連陰雨，就在這時，巴黎華法教育會又宣布和勤工儉學生斷絕經濟關系。鄧小平等人的學費問題沒了著落。他們多次與校方交涉，法國教育部也曾致信校方，提出減免部分學生的費用，但均被校方拒絕。就這樣，鄧小平和鄧紹圣等19名學生于3月13日晚上離開學校，前往法國南部的重工業(yè)城市克魯梭。臨走時他們還欠了學校共2292.5法郎的費用，后來這筆錢由法中救濟委員會代為償付。

鄧小平在巴耶中學學習了5個月，離開巴耶中學竟是他在法國“儉學”生活的結束。

到了克魯梭后，鄧小平和鄧紹圣等幾名四川學生經人介紹在施奈德鋼鐵廠找到了工作。

大概就是在這個時候，鄧小平和鄧紹圣留下了這張合影。從此，他們要脫去這身學生裝束，開始作為一個勞動者、一個外籍工人的4年多的“勤工”生活。這也許是他們對“儉學”生活結束和“勤工”生活開始的紀念吧！

這時的鄧小平才16歲零7個月。

鄧小平和鄧紹圣被分配到施奈德鋼鐵廠的軋鋼車間當了軋鋼工。這個工種的勞動強度特別大，且具有一定的危險性。這對尚未成年、身材矮小的鄧小平來說，確實不堪重負。干了一個月，鄧小平便離開了鋼鐵廠。廠方在鄧小平登記表的“辭職原因”一欄寫的是：體力不支，自愿離開。

后來，鄧小平不止一次地對人說，他個子不高的原因就是在法國做工時干太累的活，且吃不飽飯。

比鄧小平體力好一些的鄧紹圣又勉強堅持了一個月，最后也離開了施奈德鋼鐵廠。

后來，他們倆又一同到巴黎做工，再一同到哈金森橡膠廠做工。1925年，他們又一起在旅歐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里昂支部工作。1926年1月，根據中共旅歐支部的安排，他們一同前往莫斯科中山大學學習，并且在同一個班、同一個黨小組，直到1926年年底鄧小平奉命回國。

鄧小平回國后，鄧紹圣繼續(xù)在蘇聯(lián)學習。

1984年，四川省廣安縣人民政府曾致函鄧小平了解鄧紹圣的相關情況。同年2月28日，鄧小平口述了關于鄧紹圣早年活動的證明材料。鄧小平說，鄧紹圣與他一起去法國，1925年在法國入黨，同年年底一起到莫斯科，就讀于莫斯科中山大學。后來聽說鄧紹圣回國了，但回國后的情形不詳，多半是病死或犧牲了，應按烈士處理。

人生的轉折點

這是1924年7月中旬出席旅歐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第五次代表大會的代表在巴黎歡送周恩來回國時的合影。

照片中有幾位后來成為新中國黨和國家的領導人。第一排左起第一人是聶榮臻，新中國成立后曾擔任國務院副總理、中央軍委副主席，是中國人民解放軍十大元帥之一；右起第四人是李富春，新中國成立后曾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國務院副總理；右起第六人是周恩來，新中國成立后曾任中共中央副主席、國務院總理、中國人民政治協(xié)商會議主席。

最后一排右起第三人就是在旅歐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五大上新當選的旅歐共青團執(zhí)行委員會書記局成員鄧小平。

這是鄧小平人生的一個重要轉折點。

1921年4月，鄧小平離開克魯梭后來到巴黎，靠打短工維持生活。

鄧小平后來回憶說：一到法國，聽先到法國的勤工儉學生的介紹，知道那時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剛過去兩年，所需勞動力不似大戰(zhàn)期間那樣緊迫，找工作不大容易，工資也不高，用勤工方法來儉學，已不可能。我們的切身體驗也證明了確是這樣，做工所得糊口都困難，哪還能讀書進學堂呢？于是，那些“工業(yè)救國”“學點兒本事”等幻想成了泡影。

1922年2月，鄧小平從巴黎來到蒙達爾紀的夏萊特小城，在哈金森橡膠廠找到一份稍微穩(wěn)定的工作，干了8個月，攢下了一點兒錢。后來，他再次辭去工作，想繼續(xù)求學。但最終還是因為錢不夠，求學之夢徹底破滅。1923年2月，他再次進入哈金森橡膠廠做工。一個多月后，他突然離廠。廠方在他的工卡上注明他離開的原因是“拒絕工作”。廠方也許是對他這次突然離廠表示不滿，還在他的工卡上特別注明“永不錄用”。

其實，這時的鄧小平之所以放棄這份對他來說還算不錯的工作，不是為了求學，而是為了追求一個新的人生目標。

就在勤工儉學生們在海外為生存而斗爭的時候，中國國內發(fā)生了一件開天辟地的大事。1921年7月23日，中國共產黨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在上海召開，中國共產黨正式宣告成立。災難深重的中國人民從此有了新的可以信賴的政治組織者和領導者，中國的前途有了光明和希望。

中國共產黨成立后，在歐洲的建黨活動也在旅歐的進步學生中開展起來。

1922年6月，趙世炎、周恩來等18名勤工儉學生在巴黎郊區(qū)的布洛尼森林舉行會議，成立“旅歐中國少年共產黨”。趙世炎任書記，周恩來負責宣傳工作，李維漢負責組織工作。

鄧小平在1926年1月寫的自傳中說，“那時共產主義的團體在西歐已經成立了，不過因為我的生活太浪漫，不敢向我宣傳，及到1923年5月我將離開哈金森時”，“舒輝暲才向我宣傳加入團體，同時又和汪澤楷同志談了兩次話，到巴黎后又和穆清同志接洽，結果6月便加入了”，“我加入團體是汪澤楷、穆清、舒輝暲三位同志介紹的”。

鄧小平就是在哈金森橡膠廠做工期間逐漸接受革命思想的。

鄧小平后來回憶說：“最使我受影響的是《新青年》第八、九兩卷及《社會主義討論集》，我做工的環(huán)境使我益信陳獨秀們所說的話是對的。因此，每每聽到人與人相爭辯時，我總是站在社會主義這邊的?！薄皬淖约旱膭趧由钪?，在先進同學的影響和幫助下，我的思想也開始變化，開始接觸一些馬克思主義的書籍，參加一些中國人和法國人宣傳共產主義的集會。”“一方面接受了一點兒關于社會主義尤其是共產主義的知識，一方面又受了已覺悟的分子的宣傳，同時加上切身已受的痛苦，遂于1923年加入了‘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旅歐區(qū)’?！薄拔覐膩砭臀词苓^其他思想的浸入，一直就是相當共產主義的。”

1923年6月，鄧小平來到巴黎，不久正式加入旅歐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

1923年年底，因旅歐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執(zhí)行委員會書記部需要人手，鄧小平離開工廠來到書記部，開始在周恩來的直接領導下工作，從此開始了他和周恩來50多年的革命友誼。若干年后，鄧小平告訴外國記者，他和周恩來“認識很早，在法國勤工儉學時就住在一起”，“對我來說他始終是一個兄長。我們差不多同時期走上了革命道路”。

鄧小平的主要工作是在《赤光》雜志編輯部負責刻蠟版和油印，因此有著“油印博士”的美譽。鄧小平晚年說：“我在《赤光》上寫了不少文章，用過好幾個名字發(fā)表，那些文章根本說不上思想，只不過就是要國民革命，同國民黨右派斗爭，同曾琦、李璜他們斗爭?！?/p>

1924年，第一次國共合作后，國內革命運動迅速發(fā)展，急需大批干部。7月，國內黨組織召周恩來回國工作。

周恩來是1921年2月到法國的，同年經張申府、劉清揚介紹參加了巴黎共產黨早期組織。1922年6月，周恩來發(fā)起組織旅歐中國少年共產黨，1923年2月，旅歐中國少年共產黨召開臨時代表大會，會議決定旅歐中國少年共產黨加入中國社會主義青年團，成為“中國社會主義青年團旅歐支部”，同時將“旅歐中國少年共產黨”改名為“旅歐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其領導機構改稱“旅歐共青團執(zhí)行委員會”，周恩來當選為執(zhí)行委員會書記。

由于周恩來要回國工作，1924年7月13日至15日，旅歐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在巴黎召開第五次代表大會，會議改選了執(zhí)行委員會。周唯真、余增生、鄧希賢（即鄧小平——編者注）、李俊杰、徐樹屏5人當選為新的執(zhí)行委員會（支部）委員，聶榮臻、李林、王錫三3人為候補委員。7月16日，在執(zhí)行委員會第一次會議上，鄧小平、周唯真、余增生3人組成書記局，負責旅歐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的日常工作。鄧小平具體負責抄寫、油印及財務管理。另外設立宣傳部、訓練部，徐樹屏任宣傳部主任，李富春等人為副主任。訓練部由李俊杰任主任，任卓宣等任副主任。會后，周恩來即啟程回國。

根據黨的規(guī)定，當時擔任旅歐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執(zhí)行委員會（支部）的負責人均正式轉為中國共產黨旅歐支部的黨員。

因此，從這時起，鄧小平就轉為中國共產黨黨員，此時他還不滿20歲。

“我是一個軍人”

鄧小平多次說過：“我是一個軍人，我真正的專業(yè)是打仗。”

這是至今發(fā)現的鄧小平軍旅生涯中最早的一張照片。它拍攝于1936年鄧小平參加長征到達陜北后不久，也是人們看到的鄧小平在紅軍時期的第一張照片。

照片上的鄧小平一身戎裝，英姿颯爽，完全是一副軍人風范。

鄧小平的軍旅生涯是從1929年領導廣西百色起義、龍州起義開始的。

1929年4月，第一次蔣桂戰(zhàn)爭以桂系軍閥李宗仁、白崇禧的失敗而告結束。廣西地方實力派俞作柏、李明瑞利用蔣介石的力量掌握了廣西的軍政大權，分別擔任廣西省政府主席和廣西編遣特派員。由于俞作柏、李明瑞在廣西的根基比較薄弱，加之他們深知蔣介石是靠不住的，于是他們聽取了俞作柏的弟弟——中共黨員俞作豫的建議，要求中共派干部去廣西工作。

這年的8月底，鄧小平受中共中央派遣，以中央代表的身份，同中央特科交通員龔飲冰一起離開上海，經香港取道越南，到達廣西南寧。

在此之前，黨中央還陸續(xù)派出了張云逸、陳豪人、龔鶴村（楚）、徐開先、李謙、馮達飛、葉季壯等幾十名軍政干部，利用各種渠道和關系，進入俞作柏的省政府和李明瑞的軍隊工作。鄧小平此行的目的是開展統(tǒng)戰(zhàn)工作，爭取俞作柏、李明瑞等高層人士，同時領導中共廣西黨組織的全面工作，準備武裝起義。

鄧小平到達廣西后，化名鄧斌，以廣西省政府秘書的公開身份開始工作。9月10日，他指導召開了中共廣西第一次代表大會，會議對新形勢下廣西黨組織的斗爭任務和策略作了新的部署。

鄧小平迅速和俞作柏、李明瑞建立了密切的合作關系。他幫助俞作柏、李明瑞整頓和培訓部隊，并與他們共籌反蔣、反新桂系軍閥的大計；同時堅持中國共產黨獨立自主的原則，趁機開展兵運工作，發(fā)展革命力量。在他的影響下，俞作柏、李明瑞釋放了一批大革命失敗后被捕的共產黨員和進步人士。緊接著，鄧小平又以培訓初級軍官、加強廣西軍事力量的名義，通過俞作柏向李明瑞建議，成立了廣西教導總隊，并派進了100多名共產黨的干部學員。駐守南寧的廣西警備大隊實際上也被共產黨掌握，共產黨員張云逸任警備第四大隊大隊長，共產黨員俞作豫任警備第五大隊大隊長。

經過鄧小平和中共廣西黨組織卓有成效的工作，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廣西掀起了一個新的革命高潮。

廣西局勢的變化引起了國民黨軍閥等反革命勢力的恐慌。失去廣西地盤的桂系軍閥首領李宗仁驚呼，俞作柏、李明瑞“南歸后，為虎傅翼、共禍始熾，桂省幾成為共產黨之西南根據地”。

正當廣西革命斗爭形勢有了新的轉機之時，俞作柏、李明瑞不聽中共方面的勸告，貿然通電反蔣，出兵廣東。

鄧小平隨即開始實施既定的應變方案，于10月6日發(fā)動南寧兵變，把黨所掌握的武裝力量拉出南寧，向群眾基礎較好的百色、龍州地區(qū)挺進。

10月22日，鄧小平、張云逸率部進駐百色，并立即開始百色起義的準備工作。隨后，鄧小平又前往龍州，爭取讓李明瑞參加革命，并籌劃龍州起義的具體準備工作。

在布置完百色起義、龍州起義的準備工作后，鄧小平前往上海向黨中央匯報廣西的工作。

12月11日，廣西警備第四大隊、廣西教導總隊和右江農民自衛(wèi)軍在山城百色舉行起義，宣布成立中國工農紅軍第七軍，張云逸任軍長，陳豪人任軍政治部主任，龔鶴村任參謀長。全軍轄3個縱隊，共4000多人。

同一天，在恩隆縣平馬鎮(zhèn)召開了由11個縣5個鎮(zhèn)的農民代表、工人代表和紅七軍士兵代表共80多人參加的代表大會，選舉產生了右江蘇維埃政府，雷經天任右江蘇維埃政府主席。接著，在紅七軍的幫助下，右江地區(qū)有15個縣相繼成立了蘇維埃政府或革命委員會。

為了加強對紅七軍的領導，12月25日，中共廣東省委在給紅七軍前委的指導信中批準成立紅七軍前委，提出：“如小平同志已離百色返申，前委書記由昭禮（即陳豪人——編者注）擔任，如尚未離開，應仍由小平負責?！庇捎诖藭r鄧小平已去上海，這期間紅七軍前委書記一職由陳豪人擔任，前委委員有張云逸、何世昌、李謙、韋拔群。

1930年2月，鄧小平從上海返回廣西。中共中央在1930年3月2日給廣東省委轉七軍前委的指示信中提出：“紅軍第七軍前敵委員會指定小平、昭禮、云逸、龍光、伯群、云甫、世昌七人組織之，小平為書記，昭禮為政治部主任，云逸為第七軍軍長，小平、昭禮、云逸三人為常委?！敝醒脒€決定紅七軍應設軍部政治委員，“指定小平為軍部政治委員”。

1930年2月1日，李明瑞、俞作豫等領導廣西警備第五大隊和左江工農武裝舉行龍州起義，宣布成立中國工農紅軍第八軍和左江革命委員會，俞作豫任軍長，何世昌任政治部主任，宛旦平任參謀長。李明瑞任紅七軍、紅八軍總指揮。紅八軍下轄2個縱隊，共2000多人。

不久，根據中共中央軍委命令，鄧小平兼任紅八軍政委。2月9日，鄧小平任紅八軍臨時前委書記。

接著，左江地區(qū)也有6個縣相繼成立了革命委員會。有的縣雖未成立革命政權，但也屬于紅八軍和左江革命委員會的活動范圍。

至此，廣西紅軍發(fā)展到7000人，紅色區(qū)域擴展到20多個縣，擁有100多萬人口，成為當時較大的革命根據地之一。

就在這時，中共中央的領導發(fā)生了“左”傾冒險主義錯誤。1930年10月，中央代表到達廣西，指令紅七軍攻打柳州、桂林、廣州。鄧小平對“左”的錯誤指揮提出過不同意見，但未被采納。部隊在戰(zhàn)斗中連連受挫。

紅七軍轉戰(zhàn)3500公里，于1931年3月到達江西中央革命根據地，同中央紅軍會合。

鄧小平后來回憶，他“25歲領導了廣西百色起義，建立了紅七軍。從那時開始干軍事這一行”。

延安的婚禮

1939年8月下旬的一天傍晚，在延安楊家?guī)X毛澤東住的窯洞前，有兩對新人在舉行結婚儀式。一對是孔原和許明，另一對就是鄧小平和卓琳。兩對新人在一起拍了一張合照。限于當時艱苦的條件，拍出的相片有些模糊，但仍有著永久的紀念意義。

孔原是1924年參加革命的老共產黨員，當時在中共中央特別委員會任副主任。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他歷任海關總署署長、對外貿易部副部長、中共中央調查部部長等職，是一位著名的革命活動家。他的新婚妻子許明是一位有才華、有能力的婦女干部，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曾擔任國務院副秘書長。他們倆當時都是延安的活躍分子。

鄧小平和卓琳的相識頗具戲劇性。

鄧小平是1939年7月回到延安的。據張聞天的夫人劉英回憶說：“鄧小平從太行山回到延安，原本準備參加七大，不料七大推遲召開，由于前方需要，他不能在延安多待。那時，鄧小平沒有妻子，大家非常關心這件事，于是，鄧發(fā)等同志要幫助他找一個。當時延安的女同志倒是不少?？箲?zhàn)時期，很多女學生來到這里追求真理，陜北公學、女子大學的都有。卓琳很年輕，也很不錯，已經從陜北公學畢業(yè)了，所以就把她介紹給鄧小平了?！?/p>

卓琳，原名浦瓊英。1916年4月生于云南省宣威縣的一個工商業(yè)家庭。父親浦在廷經營生產宣威火腿，是當時云南著名的“火腿大王”，曾追隨孫中山參加北伐軍。1926年，浦在廷因為生意，將全家人從宣威帶到了昆明。在昆明，浦瓊英上了小學，小學畢業(yè)后考入省立昆華女子中學，開始接受進步思想。1931年9月，北平舉辦了一個全國運動會，15歲的浦瓊英被選為云南省代表隊少年組60米短跑的代表，到北平參加運動會。她隨云南代表隊到達香港準備赴北平時，九一八事變爆發(fā)，全國運動會停辦，代表隊只好折返。

一直想走出家門、走出云南的浦瓊英決定只身前往北平求學。在征得家人的同意后，她從香港經上海輾轉到達北平，進入一個補習班學習。次年，她考入北平第一女子中學。讀書期間，她一邊學習，一邊參加抗日救亡活動。1935年，她參加了北平“一二·九”學生運動。1936年，浦瓊英中學畢業(yè)，以優(yōu)異的成績考入北京大學物理系，成為云南省歷史上第一個考入北京大學的女學生。在北京大學讀書期間，她積極參加抗日活動，成為學?？谷彰褡褰夥畔蠕h隊外圍組織的成員。1937年盧溝橋事變發(fā)生后，她和當時許多熱血青年一樣，選擇投奔延安，投奔八路軍。在已在延安工作的二姐浦代英的幫助下，1937年11月，她和三姐浦石英一起考入陜北公學。三四個月后，浦瓊英從陜北公學畢業(yè)，被分配到陜北公學圖書館工作。1938年初，浦瓊英加入中國共產黨。在陜北公學圖書館工作幾個月后，組織上選送她到陜甘寧邊區(qū)政府保安處特別訓練班學習，準備讓她學成后到敵后從事抗日工作。從這時起，她改名為卓琳。

和鄧小平認識時，卓琳23歲，鄧小平35歲。

卓琳晚年回憶說：“1939年夏天，鄧小平回延安參加政治局擴大會議。他那時是一二九師政委，在太行山工作，還沒有結婚。和他同住一個窯洞的好友鄧發(fā)是個熱心腸，他看鄧小平還沒有妻子，就熱心地幫忙張羅。一有空閑，他就帶鄧小平到延安保安處去玩，因為在保安處工作的都是些年輕的女學生，我當時就在保安處工作。有一次我去曾希圣家，曾希圣說有人想和我結婚，問我愿不愿意，因為當時我還年輕，還想再工作幾年……所以，我就兩次拒絕了鄧小平的求婚。我的拒絕，并沒有讓鄧小平灰心。他說，他要親自和我談一談。我說，好啊。第一次見面，他談了自己的革命經歷和兩次婚姻的情況。第二次見面時，他說：我有意要和你結婚，在前方戰(zhàn)斗很辛苦，我年紀是大了，又不大會說話。年紀大，這是我的缺點，但我希望能從別的方面彌補。我聽他這樣說，覺得這個人還可以。他有點兒知識，是知識分子。我想，反正早晚都得結婚。我那時已經23歲了。于是我就同意了，但我提出個條件，就是結婚后馬上離開延安，因為我害怕其他人笑話我也嫁了個‘土包子’。鄧小平也同意了?！?/p>

8月下旬，鄧小平和卓琳結婚了。結婚這天，新娘卓琳特意穿上了一套新做的卡其布制服，鄧小平頭戴軍帽，身著白色襯衣，面帶微笑，充滿喜氣。

當時在延安的中央高級領導人，能來的都來了。毛澤東和夫人江青、張聞天和夫人劉英、博古、劉少奇、李富春和夫人蔡暢，還有中央秘書長王首道，相繼來到婚禮現場。

婚禮在熱烈的氣氛中進行著。大家紛紛祝賀兩對新婚夫婦，開懷暢飲。孔原在高興之中酒喝得很多，最后醉了，在新婚之夜就挨了夫人許明的數落。鄧小平來者不拒，有敬就飲，一杯接著一杯，竟然未醉。

熟悉鄧小平的劉英感到非常奇怪：小平過去是不怎么能喝酒的，今天如此“豪飲”，怎么能夠一點兒不醉呢？她心里很納悶。丈夫張聞天悄悄地告訴她：“里面有假?！?/p>

原來，鄧小平喝的是水?；槎Y上，李富春和鄧發(fā)念著朋友的情分，知道鄧小平不勝酒力，就悄悄弄了一瓶水給他充酒，使得他免于一醉。

婚禮后，鄧小平和卓琳住在楊家?guī)X戰(zhàn)友們特意為他們騰出來的窯洞里。

不久，鄧小平就要帶著新婚妻子上前線了。走之前，他們一同去向卓琳的姐姐浦代英告別。浦代英后來回憶說：“那天鄧小平的情緒特別好，一改平時不太愛說話的習慣，和我們說了很多太行山前線的事情。我想，他的心已經飛到那里去了?！?/p>

鄧小平和卓琳這對新婚夫婦，從延安出發(fā)，渡過黃河，穿越平原，一路上辛苦異常，所幸沒遇到什么大的麻煩，9月1日，他們安全到達了太行山八路軍總部駐地。卓琳留在八路軍總部工作。9月25日，鄧小平獨自回到一二九師師部駐地遼縣桐峪鎮(zhèn)。

卓琳后來回憶說：“太行山上，八路軍總部，朱德是總司令，彭德懷是副總司令。當時總部有個婦女部，我就在那里工作。那時鄧小平從前線到總部來開會我們才能見一面，開完會他又走了。我說夫妻倆老這樣也不行，就讓他給我寫信，他說：‘寫什么呢？’我說：‘就把你每天干了什么寫一寫。’他說：‘那好，我讓秘書打個底稿，印十幾份，每個月給你寄一份?！乙宦牐パ?，那就算了。后來我和他說：‘寫信你也不寫，我們還是在一塊兒生活，共同理解吧?！肓讼胝f：‘行?！裕揖偷搅艘欢艓?，和他住在一塊兒了。慢慢地就互相理解了?！?/p>

從延安的婚禮開始，鄧小平和卓琳相知相伴，患難與共，攜手走過了58個春秋。

“黃貓、黑貓，只要捉住老鼠就是好貓”

1962年7月7日，鄧小平、彭真接見出席共青團中央三屆七中全會的代表，留下了這張照片。

“七千人大會”后，怎樣恢復農業(yè)生產成為黨中央十分關注的一個問題。在農村，基本核算單位放在生產小隊，但仍然沒有像預期那樣解決人與人之間的平均主義和農活質量差、農民出工不出力的問題。而且，由于基本核算單位下放到小隊，干部數量相應增加了，不少人不參加生產勞動卻獲得工分，還多吃多占，搞特殊化，群眾意見很大，生產積極性調動不起來。在這種情況下，一些地方想到將生產單位進一步劃小甚至包產到戶的辦法。張家口地委第一書記胡開明經過調查研究，向中共中央提出建立農業(yè)生產責任制、包產到組的建議。湖南省、安徽省則從1961年開始就在比較大的范圍內搞了包產到戶，收到了比較好的效果。這些現象引起中央領導人的高度重視。

1961年3月，中央在廣州召開工作會議，安徽省委第一書記曾希圣寫信給毛澤東匯報此事。毛澤東同意進行試驗，但不久又表明了否定態(tài)度。這年的12月，毛澤東表示，農村以生產隊為基本核算單位后，不能再退了，這是最后的政策界限，“責任田”這類辦法沒有必要再試行下去。此前11月13日，黨中央在《關于在農村進行社會主義教育的指示》中也強調：“目前在個別地方出現的包產到戶和一些變相單干的做法，都是不符合社會主義集體經濟的原則的，因而也是不正確的要求”，要“逐步地引導農民把這些做法改變過來”。1962年3月，安徽省委不得不做出改正“責任田”辦法的決議。由于改正“責任田”的要求與廣大農民群眾的意愿相違背，因而，包括安徽在內的全國許多地方，農民仍然在悄悄地維持“責任田”，有的甚至在擴大“責任田”。不僅如此，有的地方干部還大膽地反映意見，積極推薦“責任田”的辦法。

到1962年上半年，包產到戶不僅未被真正制止，反倒愈來愈顯示出它的生命力。黨中央和中央有關部門的一些領導在調查研究中，逐漸對包產到戶表示出積極支持的態(tài)度。鄧子恢到福建等地調查后回來向中央報告，提出在農業(yè)生產中要實行“生產責任制”。陳云到上海地區(qū)調查，提出分田到戶的主張。劉少奇、周恩來和鄧小平也不同程度地贊成這些意見。中共中央準備在8月召開中央工作會議進行討論。

1962年3月29日，鄧小平主持召開中共中央書記處會議，聽取了時任農業(yè)機械部部長陳正人在河南調查情況的匯報。在陳正人匯報到恢復農業(yè)生產是依靠集體還是依靠個人的問題時，鄧小平說：原則是哪種辦法在哪些地方見效快，就用哪種辦法。不要拘泥于形式，不要擔心個人多了，集體少了。要迅速下決心，搶時間，恢復耕地。省委決定群眾愿意怎么干就怎么干，采取靈活政策、非常辦法，個人、集體、集體個人三種辦法都可以。無非是單干，單干也只有百分之十幾，出點富裕農民也不怕。6月下旬，中央書記處在聽取華東局農村辦公室的匯報時，鄧小平說：在農民生活困難的地區(qū)，可以采取各種辦法，“責任田”是新生事物，可以試試看。

7月2日，鄧小平主持召開中央書記處會議，討論最近工作和8月中央工作會議的準備工作。他在談到農業(yè)如何恢復這一問題時提出：“對恢復農業(yè)，相當多的群眾提出分田，陳云同志作了調查，講了些道理，提出意見是好的，需要研究。1961年糧食產量比1957年減產八百億斤，其中百分之四十的原因是肥料問8tphAKNbXRz6U8ib432soqOGvxbFZ/GKDE6BRTOkocE=題，因為集體生產，個人積肥的積極性沒有了，豬少了，雞少了?，F在農業(yè)生產所有形式中是單干搞得好。不管是黃貓、黑貓，在過渡時期，哪一種方法有利于恢復就用哪一種方法。我贊成認真研究一下分田或者包產到戶究竟存在什么問題，因為相當普遍，你說不好總要有個答復。對于分田到戶要認真調查研究一下，群眾的要求總有道理，不要一口否定，不要在否定的前提下去搞?！彼ㄗh：8月中央工作會議回答這個問題，或修改《農業(yè)六十條（草案）》，如內容包括不了，可以搞一個農業(yè)問題紀要，其中包括單干問題，要表明態(tài)度。

幾天后，鄧小平在接見出席共青團三屆七中全會全體人員時，更明確地提出：“農業(yè)本身的問題，現在看來，主要還得從生產關系上解決。這就是要調動農民的積極性。”而生產關系的哪種形式能夠比較快地恢復和發(fā)展農業(yè)生產，就采取哪種形式。他說：“現在出現了一些新的情況，如實行‘包產到戶’‘責任到田’‘五統(tǒng)一’等等。以各種形式包產到戶的恐怕不只是百分之二十，這是一個很大的問題?！薄吧a關系究竟以什么形式為最好，恐怕要采取這樣一種態(tài)度，就是哪種形式在哪個地方能夠比較容易比較快地恢復和發(fā)展農業(yè)生產，就采取哪種形式；群眾愿意采取哪種形式，就應該采取哪種形式，不合法的使它合法起來?！?/p>

他再次闡述了后來被人們稱為“貓論”的觀點。他說：“劉伯承同志經常講一句四川話：‘黃貓、黑貓，只要捉住老鼠就是好貓。’這是說的打仗。我們之所以能夠打敗蔣介石，就是不講老規(guī)矩，不按老路子打，一切看情況，打贏算數?，F在要恢復農業(yè)生產，也要看情況，就是在生產關系上不能完全采取一種固定不變的形式，看用哪種形式能夠調動群眾的積極性就采用哪種形式?！薄艾F在要冷靜地考慮這些問題。過去就是對這些問題考慮得不夠，輕易地實行全國統(tǒng)一。有些做法應該充分地照顧不同地區(qū)的不同條件和特殊情況?！薄耙姓J多種多樣的形式，照我個人的想法，可能是多種多樣的形式比較好。”

這個時候，黨內探討農業(yè)生產關系變革的思想和氣氛異常活躍。劉少奇、周恩來、陳云、鄧小平等關于變革農業(yè)生產關系、促進農村生產力發(fā)展的思想主張，雖然在不久后召開的北戴河中央工作會議和八屆十中全會上被否定，但是，作為探索中國社會主義建設道路的思想成果和有益嘗試，影響是非常深遠的。鄧小平的上述思想觀點，特別是堅持以發(fā)展生產力為標準變革生產關系的思想，成為十多年后中國改革開放的思想源頭之一。

“那篇講話，是個大膽的講話”

1977年8月8日，鄧小平在科學和教育工作座談會上講話。他后來回憶說：“我在8月8日科學和教育工作座談會上的那篇講話，是個大膽的講話，當然也照顧了一點兒現實。對我的講話，有人反對，這不要緊……他們敢講出來就好，可以展開辯論嘛！”

“文化大革命”給我國的科教事業(yè)造成了深重的災難。

1977年4月中旬，鄧小平在中央征求他復出后的工作安排意見時，自告奮勇地向中共中央表示，愿意分管科技和教育工作。中共中央同意了他的這一請求。5月中下旬，鄧小平分別同方毅、王震等談話。他十分感嘆地說：現在看來，同發(fā)達國家相比，我們的科學技術和教育整整落后了20年。正是基于對中國科學教育方面存在問題的清醒認識，鄧小平一復出，就以推翻“兩個估計”為突破口，大刀闊斧地恢復和整頓科教秩序。

“兩個估計”是“四人幫”炮制的誣陷、迫害知識分子的重要論據。1971年，在姚文元修改、張春橋定稿、經毛澤東圈閱的《全國教育工作會議紀要》里，所謂“兩個估計”被提出，即“文化大革命”前17年教育戰(zhàn)線是資產階級專了無產階級的政，是“黑線專政”；知識分子的大多數世界觀基本上是資產階級的，是資產階級知識分子。這是廣大科教工作者身上的沉重枷鎖。

為推倒“兩個估計”，鄧小平做了大量的工作。

1977年8月初，鄧小平在人民大會堂主持召開了有33位著名專家和教授參加的科學和教育工作座談會。

8月4日上午8點30分，鄧小平身穿白襯衣、綠軍褲，腳上穿著黑布鞋，邁著穩(wěn)健的步伐來到會場。他一入座，就操著一口濃重的四川口音親切地對大家說：“同志們！我自告奮勇地管科學和教育，中央也同意了。趕超從何著手呢？就從科學和教育著手，聽聽大家的意見，向大家學習。外行管內行，總得學才行，現在，請大家發(fā)言！”

短短的幾句話，使在座的科學家和教授們激動萬分，他們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過如此親切實在的領導講話了。在那段“知識越多越反動”的歲月里，有誰真正關心過他們的疾苦，聽取過他們的心聲？他們又能向誰吐露自己的困惑，訴說自己的冤屈呢？今天，在“文化大革命”中同樣遭遇過不幸的鄧小平就坐在他們中間，是那么平易近人，那么理解知識分子，他們有什么話不能對他說呢？

大家發(fā)言極為踴躍。有人以自己的親身經歷和所見所聞，憤怒聲討林彪、“四人幫”殘酷迫害知識分子的罪行，要求中央澄清新中國成立17年教育戰(zhàn)線究竟是紅線還是黑線的問題，并吸取犯“左”傾錯誤的教訓，重新樹立全民尊重知識、尊崇文明的風尚；有人建議立即恢復高考制度，把好人才培養(yǎng)的第一關；有人呼吁恢復每周六分之五的科研時間，別再讓科研人員學非所用、用非所學；有人要求關心和改善中年科技人員的生活待遇；還有人建議重建國家科委，統(tǒng)一領導全國的科技工作……

就這樣，8月4日至7日，專家、教授們一氣暢談了4天。鄧小平總是每天上午8點30分準時到會傾聽，中午只稍稍休息一下，下午接著聽取大家的意見，直到傍晚才離去。聽了老專家、老教授們發(fā)自肺腑的發(fā)言后，鄧小平受到很大的震動和啟發(fā)，同時，他撥亂反正的決心更加堅定，思路也更加明晰了。

8月8日，鄧小平在座談會上發(fā)表了講話。

在這篇著名的講話中，鄧小平首先談到的就是當時廣大知識分子所關心的對科技和教育戰(zhàn)線17年的基本估計問題。他明確指出：“我看，主導方面是紅線。應當肯定，17年中，絕大多數知識分子，不管是科學工作者還是教育工作者，在毛澤東思想的光輝照耀下，在黨的正確領導下，辛勤勞動，努力工作，取得了很大成績。特別是教育工作者，他們的勞動更辛苦?，F在各條戰(zhàn)線的骨干力量，大都是建國以后我們自己培養(yǎng)的，特別是前十幾年培養(yǎng)出來的。如果對17年不作這樣的估計，就無法解釋我們所取得的一切成就了。”接著，話題轉到調動知識分子積極性的問題上來。他說：“就今天的現況來說，要特別注意調動教育工作者的積極性，要強調尊重教師。我國科學研究的希望，在于其隊伍有來源。科研是能教育輸送人才的，一定要把教育辦好?！薄皩τ诮K身為教育事業(yè)服務的人，應當鼓勵?！?/p>

針對認為知識分子不是社會主義勞動者的錯誤觀點，鄧小平再次強調：“無論是從事科研工作還是從事教育工作的知識分子，都是社會主義勞動者。”

鄧小平還結合自己的經歷，進一步強調要尊重勞動，尊重人才。

他說：“毛澤東同志不贊成‘天才論’，但不是反對尊重人才。他對我評價時就講過‘人才難得’。捫心自問，這個評價過高。但這句話也說明人才是重要的。人才難得呀！”“要發(fā)揮知識分子的專長，用非所學不好。有人建議，對改了行的，如果有水平，有培養(yǎng)前途，可以設法收一批回來。這個意見是好的?！娜藥汀瘎?chuàng)造了一個名詞叫‘臭老九’?！暇拧⒉粔模吨侨⊥⑸健防锏摹暇拧瘲钭訕s是好人嘛！錯就錯在那個‘臭’字上。毛澤東同志說，‘老九’不能走。這就對了，知識分子的名譽要恢復。”

鄧小平對“老九”的贊揚，不僅是依據“科學技術是生產力”這一歷史唯物主義的基本觀點，也是在透徹地總結黨在知識分子政策問題上的經驗教訓后作出的。同時，他又深知，要根本扭轉長期形成的輕視知識、輕視知識分子的錯誤傾向，僅靠一兩次講話是不行的，必須在思想上正本清源。為此，他對1971年《全國教育工作會議紀要》作了徹底的否定，從而推翻了多年來壓在教育界和廣大知識分子頭上的“兩個估計”，劃清了是非界限。

“我一定要講話”

這張照片拍攝于1978年6月2日鄧小平在全軍政治工作會議上講話時。

1978年5月10日，一篇題為《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的文章經時任中共中央黨校常務副校長胡耀邦審閱定稿后刊登在中共中央黨校的內部刊物《理論動態(tài)》上。5月11日，《光明日報》又以特約評論員的名義公開發(fā)表了這篇文章。當天，新華社轉發(fā)了此文。5月12日，《人民日報》和《解放軍報》同時轉載。

這篇文章闡明了檢驗真理的標準只能是社會實踐，理論與實踐的統(tǒng)一是馬克思主義的一個最基本的原則，任何理論都要不斷接受實踐的檢驗等馬克思主義的基本原理，并闡明了革命導師是堅持用實踐檢驗真理的榜樣。文章是從根本上對“兩個凡是”的否定。

這篇文章一經發(fā)表，在黨內外引起了強烈的反響。有反對的，也有支持的。然而，最先引來的是責難。5月17日，當時的一位中央負責人在一個小會上點名批評了這篇文章和5月5日《人民日報》發(fā)表的《貫徹按勞分配的社會主義原則》一文。他說：“理論問題要慎重。特別是《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和《貫徹按勞分配的社會主義原則》兩篇文章，我們都沒有看過。黨內議論紛紛，實際上是把矛頭指向主席思想。我們的黨報不能這樣干，這是哪個中央的意見？要堅持、捍衛(wèi)毛澤東思想。要查一查，接受教訓，統(tǒng)一認識，下不為例。當然，對于活躍思想有好處，但《人民日報》要有黨性，中宣部要把好關?！本o接著，中央主要負責人也指示要慎重處理，要求中宣部對這場討論“不表態(tài)”“不介入”。

對于《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這篇文章，鄧小平當時并沒有注意，后來聽說有人反對得厲害，才找來看了看。他認為，這篇文章是符合馬列主義的，是扳不倒的。在中央領導人當中，鄧小平是最早站出來明確表態(tài)的。

當時，羅瑞卿正在籌備全軍政治工作會議。鄧小平得知在籌備過程中，有的人不同意會議文件中某些符合實際的新提法，當即指出：“這不是一種孤立的現象，這是當前一種思潮的反映?！薄拔乙欢ㄒv話?！?/p>

5月30日，鄧小平在同胡喬木等幾位負責人談準備在全軍政治工作會議上的講話內容時，明確提出要著重講關于真理標準問題。他說，我這次會議的總結發(fā)言，準備講三個問題。第一個問題就是要講實事求是是毛澤東思想的根本態(tài)度、根本觀點、根本方法。著重講第一個問題。實事求是是馬列主義思想、哲學、理論、方法的概括。它同各種機會主義思想都是完全對立的，包括教條主義、經驗主義、“左”的右的機會主義、修正主義。要把這個意思寫進去。這是毛澤東經常講的也是講得最多的道理，列寧也講得很多。我們講要繼承和發(fā)揚毛主席為我們培育的優(yōu)良傳統(tǒng)，首先就是實事求是。歸根到底，這是涉及什么是馬克思列寧主義，什么是毛澤東思想的問題。毛澤東思想最根本的最重要的東西就是實事求是。現在發(fā)生了一個問題，連實踐是檢驗真理的標準都成了問題，簡直是莫名其妙！

6月2日，鄧小平在全軍政治工作會議上講話。他開門見山地說：我們開會，作報告，作決議，以及做任何工作，都為的是解決問題。我們說的、做的究竟能不能解決問題，問題解決得是不是正確，關鍵在于我們是否能夠理論聯(lián)系實際，是否善于總結經驗，針對客觀現實，采取實事求是的態(tài)度，一切從實際出發(fā)。我們只有這樣做了，才有可能正確地或者比較正確地解決問題，而這樣地解決問題，究竟是否正確或者完全正確，還需要今后的實踐來檢驗。如果我們不這樣做，那我們就一定什么問題也不可能解決，或者不可能正確地解決。

鄧小平指出：我們也有一些同志天天講毛澤東思想，卻往往忘記、拋棄甚至反對毛澤東同志的實事求是、一切從實際出發(fā)、理論與實踐相結合的這樣一個馬克思主義的根本觀點、根本方法。不但如此，有的人還認為誰要是堅持實事求是，從實際出發(fā)，理論和實踐相結合，誰就是犯了彌天大罪。他們的觀點實質上是主張只要照抄馬克思、列寧、毛澤東同志的原話，照抄照轉照搬就行了。要不然，就說這是違反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違反了中央精神。他們提出的這個問題不是小問題，而是涉及怎么看待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的問題。他強調指出：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的基本原則，我們任何時候都不能違背，這是毫無疑義的。但是，一定要和實際相結合，要分析研究實際情況，解決實際問題。按照實際情況決定工作方針，這是一切共產黨員必須牢牢記住的最基本的思想方法、工作方法。他要求全黨“一定要肅清林彪‘四人幫’的流毒，撥亂反正，打破精神枷鎖，使我們的思想來一個大解放”。

鄧小平的這篇講話對當時面臨重重阻礙的真理標準的討論是一個強有力的支持。7月21日，鄧小平找中宣部負責人談話，圍繞真理標準問題的討論，他十分嚴肅地指出：不要再“下禁令”“設禁區(qū)”了，不要再把剛剛開始的生動活潑的政治局面向后拉。第二天，鄧小平又同胡耀邦進行了一次重要談話，旗幟鮮明地支持關于真理標準問題的這場討論。他說：《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這篇文章是馬克思主義的。爭論不可避免，爭得好，根源就是“兩個凡是”。8月19日，鄧小平在同文化部負責人談話時再一次明確指出：我說過《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這篇文章是馬克思主義的，是駁不倒的，我是同意這篇文章的觀點的，但有人反對，說是反毛主席的，帽子可大啦。他說：我們做事一定要從實際出發(fā)，實事求是，理論聯(lián)系實際，要認真思考問題，提出問題，解決問題。毛主席沒有講過的話多得很呢。我們不要下通知，劃禁區(qū)。能夠講問題，能夠想問題就好。要敢于正視現實，敢于提問題、想問題，這樣才能夠很好地實現新時期的總任務，為“四個現代化”服務。

在鄧小平的大力支持下，真理標準的討論頂著壓力艱難地向前推進。

十一屆三中全會的主題報告

1978年10月下旬，中央發(fā)出通知，決定在11月上旬召開中央工作會議。中央政治局決定讓鄧小平在這次工作會議的閉幕會上講話。這張照片記錄的就是鄧小平在會上發(fā)言時的情景。

為了準備這個講話，10月底，鄧小平把胡喬木約到家中談講話起草的事，明確提出了講話的主題是工作重點的轉移問題。

11月5日，鄧小平出訪泰國、馬來西亞、新加坡。

11月10日下午，中央工作會議召開。參加會議的有各省、自治區(qū)、直轄市和各大軍區(qū)的主要負責人及中央黨、政、軍各部門和群眾團體的主要負責人，共212人。

華國鋒在開幕會上宣布，會議的主要議題是討論經濟問題，有三項：一是討論《關于加快農業(yè)發(fā)展速度的決定（草案）》《農村人民公社工作條例（試行草案）》；二是商定1979、1980兩年國民經濟計劃的安排；三是討論李先念在國務院務虛會上的講話。

會前，根據鄧小平的提議，中央政治局決定在討論這些議題前，先討論一個問題，就是“從明年1月起，把全黨工作的著重點轉移到社會主義現代化上來”。

11月12日，陳云在東北組發(fā)言說：“中央政治局常委、中央政治局一致主張，從明年起把工作著重點轉到社會主義建設上來。實現‘四個現代化’是全黨和全國人民的迫切愿望。我完全同意中央的意見。”“但是，對有些遺留的問題，影響大或者涉及面很廣的問題，是需要由中央考慮和作出決定的。對此，中央應該給以考慮和決定?！?/p>

陳云的發(fā)言被簡報全文刊出后，在會上引起了強烈反響，代表們紛紛發(fā)言，表示贊成并加以發(fā)揮，會議的氣氛一下子活躍起來。大家認識到，不解決這些重大的歷史遺留問題，很難統(tǒng)一大家的思想，很難順利地實現全黨工作重心的轉移。整個中央工作會議開始逐漸離開事先設置的軌道。

11月14日，鄧小平結束對泰國、馬來西亞、新加坡的訪問，回到北京。

當天，經中央政治局常委批準，中共北京市委宣布為“天安門事件”平反。11月16日，《人民日報》刊登了題為《天安門事件完全是革命行動》的新華社通稿。

12月2日上午，鄧小平在家中約見胡耀邦、胡喬木、于光遠，談他的講話稿問題。這時，鄧小平對講話稿已經反復思考，形成了新的思路，并寫出了一份3頁紙的“講話提綱”?！耙?、解放思想，開動機器。理論的重要。實踐是檢驗真理的標準——爭論的必要。實事求是，理論和實際相結合，一切從實際出發(fā)。全黨全民動腦筋。二、發(fā)揚民主，加強法制。民主集中制的中心是民主，特別是近一時期。民主選舉，民主管理（監(jiān)督）。政治與經濟的統(tǒng)一，目前一時期主要反對空頭政治。權力下放。千方百計。自主權與國家計劃的矛盾，主要從價值法則、供求關系（產品質量）來調節(jié)。三、向后看為的是向前看。不要一刀切。解決遺留問題要快，干凈利落，時間不宜長。一部分照正常生活處理。不可能都滿意。要告訴黨內外，遲了不利。毛主席?！母铩?。安定團結十分重要。要大局為重。犯錯誤的，給機會，總結經驗，改了就好。四、克服官僚主義、人浮于事。一批企業(yè)做出示范，多了人怎么辦。用經濟方法管理經濟。擴大管理人員的權力。黨委要善于領導，機構要很小，干什么？學會管理。選用人才。簡化手續(xù)。改革制度（規(guī)章）。五、允許一部分先好起來。這是一個大政策。干得好的要有物質鼓勵。國內市場很重要。六、加強責任制，搞幾定。從引進項目開始。請點專家。七、新的問題。人員考核的標準。多出人員的安置（開辟新的行業(yè)）?！?/p>

鄧小平按提綱詳細談了他重新考慮的準備在會上講話的主要內容，胡喬木、于光遠等人根據鄧小平的談話內容和提綱重新起草了講話稿。

12月5日，鄧小平又一次約胡喬木、于光遠、林澗青談對重新起草的講話稿的意見。鄧小平明確了講話的主題：解放思想，開動機器，一切向前看。

鄧小平說：“這次別的問題都不講了，只講四個問題：第一，解放思想。真理標準問題的討論的確是一個思想路線問題，是一個重大政治問題，是關系到黨和國家前途和命運的問題。第二，發(fā)揚民主。當前最迫切的是擴大廠礦企業(yè)和生產隊的自主權。民主選舉的范圍要逐步擴大。第三，向前看。對過去搞錯了的要糾正，也要給犯錯誤的同志認識和改正錯誤的時間。對毛澤東同志和‘文化大革命’的評價，要從國際國內的大局出發(fā)，從歷史的角度來看。第四，研究和解決新問題。要用經濟辦法管理經濟，要特別注意加強責任制。要用先使百分之十至百分之二十的人富裕起來的辦法，擴大國內市場，促進生產發(fā)展?！?/p>

12月6日，林澗青他們按照鄧小平5日的談話精神，把稿子分四個問題寫好后送給胡喬木。胡喬木修改后當天就送交鄧小平。

12月9日，鄧小平又約見胡喬木、于光遠、林澗青談講話稿的修改問題。他說，稿子基本上可以了，但還需要加工，并講了具體的修改意見。

12月11日，鄧小平再約胡耀邦、胡喬木、于光遠、林澗青談稿子的修改問題，這次胡喬木因為忙于突擊修改農業(yè)決定稿，抽不出身，沒有參加。但隨后胡喬木繼續(xù)主持對講話稿的修改。當天，鄧小平正式在《在中央工作會議上的講話（一九七八年十二月十一日稿）》上署上了“鄧小平”三個字，并將講話稿送華國鋒閱。

12月13日下午召開中央工作會議閉幕會，鄧小平在會上作了題為《解放思想，實事求是，團結一致向前看》的講話。據參加講話稿起草的于光遠后來回憶：“這個講話的題目是鄧小平自己定的?！?/p>

鄧小平《解放思想，實事求是，團結一致向前看》這篇講話，提出了一系列關系到解放思想、實事求是的新思想、新觀念，提出了真正做到解放思想、實事求是所要研究和處理的一系列新情況和新問題，是我們黨歷史轉折過程中的一篇偉大文獻。黨的十五大報告中評價指出：“一九七八年鄧小平《解放思想，實事求是，團結一致向前看》這篇講話，是在‘文化大革命’結束以后，中國面臨向何處去的重大歷史關頭，沖破‘兩個凡是’的禁錮，開辟新時期新道路、開創(chuàng)建設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理論的宣言書。”鄧小平的這個講話實際上成為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的主題報告。

“黃山這一課，證明我完全合格”

這是鄧小平在黃山上同幾個青年學生的合影。

1979年7月11日上午8時許，鄧小平乘坐的專列抵達安徽宣城地區(qū)繁昌火車站。隨后，在中共安徽省委第一書記萬里等人的陪同下，驅車前往黃山。中午抵達黃山溫泉風景區(qū)。

得知安徽方面已為他明天上山準備了滑竿后，鄧小平對萬里說：“我下了決心，要步行上去?！蓖瑫r特別交代：“第一，不能因為我來黃山而妨礙群眾游山；第二，這次是利用休假來黃山的，對外不宣傳?！?/p>

7月12日上午7時半，鄧小平自黃山腳下的觀瀑樓出發(fā)，開始徒步登山。鄧小平在前面開路，他的腿力很好，一口氣登上30多個陡峭的臺階，竟把隨行的親屬甩在了后面。走到慈光閣，身著白色短袖襯衣的鄧小平，紅光滿面，汗珠涔涔，但勁頭仍然很足。他對自動列隊歡迎他的黃山管理處職工和聞訊趕來的中外游客說：“感謝同志們的鼓勵，這個山，我一定要上。”他休息片刻后，彎腰卷起褲管，接過手杖，精神抖擻地說：“走！”

陪同人員擔心他走得太快，體力不支，勸他走慢一點兒，鄧小平回答：“這個事，你們不用教我，我比你們有經驗。長征時不少人都跑垮了，我還是越走越有勁?！苯又虼蠹覀魇诹藘蓷l登山的經驗：一是把褲腳卷到膝蓋上面，二是走起來步子不要太快。中午時分，鄧小平來到半山寺吃午飯，飯后小憩后，鄧小平繼續(xù)向上攀登。穿過“一線天”，走過“蓬萊三島”，向玉屏峰進發(fā)。當天晚上，鄧小平住在玉屏樓。

13日早上，鄧小平開始向“百步云梯”進發(fā)，并登上了光明頂。

當鄧小平一行快到鰲魚洞時，一位年輕姑娘氣喘吁吁地從后面跑了上來。鄧小平一行以為她趕著上山，連忙讓路。但她突然停了下來，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鄧伯伯，您好！”她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紅通通的臉蛋上散發(fā)著熱氣，接著說道：“我是上海復旦大學的學生，本來已經下山了，聽說您老人家在這里，我又趕了上來?！?/p>

“復旦大學什么系的呀？”鄧小平又高興地問，“是考進來的嗎？”

“是考進來的，念的新聞系?！迸嗄昊卮?。

“噢，難怪消息這樣靈通?！编囆∑斤L趣地說。

這會兒，又趕上來兩個女青年。鄧小平立即同她們熱情地握了握手：“你們好哇?！?/p>

“鄧伯伯好?！蹦莾晌慌嗄晡兆∴囆∑降氖郑岵坏盟砷_。

“請鄧伯伯給我們簽個名吧。”女青年們拿出了她們的學生證。

“你們3個人，4個學生證？”鄧小平笑著問。

“我們的一位男同學發(fā)揚風格，留在下面照看我們的東西，讓我們3個人趕上來。這個學生證是他讓我們代請您老人家簽名的?！惫媚飩兘忉屩?/p>

大家聽了，都爽朗地笑了起來。

“怪不得3個人4個學生證?！编囆∑揭贿吅炞郑贿呌哪卣f，“女娃登山賽過男娃嘍！”

“謝謝鄧伯伯?！惫媚飩兘舆^簽字的學生證，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們還想占用您老人家一點兒時間合個影，行嗎？”

“好哇，我們難得遇到一次嘛?！编囆∑酵蠹腋吲d地說。

“謝謝鄧伯伯?！焙嫌昂螅媚飩兿灿卣f，“鄧伯伯再見，祝鄧伯伯身體健康?！?/p>

“再見，望你們好好學習?！编囆∑较蚬媚飩冋姓惺?。

鄧小平每到一個地方休息，就有許多人來要求簽名、合影。在黃山拍攝武俠片《白發(fā)魔女》外景的香港電影工作者、黃山賓館的服務員以及許多游客都同鄧小平合了影。

這次登山前，鄧小平曾對安徽省的負責同志說：“第一，不要妨礙群眾游覽；第二，省委同志不要來陪；第三，不準特殊化。”起初，為了安全，保衛(wèi)人員還想悄悄控制一下上山游客的人數。鄧小平發(fā)覺后，便說：“要讓群眾上山，不要搞得戒備森嚴?！?/p>

第三天，鄧小平和隨行人員開始攀登霧海蒼茫、險峻壯觀的西海。飽覽了天都峰、蓮花峰等勝景后，鄧小平滿懷情趣地說：“爬了黃山，天下的名山都不在話下嘛?！薄包S山這一課，證明我完全合格。”

7月15日下午5時，召開座談會，鄧小平聽取了中共安徽省委和徽州地委主要負責人的匯報。鄧小平指出：黃山是發(fā)展旅游的好地方，是你們發(fā)財的地方。你們要有點兒雄心壯志，把黃山的牌子打出去。這就要做一系列的工作，要搞好交通、住宿、設備等基礎性工作，但交通還不是要做的第一位工作。第一是服務態(tài)度，清潔衛(wèi)生。凡是服務態(tài)度好，服務質量高的，工資要高，不好的要批評，不改正的還可以淘汰，這樣就搞上去了。工作人員要實行按勞分配，年終利潤多還可以發(fā)獎金。9億人口的收入平均發(fā)展是不可能的，總是有的地區(qū)先富裕起來，一個地區(qū)總有一部分人先富裕起來。服務員要有點兒外語知識，導游要有章程?，F在我們國家有些人就是慢慢騰騰不著急，積極性不高。鄧小平還語重心長地說：山上東西多得很，要搞些專業(yè)隊治山。山區(qū)建設，就是看搞什么收效快就搞什么。糧食少，用別的辦法解決。要有些辦法，禁止破壞山林。要搞經濟林，很好地發(fā)展竹木手工生產，搞好竹編生產，搞些好的竹編工藝品。祁紅世界有名。茶葉一二兩一包，包裝搞漂亮些，可以當紀念品，游客帶回去送人，表示他到過黃山。在黃山搞些好的風景照片，搞一套黃山風景明信片。在這里，我們的資本就是山。要解放思想，開動機器，廣開門路，增加收入。

“主權問題不是一個可以討論的問題”

1982年9月22日下午1點20分，一架英國皇家空軍的專機徐徐降落在北京機場。按照事先的約定，英國首相撒切爾夫人來中國進行正式訪問。撒切爾夫人這次訪問的中心任務之一就是同鄧小平談香港問題。這張照片記錄了這一歷史性時刻。

香港（包括香港島、九龍和新界）自古以來就是中國領土。1840年英國發(fā)動鴉片戰(zhàn)爭，強迫清政府于1842年簽訂《南京條約》，永久割讓香港島。1856年英法聯(lián)軍發(fā)動第二次鴉片戰(zhàn)爭，1860年英國迫使清政府締結《北京條約》，永久割讓九龍半島尖端。1898年英國又乘列強在中國劃分勢力范圍之機，逼迫清政府簽訂《展拓香港界址專條》，強行租借九龍半島大片土地以及附近200多個島嶼（后稱新界），租期99年，1997年6月30日期滿。

中國人民一直反對上述三個不平等條約。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中國政府的一貫立場是：香港是中國的領土，中國不承認三個不平等條約，主張通過談判解決這一問題。

細心的人觀察到，一向以果斷、老練而被冠以“鐵娘子”稱號的撒切爾夫人，此次來華卻顯得滿腹心事。她知道，鄧小平向來以“綿里藏針”著稱，而這次，中國方面在談判之前，絲毫沒有透露將要采取什么樣的策略。鄧小平葫蘆里賣的什么藥？等待她的將會是什么？她猜不透。但她有一種預感，這次談判決不會像她的老祖宗割占香港那樣痛快，中國決不會像阿根廷那樣容易對付。

來華之前，撒切爾夫人再三聲明：“有關香港的三個條約仍然有效?！?/p>

9月24日上午，撒切爾夫人盛裝亮相，來到人民大會堂，準備與鄧小平進行會談。這將是兩國之間最高級別的會談，也將是在香港問題上最終攤牌性的會談。

撒切爾夫人來到人民大會堂后，首先到新疆廳拜會了鄧穎超。這只是禮節(jié)性的拜訪。她在這里寒暄片刻即起身告辭，直奔福建廳。

撒切爾夫人來到門前時，鄧小平滿面笑容地迎了出來，與撒切爾夫人握手，互致問候。

撒切爾夫人一見面就說：“我作為現任首相訪華，看到你很高興。”

不料鄧小平卻說：“是啊，英國的首相我認識好幾個，但我認識的現在都下臺了，歡迎你來啊?！?/p>

鄧小平說的倒也是實話，但外交場合這種話不免使人費解。

接著，雙方分賓主就座。鄧小平輕松自在地靠在沙發(fā)上，鐵娘子雙手平放在膝上，正襟危坐。由于有大批記者在場，話題一開始只停留在寒暄階段。

不一會兒，記者被請退場，會談進入正題。

這次會談，衛(wèi)星進行了轉播，全世界許多人都在注視著會談的每一個細節(jié)、每一句話。因為會談的每一句話都可能對當今世界產生極大的影響，也將永遠載入史冊。

撒切爾夫人的談話沒有新的內容，還是向鄧小平強調三個條約有效。

鄧小平首先向撒切爾夫人明確指出：“坦率地講，主權問題不是一個可以討論的問題?，F在時機已經成熟了，應該明確肯定：一九九七年中國將收回香港。就是說，中國要收回的不僅是新界，而且包括香港島、九龍。中國和英國就是在這個前提下來進行談判，商討解決香港問題的方式和辦法?！?/p>

鄧小平越說越激動：“如果中國在一九九七年，g5lRZ8VOMEpxh7kiqkpPrbEj6RQpGj7Zy3lK2ghPIWI=也就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四十八年后還不把香港收回，任何一個中國領導人和政府都不能向中國人民交代，甚至也不能向全世界人民交代。如果不收回，就意味著中國政府是晚清政府，中國領導人是李鴻章。”英國方面看到，中國在主權問題上沒有讓步的可能，就試探著交出名義上的主權而換取治權，以達到繼續(xù)統(tǒng)治香港的目的。

撒切爾夫人說：“只有在英國的管理下才能保證香港的繁榮，而中國的現代化離不開香港的繁榮?！?/p>

鄧小平針鋒相對地指出：“保持香港的繁榮，我們希望取得英國的合作，但這不是說，香港繼續(xù)保持繁榮必須在英國的管轄之下才能實現。香港繼續(xù)保持繁榮，根本上取決于中國收回香港后，在中國的管轄之下，實行適合香港的政策?！?/p>

至于香港不能繼續(xù)保持繁榮，就會影響中國的現代化建設，鄧小平指出：“影響不能說沒有，但說會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中國的建設，這個估計不正確。如果中國把四化建設能否實現放在香港是否繁榮上，那么這個決策本身就是不正確的。人們還議論香港外資撤走的問題。只要我們的政策適當，走了還會回來的。”

撒切爾夫人一計不成又生一計，使出了最后的撒手锏。她說：“中國一旦宣布收回香港，香港就可能發(fā)生波動，到時就可能帶來災難性的影響。”

對此，鄧小平似乎早有準備。他不慌不忙地說：“我還要告訴夫人，中國政府在做出這個決策的時候，各種可能都估計到了。我們還考慮了我們不愿意考慮的一個問題，就是如果在十五年的過渡時期內香港發(fā)生嚴重的波動，怎么辦？那時，中國政府將被迫不得不對收回的時間和方式另作考慮。如果說宣布要收回香港就會像夫人說的‘帶來災難性的影響’，那我們要勇敢地面對這個災難，做出決策。”

至此，雙方的底牌都已攤開。英國保持三個不平等條約繼續(xù)統(tǒng)治香港的幻想已成泡影，中國不是阿根廷，香港也決不會成為馬爾維納斯群島。

外電評述，撒切爾夫人是鋒芒畢露，鄧小平則是綿里藏針。還說，盡管撒切爾夫人對內對外都堅持強硬的政策，有“鐵娘子”之稱，但在鄧小平面前，她畢竟還年輕。

事情說來也巧，當撒切爾夫人步出人民大會堂北門，走到倒數第二級石階時，不知怎么高跟鞋與石階相絆，她的身體失去了平衡，一下子栽倒在石階上，以至于手袋、高跟鞋也摔到了一邊。幸而她將到平地，摔得不重，有驚無險。雖然這一摔使“鐵娘子”頗為狼狽，但她不愧為女中豪杰，起身后神態(tài)自若，接過別人遞過來的手袋時，還不忘道謝。隨后，她輕挽裙擺，貓腰閃入停在石階下的紅旗牌小轎車內，坐好后又向記者揮手微笑，似乎叫記者不要為她這一跌擔心。

不過，事后一段時間，這卻成了人們街談巷議的話題。

“發(fā)展才是硬道理”

1992年1月18日上午10點31分，一輛列車到達武昌，穩(wěn)穩(wěn)地停在1號站臺上。

車門打開，一位老人走下來，準備在站臺上散散步。而此時，中共湖北省委書記關廣富、湖北省省長郭樹言、湖北省委副書記兼武漢市委書記錢運錄等幾位領導人正等在車站的貴賓室里。由于事先沒有得到可以見面的通知，他們只好將自己想見老人家的意思通過老人家身邊時任中央警衛(wèi)局副局長的孫勇做個轉達。孫勇告訴老人家，湖北省委的領導已經來了，想見見面。老人家爽快地說：“好，那就見見吧。”

鄧小平頭戴鋁灰色鴨舌帽，身穿深灰色呢大衣，圍著一條白色圍巾，精神矍鑠。

關廣富、郭樹言、錢運錄快步走上前去，代表湖北省人民向鄧小平問好。鄧小平手向前輕輕一揮，說：“我們邊散步邊談吧?！?/p>

鄧小平這次南行，出發(fā)前沒有向沿途各省打招呼，也不想驚動地方負責人出來迎送。

武昌火車站的站臺只有短短的500米，他們走走停停，邊走邊談。這是一次信息高度濃縮的談話。鄧小平一邊走一邊聽著關廣富的匯報，時而插上幾句話，時而停下腳步。

關廣富后來回憶說，他們就這樣來回走了4趟，一共停下來6次。

鄧小平第一句話就問：“你們生產搞得怎么樣？以經濟建設為中心你們抓得怎么樣？”

關廣富、郭樹言簡要地匯報了湖北的情況后，老人家一字一頓地說：“就是要抓住以經濟建設為中心嘛！”

接著，鄧小平又說：“現在有一個問題，就是形式主義多。電視一打開，盡是會議。會議多，文章太長，講話也太長，而且內容重復，新的語言并不很多。重復的話要講，但要精簡。形式主義也是官僚主義。要騰出時間來多辦實事，多做少說。毛主席不開長會，文章短而精，講話也很精煉。周總理四屆人大的報告，毛主席指定我起草，要求不超過五千字，我完成了任務。五千字，不是也很管用嗎？我建議抓一下這個問題?！?/p>

鄧小平又說：“多搞點‘三資’企業(yè)，不要怕，只要我們頭腦清醒就不怕。我們有優(yōu)勢，有國營大中型企業(yè)，有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更重要的是政權在我們手里?！?/p>

他還一針見血地批評了一些“左”的言論和表現，指出：“右可以葬送社會主義，‘左’也可以葬送社會主義。中國要警惕右，但主要是防止‘左’?！?/p>

鄧小平諄諄告誡湖北省委、省政府負責人關廣富、錢運錄等：“發(fā)展才是硬道理”，“能快就不要慢”，“不堅持社會主義，不改革開放，不發(fā)展經濟，不改善人民生活，只能是死路一條”，辦事情正確與否“主要看是否有利于發(fā)展社會主義社會的生產力，是否有利于增強社會主義國家的綜合國力，是否有利于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低速度就等于停步，甚至等于后退”。同時，他繼續(xù)強調必須堅持四項基本原則，反對資產階級自由化。要堅持兩手抓，兩手都要硬。他強調，中國的事情關鍵在人，關鍵在黨。他還對培養(yǎng)年輕干部提出了要求：“我們這些老人關鍵是要不管事，讓新上來的人放手干?！?/p>

鄧小平語重心長地對湖北省的負責人說，一些國家出現嚴重曲折，社會主義好像被削弱了，但人民經受了鍛煉，從中吸取了教訓。因此，不要驚慌失措，不要認為馬克思主義就消失了?！拔覉孕?，世界上贊成馬克思主義的人會多起來的，因為馬克思主義是科學?！薄皩W馬列在精，要管用的……我的入門老師是《共產黨宣言》和《共產主義ABC》?！薄拔易x的書并不多，就是一條，相信毛主席講的實事求是。過去我們打仗靠這個，現在搞建設、搞改革也靠這個?！?/p>

鄧小平的這番話是有所指的。當時，我國的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事業(yè)正處于重要的歷史階段。在國際政治形勢急劇變化，國內也發(fā)生一場嚴重的政治風波之后，黨內外有些人對堅持黨的“一個中心、兩個基本點”的基本路線發(fā)生動搖，有些人把改革開放說成是引進和發(fā)展資本主義，認為和平演變的主要危險來自經濟領域。同時，懷疑和否定四項基本原則的思潮仍然存在。

時間過得真快，29分鐘過去了。鄧小平與湖北省的負責人握手告別，走上專列。上午11點零2分，火車開動，向南方駛去……

關廣富、郭樹言、錢運錄走進武昌火車站貴賓廳，他們憑著記憶，將鄧小平同志29分鐘的談話記錄下來，由錢運錄作筆錄。當夜，湖北省委將這份談話記錄傳至中共中央辦公廳。

“喜看今日路，勝讀百年書”

1993年12月9日上午，鄧小平離開北京前往上海。10日清晨，專列到達上海。

1993年是上海有史以來在城市建設方面最大的豐收年。在這一年里，上海23個重大工程項目全部完成，城市基礎設施建設的豐碩成果一個接著一個，這里面，有世界第一跨度的斜拉橋——楊浦大橋、上海第一座五層立交橋——羅山路立交橋、上海第一條高架道路——內環(huán)線一期工程等。此外，吳淞大橋、江蘇路拓寬工程、龍陽路立交橋、外高橋港區(qū)工程、外灘改造二期工程、凌橋水廠一期工程等18項重大市政工程也都按期完成。上海正在向全世界顯示：它正以堅實的步伐向國際經濟、貿易、金融中心挺進，長江流域的巨龍終于在太平洋西岸高高地昂起了頭。

一到上海，鄧小平心里放不下的還是浦東。他要親眼看一看。

黃菊回憶說：“1994年的春節(jié)，90歲高齡的小平同志一到上海就要看楊浦大橋，我說你剛到，第二天或第三天去吧。他說，一定要去。第一、第二天天氣是好的，第三天下了蒙蒙細雨，刮起6級風了。一早5點多鐘他就起來，8點鐘，我陪著他去。”

12月13日這天，不僅下雨、刮風，氣溫也驟降至0℃左右。鄧小平在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時任中共上海市委書記吳邦國和時任上海市市長黃菊的陪同下乘小面包車又一次視察浦東。

汽車經南浦大橋駛向內環(huán)線浦東段。視察浦東最大的羅山路、龍陽路兩座立交橋后，沿途看見浦東熱氣騰騰的建設景象和初具規(guī)模的浦東基礎設施，鄧小平笑吟吟道：“喜看今日路，勝讀百年書?！?/p>

女兒在邊上對他說：“40年了，我還沒聽到過你作詩呢。”

鄧小平對吳邦國、黃菊說：“我這不是詩，這是出自我內心的話?！?/p>

汽車在雄偉的楊浦大橋上停下來。

還是在1990年8月23日南浦大橋剛剛封頂時，時任上海市市長朱镕基把建造楊浦大橋的任務交給了黃浦江大橋工程總指揮朱志豪。楊浦大橋是1991年5月1日正式開工的，總投資13.3億人民幣，投資額比南浦大橋增加了60%，主橋跨度比南浦大橋長42%，主塔高度比南浦大橋高38%，工期要求卻比南浦大橋縮短了5個月。

面對時間緊、任務重的楊浦大橋建設任務，廣大造橋技術干部和工人開展勞動競賽。指揮部將任務分配下去，分塊、分段包干，哪一塊、哪一段工程完成速度快、質量好，現場會就在哪里開。廣大造橋工人非常珍惜榮譽，大家爭先恐后，干得熱火朝天。1992年2月7日，鄧小平視察楊浦大橋建設工地，慰問在工地上施工的造橋工人，詢問大橋的建設情況，給了廣大造橋工人以極大的鼓舞。1993年9月15日，楊浦大橋建成。廣大技術干部和工人僅用了2年零5個月的時間就完成了楊浦大橋的建設。

今天是鄧小平第二次來到楊浦大橋視察。

車門打開，一陣寒風帶著雨點迎面撲來。這時等候在橋上的工程建設總指揮朱志豪迎上來說：“橋上風大，下雨，又冷，還是我上車向老人家匯報吧?！?/p>

鄧小平不顧寒風細雨，堅持要下車。下車后，鄧小平沿橋走了十幾米，朱志豪在旁邊匯報說，楊浦大橋是當今世界上最大的斜拉橋，并指著小平同志題寫的、高高懸掛在大橋主塔上的“楊浦大橋”4個字說：“您為我們大橋題寫的橋名已經裝到大橋上了?！?/p>

鄧小平抬頭望了望。

“這4個字，每個字都有14平方米?！敝熘竞勒f。

站在世界第一大斜拉橋上，鄧小平的內心充滿喜悅，他高興地握著朱志豪的手說：“感謝上海的工程技術干部，感謝上海的造橋職工，向他們問好！”“這是上海工人階級的勝利。我向上海工人階級致敬！”

1994年的元旦之夜，鄧小平在吳邦國、黃菊的陪同下，登臨新錦江大酒店的頂層，俯瞰燈光璀璨的上海夜景，高興地說：“上海變了?！?/p>

正在大酒店歡度節(jié)日的中外旅客意外地見到鄧小平，情不自禁地長時間鼓掌，向鄧小平表達敬意和問候。鄧小平也含笑向中外旅客頻頻招手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