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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茶花

2024-10-22 00:00:00劉路一
湖南文學(xué) 2024年10期

在湘南偏遠山區(qū)有個茶山村,這里山高水冷,田少石頭多,滿山遍嶺長滿油茶樹。一條山溪從村中緩緩流過,將村子分為上茶山、下茶山兩個自然村。

茶花就出生在上茶山村的一戶農(nóng)家。她是家里的獨生女,因缺少男丁,她從小跟著父親上山摘茶果,背著竹簍爬山上樹,擔(dān)著茶果去榨油,練出一身好力氣,也養(yǎng)成了一股吃苦霸蠻、剛直好強的野性。

茶花十六歲時,已長成一個水靈靈、落落大方的村姑。誰知天有不測風(fēng)云,一天,父親在山里干活跌成重傷,不久離世,母親因憂傷過度,臥病在床,家里的重擔(dān)落在了茶花肩上。

茶花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不少人上門提親,她都沒應(yīng)允。村里的后生仔都說,茶花就像山里那株茶樹,誰都可以去那株茶樹下乘涼,但誰也難摘到樹上那朵茶花。當時,有手藝的男人很吃香,茶花按當?shù)氐牧?xí)俗與一個外村的男人結(jié)了婚,把家安在上茶山村,俗稱“招郎”。一年后生下女兒小梅。丈夫叫劉賓,是把打鐵好手,在墟鎮(zhèn)開了個打鐵作坊。那段時間,茶花跟丈夫在墟鎮(zhèn)上住著,早上劉賓起床把爐火起好,茶花坐在爐火前,邊拉著風(fēng)箱,邊看丈夫打鐵。每當丈夫滿臉大汗,茶花就停下拉箱桿,用毛巾給他擦汗,時不時還露出滿臉幸福的笑容。

那些天,丈夫已打成鐮刀、斧頭幾十把。一個趕圩日,茶花挑著新打的鐮刀、斧頭到墟場上擺攤。茶花在墟場上一棵大樹下停住,覺得這個地方蠻好,一來正是進入圩場的大路口,來往行人多,二來可以遮陽躲雨。攤位選好后,茶花把鐮刀和斧頭擺好。正當上午,來趕圩的人絡(luò)繹不絕,有挑擔(dān)的,有騎單車的,男男女女,熙熙攘攘,卻沒有一個人停下來看她擺的攤子。茶花有些急了,心想第一次來賣貨,生意就不好,怎么辦?看來還得想點法子,她眉頭一皺,心生一個主意,清了清嗓子開始唱起歌:“高山大嶺唱山歌,哥唱山歌妹來和,唱得滿嶺茶花開,唱得茶籽一籮籮?!辈杌ㄐr就愛唱歌,唱的還很好聽,她這一唱,圩上的人立即圍攏過來。一支歌唱完,有人就開始問,鐮刀多少錢一把?茶花說三塊,五塊錢兩把,大哥要買嗎?那人說,我買兩把,茶花利索地拿了兩把鐮刀,遞給了他。圍觀的人見鐮刀、斧頭不錯又還便宜,都來挑選,鐮刀、斧頭很快就賣完了。茶花高興地一邊數(shù)錢,一邊想著這個地方給她帶來財氣,下次還擺這里,然后把錢裝進袋里,高高興興回到了店鋪。

茶花回來,見劉賓還在打鐵,爐上的火苗仍在熊熊燃燒,她沒有打攪丈夫,轉(zhuǎn)回里間,忙著做夜飯。茶花拉出木桶,開始淘米,洗了兩次,在一個簡易灶里燒起火來,只半個鐘頭,飯就煮好了,菜也炒好了,飯菜端上桌后,才叫丈夫吃飯。丈夫聞到香噴噴的飯菜,停下手中的活,立即洗手準備吃飯。兩口子剛坐下,忽見門口一個人影晃過,茶花見是生面孔,起身來到門口,卻不見了人影,又轉(zhuǎn)回坐下。剛坐下,那人影又閃了過來,這回丈夫也察覺到了,走到門口,可也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心中卻有些疑惑,就把鋪門關(guān)了。吃飯時,茶花說,我們來鎮(zhèn)上有半個多月了,我打算明天回家去看看媽,她的藥可能吃完了,得買些藥送去。丈夫說,好的。

第二天,茶花與丈夫把藥送到家,吃過中飯后,又轉(zhuǎn)回到墟鎮(zhèn)的店鋪。還沒到門口,遠遠地看到店鋪門口堆滿東西,茶花心生疑惑,那店鋪是自家租的,門口怎么會堆滿東西?出門時店門口沒放東西呀。茶花拉了一下丈夫的衣角,說,劉賓,你看看門口。劉賓抬頭一看,吃了一驚,說,怎么門口堆滿亂七八糟的東西,是誰放的?茶花沒搭話,有些不安,剛來墟鎮(zhèn)時,就聽人說過這鎮(zhèn)上治安有些亂,有時夜晚路上還有人搶東西。

走到店鋪門口,茶花與丈夫一下傻了眼,店鋪的大門被取走,火爐被打爛,風(fēng)箱不見了,早幾天的存貨也沒了,只剩下那張木床和被蓋,整個店鋪空空的。劉賓急得大叫起來。茶花倒還冷靜,翻了翻床架上那床被蓋,發(fā)現(xiàn)上面有一張白紙,她急切地拿起,一看才知道了內(nèi)情,原來是有人故意把店鋪砸壞的。紙上寫著:我們是同行,你這一來,我們的生意無法做了,你從哪里來回哪里去,盡快離開,不然,后果自負!看到這紙條,茶花怒不可遏,抓起地上的一把斧頭往門外沖。丈夫見狀一把抱住她,問,你要去干什么?茶花說要去砸鎮(zhèn)上的鐵匠鋪!丈夫問鎮(zhèn)上有幾家鐵匠鋪,你知道砸哪家?茶花心里便也犯了嘀咕。丈夫怕茶花惹出禍端,說,壞人還是要政府來治,我馬上去司法所報案。聽到這話,茶花才丟下斧頭,丈夫急忙跑去鎮(zhèn)政府司法所報案。司法所派人來了,詢問筆錄,拍照取證,一時也沒見回復(fù)。到了晚飯時,丈夫說,我們還是回村里去吧,這里不是我們待的地方。茶花說,我偏要待在這里,他們來這么一出,我就在這和他們干上了。

接下來的日子里,丈夫整天心事重重,愁眉不展,不時說要搬回村里的泄氣話,加之司法所久久不出調(diào)查結(jié)果,丈夫更是無心做工了,茶花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半個月后,劉賓終于下定決心,說我們還是回去好,我就不信,老家山多地多,會干不出一條路來。茶花也覺得丈夫說得對,這么一個小墟鎮(zhèn)就有幾家鐵匠鋪,而且外地的鐵器貨也在不斷進入,打鐵或許真的不是條賺錢的好路子了。當晚,劉賓挑著東西,茶花跟著,乘著月色回到了上茶山村。

進入新時期,脫貧攻堅的東風(fēng),吹進茶山村的山嶺,鼓蕩在村民的心中。茶花承包了后龍山一片山地,栽種了橘子樹。她把被蓋搬到山上,吃住在一個杉木皮蓋頂?shù)拿┡锢?。秋天橘子成熟了,看著沉甸甸的橘子掛在橘樹上,被山風(fēng)吹得搖搖晃晃,有的綠中帶黃,有的金黃金黃,品嘗時果肉酸甜可口,香味清爽,茶花可高興了。一次,縣電視臺一名記者來到茶山村,寫了一篇《茶橘飄香》的報道,“茶山蜜橘”一時傳遍十里八鄉(xiāng),不少人前來采摘購買??珊镁安婚L,年底一場突如其來的冰災(zāi),滿山的橘樹被冰雪凍壞壓垮。沒了果樹的收入,茶花家里生活面臨困境,她盤算著另謀出路。

茶山村后龍山,有一股不是很大的山溪水,彎彎曲曲流進一個山塘,塘里水草豐茂,茶花就與村里簽訂合同承包了這口山塘養(yǎng)魚。她放養(yǎng)了幾千條魚苗,有草魚、鯉魚、鯽魚、花鰱多個品種,餌料用的糞肥、草料,出塘的魚肉質(zhì)鮮嫩,頗受顧客青睞。接連來的魚販子,為能買到茶花的魚,爭得不可開交。縣城的酒家飯館也爭相來買魚。那個穿戴時尚、有些姿色的縣政府接待辦主任說,茶花養(yǎng)的魚是他們的接待食品,要包下她山塘里的魚。可突如其來的一場暴雨,洪水把魚塘堤壩沖垮,塘里的魚全被沖走,損失慘重。眼前這場景,讓茶花又是心痛又是懊惱??沙邪谖礉M,讓魚塘空著,損失不是更大?她要重新修整這口魚塘繼續(xù)養(yǎng)魚。

這天,茶花來到魚塘邊,只見塘岸草叢中露出一條魚,有尺多長,肚子癟癟的,是那次洪水殘存下來的魚。茶花抓起魚,這時有人叫她,聲音里透著欣喜:媽,聽說上面要在我們村搞開發(fā),在后龍山建一個水泥廠,村里的山地要征收,一些村民的住房也要搬遷。

茶花轉(zhuǎn)頭一看,見是女兒小梅。

小梅抓過母親手上的魚,摔在地下,還抬腿一腳把魚踢開,說這死魚還要什么,魚塘不要去整了,山地要征收了,你再整也是白搭。

茶花看了一眼小梅說,你把娘的魚踢掉做什么?給我撿起來。活見鬼,這窮山野嶺,有什么好開發(fā)的。

小梅心里正樂著,不想忤逆母親,彎腰撿起地上的魚說,媽,這回鎮(zhèn)里說得一點不假。

小梅把在鎮(zhèn)里聽到的消息一股腦兒給茶花說了,新來的鎮(zhèn)黨委陽書記外出招商,引進郴城建設(shè)集團,要在茶山村后龍山建一個大水泥廠,這個水泥廠是市里的龍頭企業(yè),廠址原先在城區(qū),市里為規(guī)劃城區(qū),決定把水泥廠搬遷到茶山村。

茶花見女兒說得頭頭是道,接過話道,吃的燈草,說的輕巧,在這么個偏遠的窮地方建廠,鬼才信呢。

小梅說,后龍山都是石灰?guī)r,很適合建水泥廠,才選到我們村的。

茶花正要反駁,劉賓站在村口,大聲喊道,茶花,回家吃飯啰。

飯桌上,小梅對茶花與劉賓說,爸,媽,和你們商量一個事,現(xiàn)在靠塘里養(yǎng)魚掙不了幾個錢,表哥要在村前那條河下游建一個網(wǎng)箱養(yǎng)魚場,邀我入股,我手頭沒錢,也就沒給二老說,現(xiàn)在有老板要來開發(fā),征我村的地,還要搬遷我們的房子,會有一筆征收補償款,你們把這個錢拿些給我去入股好不好?網(wǎng)箱養(yǎng)魚可比在塘里養(yǎng)魚強多了,要不了幾年家里就會發(fā)起來的。

茶花瞪了小梅一眼說,網(wǎng)箱養(yǎng)魚這新東西你從沒做過,只怕是投進去錢就打了水漂。

劉賓對茶花說,你呀,女兒已經(jīng)大了,是成年人了,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不要總是打岔。

小梅為了說服母親,正和母親爭辯著,這時,鄰居鄭道明到茶花家串門來了,鄭道明有個親戚在鎮(zhèn)里上班,是村里的消息靈通人士。他對茶花說,鎮(zhèn)上真的要引進老板來村里建水泥廠了。小梅見有人幫腔,更是信心十足,有些得意地說,就是嘛,我說了一大堆,媽就是不信。

茶花沒理會小梅,放下碗筷,站起來收拾飯桌,臉上露出不悅的神色。鄭道明見了也沒再多說,便抬腳離開了茶花家。

平日寧靜的山村,近些天卻熱鬧起來。村里的老人、年輕人,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有的叼著煙卷,打的打字牌,玩的玩撲克,嘻笑著,議論著。這個說誰的老婆愛打扮,屁股大,是把好勞力;那個說誰家的男人出外打工去了,老婆整夜不歸家。說著說著,就紛紛議論起有老板來村建水泥廠的事,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

村民議論來議論去,各家情況不同,想法也不盡相同,答案五花八門。那些上過初中高中的年輕人,干農(nóng)活吃不了苦,不想付出就想過上舒服日子,說有人來村建廠,有征地補償,不費力能進大把票子,是天上掉餡餅,無疑是他們改變命運的大好機會。年老的村民,雖也高興能得到一筆不小的征地補償款,但要搬離自己的老屋,有些割舍不下對老屋的感情。有的擔(dān)心,山地征收了,房子拆了,就沒有其他收入來源,征地補償款用光了,今后生活怎么辦?再說多年相處的老鄰居,搬遷后要分開了,心里也舍不得,還有山上那世世代代的祖墳往哪里遷……

這天晚上,茶花躺在床上,眼睛望著黑壓壓的天花板直發(fā)呆,睡在一旁的丈夫,用指頭搔搔她的腋窩子道,你發(fā)什么呆,在想什么?你先去打聽打聽,村里建水泥廠的事是真還是假?聽聽他們怎么說。

茶花沒理他,她心事重重,滿腦子一團亂麻。

夜深了,村子靜得出奇,好半天,丈夫沒見茶花答話,就又搔了搔她的腋窩子,問你話呢,你一個女人家擔(dān)心這干嗎?人家過得我們也過得,想那么多干什么。

茶花依然沒搭理他。

丈夫有些惱了,你啞巴了?丟下一句,賭氣地翻了一下身,把大半邊被子朝自己身體一裹,給了茶花一個冷背,自顧自睡去。

冷背就冷背,茶花側(cè)向另一邊,沒人煩了,也輕松了,繼續(xù)想著心事。

她想起前些年,鎮(zhèn)上在村里建了個磚窯廠,建在村子后龍山。幾個大煙囪就像女人的黑辮子,不分日夜冒著黑煙,整個村子上空黑烏烏、暗沉沉的。村下邊那條河,每當茶花在河邊干活,就會聞到順著江風(fēng)飄來的刺鼻煙火味,田里的稻禾、烤煙和地里的菜土都蒙上一層黑塵。她苦心經(jīng)營的魚塘,水面上也漂浮著黑塵,塘里不時浮起半死的魚。茶花經(jīng)常唉聲嘆氣,吃不好,睡不好,見村里很多人外出打工,也想外出打工。她曾去過一趟縣城,想在城里做點小生意,但她文化不高,活不好找。想做個蔬菜商販,租攤位要錢;想去撿廢品賣,人生地不熟,收不到多少廢品。住在城里吃飯要錢,坐車要錢,租房、用水用電都要錢,這錢哪里來?她不敢久待,只好又回到村里。茶花想,也許真像小梅說的,村里建廠,土地征收了,有了補償費,讓她拿去跟她表哥搞網(wǎng)箱養(yǎng)魚,沒準還是條出路。但這網(wǎng)箱養(yǎng)魚她從沒搞過,自己不也是養(yǎng)過魚嗎,遇上暴雨洪災(zāi),搞不好會血本無歸。想來想去,還是守住這片茶山,雖說這放養(yǎng)的茶山產(chǎn)量不高,但多少有些收入,可現(xiàn)在山地要征收,如何是好?

這時,茶花腦海里又浮現(xiàn)起那年上訪的事。

為后龍山磚廠污染一事,茶花專程去了趟鎮(zhèn)上,找分管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的陳副鎮(zhèn)長反映,希望鎮(zhèn)政府出面解決污染問題,要求賠償村民損失。那天,陳副鎮(zhèn)長坐在辦公椅上低頭看手里的文件,老半天才看了茶花一眼,說道,唔,你反映的問題,不是你一家的問題,也不是鎮(zhèn)里一下子能解決得了的,等研究研究再說吧。說完,他再也沒理茶花。茶花心里有氣,可又不好發(fā)作。如今村里要建水泥廠,污染會更為嚴重,該怎么辦呢?

茶花翻了下身,覺得全身冷冷的,她睜了一下眼,屋里依然黑洞洞的。她摸了摸身邊睡得像死豬一樣的丈夫,一點事都不給她分擔(dān),想起心底就來氣。

夜,寂靜得蚊子叫聲如同飛機掠過頭頂。丈夫的輕微鼻息仿佛也如山風(fēng)呼叫,毫無睡意的茶花同丈夫背靠背,睡成一個“北”字,各自做著不同的夢。

茶花想到這里,心里下了決心,這次如果真在村里建廠,就要先提出訴求,一定要解決好污染問題,征收補償也不能讓村民和自己吃虧。此時,村里的一只公雞開始打鳴。茶花睜開雙眼,看到窗前有絲亮光,伸手去摸旁邊的丈夫,可一摸,丈夫已不在床上。她想,他會去哪里,難道是昨晚沒理他,還在生我的氣?管他呢。這么想著,村里的公雞接二連三地叫起來,天已破曉,她忙從床上爬起,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在茶山村后龍山建水泥廠,縣人民政府作為主體單位,組織相關(guān)部門,成立了征拆工作領(lǐng)導(dǎo)小組。辦公室設(shè)在地方鎮(zhèn)政府,成員有財政、國土、規(guī)劃、發(fā)改、環(huán)保、水利、建設(shè)、房產(chǎn)、工信等部門。還要由茶山村村民選出村民代表。

項目報批正式下文后,舉行了一次聽證會。聽證會上,就征拆的補償款問題,村民一致同意補償款撥到村里,再按征拆時村民的人頭數(shù)發(fā)放。村民可用補償款自主選擇建房置業(yè),政府與項目方不另建安置房。

之后,鎮(zhèn)里就開始了大力宣傳,大講特講建水泥廠的好處。什么茶山村有優(yōu)勢呀,什么搞活經(jīng)濟呀,什么能帶動村民發(fā)家致富呀,什么造福子孫后代呀,就像把一個村婦打扮得像個上轎的新娘,那么花枝招展,楚楚動人,讓人眼花繚亂。

這次征拆,由村主任鄭東負責(zé)聯(lián)系村民。鄭東是村里那家三兄弟的老大,早些年是村秘書,現(xiàn)在當上了村主任。村民覺得有些不放心,一致推舉茶花作村民代表參加征拆事宜。

茶花心想,村民信賴自己,選自己作代表,自己就要盡心盡責(zé),為村民辦事。可她不懂征拆這方面的政策,心里沒底,她要先去了解掌握相關(guān)情況。茶花有一個遠房親戚是個移民戶,有些文化,茶花專程去登門求教,詢問征地拆遷有哪些政策,如何能爭取更多的補償款。親戚告訴她,上面對征地政策有明確規(guī)定,土地是國家所有,村里只有使用權(quán),阻止征地是做不到的。

茶花說,那補償該怎么補呢?

親戚說,首先你們要知道征了村里多少地,遷了多少棟房,通過評估確定,值多少錢就會補償你多少錢。打個比方,你有一擔(dān)谷,若要買你的,就要給足錢,少了就不賣。你村里建水泥廠,土地征收會按政策規(guī)定補償,但土地上的青苗蔬果及拆掉的房屋,在計算損失時要咬緊,特別是拆毀的面積,補償要按要求就高不就低給你們。

茶花聽了,心中已有些明白,但感覺還不太踏實。后來,她又去了河下游的另一個移民村去詢問移民戶。移民戶向她作了詳細介紹,與親戚講的大致差不多,茶花心里也就有數(shù)了?;卮搴螅蚜私獾降那闆r告訴了鄭道明。鄭道明喜歡管閑事,茶花就把他當骨干,一項一項講給他聽,然后與鄭道明一起,挨家挨戶去做村民工作。茶花說要團結(jié)一致,統(tǒng)一口徑,不能讓水泥廠老板占便宜。這些天,茶花忙得整天腳不著地,有時吃了上頓忘了下頓,不多久,臉就瘦了一圈。

丈夫劉賓見了,又是心疼又是埋怨,幾次勸茶花少管村里的閑事。這天,劉賓干活回來,又累又餓,進到家里,見茶花又不在家,屋里冷火冷灶。茶花回家后,兩人爭吵起來。劉賓說,你整天都不歸家,在外干什么?茶花聽了有些不高興,說,你管我干什么,我做的事,都是為了全村人的利益。劉賓說,要你別多管閑事,你就是不聽。茶花這話聽多了,氣就涌了上來,說,我這是管閑事嗎?你就是個豬腦殼,一餐飯沒幫你煮好就生氣,現(xiàn)在我告訴你,從今以后家里的事都由你做,我沒空。劉賓氣得兩眼直瞪,卻又無可奈何,攤上這樣的老婆又有什么辦法呢?他知道茶花認準了的事,誰勸都沒用!于是,劉賓一賭氣離開家,去外地打工去了。茶花照樣在村里忙來忙去。

一天,陳副鎮(zhèn)長帶著兩個鎮(zhèn)干部來村里,找到村主任鄭東和茶花,說了幾句閑話后,立即進入正題。陳副鎮(zhèn)長說,茶山村建水泥廠是鎮(zhèn)上的重點項目,是給村民帶來發(fā)家致富的大好機會,為了讓你們村不再祖祖輩輩臉朝黃土背朝天,能過上富裕的日子,這是鎮(zhèn)里好不容易才爭取來的,你們要帶好頭,積極配合,大力支持。

當時茶花見到陳副鎮(zhèn)長,想起那次去找他反映磚廠污染一事時那態(tài)度,心里還有氣,就冷冷地說,今天陳鎮(zhèn)長有空親自下村,是什么風(fēng)吹來的呀?

陳副鎮(zhèn)長想起上次在鎮(zhèn)里冷落了她,臉上有些不自在。茶花裝作沒看見,說,我們村里人不懂征拆,還得請教陳鎮(zhèn)長呢。

陳副鎮(zhèn)長勉強擠出點笑。茶花接著說,在我們村后龍山建水泥廠,有上面批文嗎?

陳副鎮(zhèn)長沒答。茶花說,我們有些村民在山地建了魚塘,管理得好好的,一口塘一年可出活水魚上千斤,有的種了果樹,栽了竹子,收入一年也有個三五千元,這些投資、青苗費、損失費,現(xiàn)在要征收,能補償多少錢呀?

不等陳副鎮(zhèn)長開口,茶花又接著說,許多村民屋前屋后都搭建了木棚,養(yǎng)雞養(yǎng)鴨,養(yǎng)豬,你們征地時說是違章建筑,要拆除,你們拆就拆唄,但村民搭棚用錢用料,還有工錢,這些損失,要不要補償?再說,現(xiàn)在村民的住房是自建的,是私產(chǎn),永久使用,在外購房只有幾十年產(chǎn)權(quán),到期后,還得重新交錢,這是不是在變相侵吞村民私有財產(chǎn)?再則,村民們提出,住房旁的雜房也要按住房面積補償。

陳副鎮(zhèn)長聽得有些不耐煩,茶花不理會,依然接著說,征收補償款那些錢,村民會安排的還能對付幾年,不會打算不會安排的,或遇上什么頭疼腦熱,用不多久錢就花光了,今后的日子還過不過?

茶花的話像連珠炮似的對著陳副鎮(zhèn)長,陳副鎮(zhèn)長答復(fù)不了,只能說這些問題要慢慢研究。茶花說,慢慢是多久呀?上次我找你反映磚窯廠污染的事,你也說要慢慢研究,現(xiàn)在過了這么多年了,也不見研究出結(jié)果呀。陳副鎮(zhèn)長知道茶花還在記恨著那次的事,一臉尷尬,擠出點笑臉說,此一時非彼一時,現(xiàn)在政策好,你說的問題都會解決的,接著又說,賬要這樣來算,在你們茶山村建水泥廠,好處肯定很多,村民得到補償費,可以去墟鎮(zhèn)或縣城買房置業(yè),農(nóng)村戶口變成城鎮(zhèn)居民戶口,這是以前想都想不到的事,到時在鎮(zhèn)上或縣城打一份工,收入肯定比守著這片茶山要強。剛才你提的問題,不就是想多要補償費嗎,可這是有政策規(guī)定的。

茶花截住陳副鎮(zhèn)長的話,不以為然地說,你說是為我們今后好,以后的事誰知道?村民的山?jīng)]了,地沒了,靠什么吃飯?以前村里建的那個磚廠,村民受害還少嗎?現(xiàn)在要在后龍山建水泥廠,污染肯定比燒磚嚴重,到時你又說慢慢研究研究。還有,村民沒了土地,外出打工,吃的用的,哪樣不需開支,再患個傷風(fēng)感冒,去醫(yī)院花掉幾千上萬元,誰家受得了?現(xiàn)在住村里,村民吃的五谷雜糧、蔬菜水果,自己種;喝的用的水,自己挑,不用花錢。有個感冒、頭疼腦熱,山上扯點草藥煎一碗水喝就好了。你剛才說的這些,難道我們蠢,連好壞都分不清嗎?你們當領(lǐng)導(dǎo)的為了出政績,想往上爬,來這里建廠,說是為村民好,讓村民過上富裕日子,這么跟你說吧,我們寧愿守在這里過現(xiàn)在的窮日子、苦日子,不稀罕你們安排的好日子!

陳副鎮(zhèn)長見茶花話里藏針,覺得這個女人難纏,有些煩心,不想在村里再待下去,就說,鎮(zhèn)里下午有個會,得馬上回去。說罷,幾個人悻悻地走了。

在一旁的鄭道明看到這一幕,心里也是樂開了花。在村里只要碰上誰,都繪聲繪色地講給村民聽,夸茶花真不簡單,懟得陳副鎮(zhèn)長啞口無言,像一個打了敗仗的逃兵,灰溜溜地走了。

茶花也覺得解氣。原來村民看她的眼神,只當她是個好逞強的厲害婆,現(xiàn)在在村民眼中,卻成了一個有主見有膽量、連領(lǐng)導(dǎo)也敢頂撞的女漢子。平時見了面都會主動熱情地與她套近乎,有的家里出了什么事都會過來找她討主意,茶花仿佛成了村民心中的主心骨。

陳副鎮(zhèn)長回到鎮(zhèn)上,向鎮(zhèn)黨委陽書記作了匯報。陽書記問到工作受阻原因,陳副鎮(zhèn)長支支吾吾,陽書記便旁敲側(cè)擊,提醒陳副鎮(zhèn)長做老百姓工作,要注意方式方法。針對村里征地拆遷遲遲動不起來,鎮(zhèn)黨委召開會議專題研究這項工作,陽書記強調(diào),必須加大宣傳力度,突出工作重點,給村民講清建廠對發(fā)展經(jīng)濟、改善村民生活的重要性、緊迫性。在措施上,從鎮(zhèn)里抽調(diào)干部,下村進行結(jié)對動員,耐心說服村民。找出遲遲動不起來的原因,加以解決,對一些實際問題要妥善處理,對難度大、阻力大的村民要拔釘子,限期完成項目前期征地工作。

陳副鎮(zhèn)長在茶花面前碰了一鼻子灰,這次由鎮(zhèn)人大蘭主席負責(zé)去茶花家做工作。蘭主席曉得這是塊燙手山芋,當時并不想接這差事,說怎么拿一塊硬骨頭給我啃喲。陽書記說,她養(yǎng)魚時你曾幫她貸過款,關(guān)系好,又都是女人,容易溝通,肯定能擺平。

鄭東家住上茶山村,村支書家在下茶山村,這次建廠征地主要在上茶山村,做村民工作也應(yīng)由鄭東來負責(zé)。蘭主席來到上茶山村,同鄭東商量,堡壘要從內(nèi)部攻破。他們?nèi)フ伊诵∶?,對小梅說,你不是想同你表哥合伙搞網(wǎng)箱養(yǎng)魚嗎?我們可以幫你協(xié)調(diào)關(guān)系,你把《征地拆遷協(xié)議》拿到信用社抵押貸款,這樣你就有錢入股。小梅聽了當然高興,二話不說就去做她媽的工作。

中午吃飯時,小梅對茶花說,媽,我們把協(xié)議簽了吧,老話說,槍打出頭鳥,你何必總?cè)コ鲞@個風(fēng)頭?就算你幫村民爭了再多的利益,人家也不會拿一分錢給你,這又何苦呢?你看我爸被你氣走后,一直很少來電話。

茶花放下碗筷,瞪著小梅說,你這是什么話,我看你是胳膊肘往外拐,問題沒得到解決,這協(xié)議我怎么簽?你爸來不來電話,我才不管他呢。

小梅挨茶花數(shù)落后,一氣之下跑出了屋。她找到蘭主席說,蘭主席,我媽是一根筋,不開竅。蘭主席說,你媽為何這么固執(zhí)呀?小梅說,其實我媽最擔(dān)心的是建水泥廠對村里的污染問題。蘭主席說,不用急,慢慢來。她安慰了小梅幾句,然后轉(zhuǎn)過身,拿起手機,撥通了縣環(huán)保局的電話。

這天,蘭主席開著一輛小車來到茶花家,進門就對茶花說,茶花姐,帶你去一個地方。茶花問去哪兒?蘭主席說,到了就知道。說著,就把茶花拉進車里,很快把車開到鎮(zhèn)上的花花樓酒家。酒樓包廂里,鄭東早在那里張羅著酒菜。沙發(fā)上坐著一個中年男人。蘭主席向茶花介紹,這位是縣環(huán)保局劉副局長,陳副鎮(zhèn)長說你們村建水泥廠最擔(dān)心污染問題,特地把他請來給你們解決疑慮,他自己去縣里開會了,要不就一起來了。于是四人坐下,邊吃邊談起來。

茶花說,局長,前些年我們后龍山建了個磚窯廠,弄得整個村子都烏煙瘴氣,村民不得安身,至今還感到后怕,現(xiàn)今要在那里建個水泥廠,還是建個大水泥廠,那污染不是會更加嚴重嗎?這該怎么辦呀?

劉副局長笑了笑說,你們的擔(dān)心不無道理,這說明村民的環(huán)保意識增強了,是的,鄉(xiāng)村要振興,經(jīng)濟要發(fā)展,“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環(huán)境保護十分重要,項目立項之前,環(huán)境部門已出臺了一個環(huán)境評估報告,經(jīng)專家評審,有個詳盡的安排,簡要地說,生產(chǎn)設(shè)備要淘汰落后設(shè)備,工藝要采用現(xiàn)代技術(shù),燃料選配要科學(xué)合理。隨后,他又將防治措施一項一項作了耐心解釋。

茶花聽了,雖然似懂非懂,但她覺得,既然環(huán)保部門做了這么多工作,又提出了這么詳細的防治措施,她且相信項目經(jīng)審批后,顧慮的問題應(yīng)該也不會大了??上氲浇窈笏€要在廠區(qū)外的山地上繼續(xù)種植茶樹,想到女兒要在村前那條河建網(wǎng)箱養(yǎng)魚,就問劉副局長,如何避免不良后果?

劉副局長說,立項之前,水利部門與項目方也做了水土保持方案,為了不影響當?shù)氐慕?jīng)濟發(fā)展,他們會盡力解決這些問題。

蘭主席插話說,上次聽證會上,水利部門作了詳細介紹,郴城建業(yè)集團是個經(jīng)濟實力雄厚的企業(yè),他們會加大這方面的投入。為了保住山下那條河流水質(zhì)不變,項目方會在河岸筑一道環(huán)河堤,還準備用推土機將廠區(qū)外的山坡改成梯土,并在茶果樹間套種藥材,這樣不但可以解決水土流失問題,還能增加村民經(jīng)濟收益。

呵。茶花聽后笑了。劉副局長又作了補充,讓茶花放心。

這時,劉副局長起身說,下午局里有個會,得趕回去。

蘭主席說,謝謝劉局長今天給我們上的環(huán)保課,鄭東你是村主任,茶花你是村民代表,回村后要及時傳達劉局長的講話,消除村民對污染的疑慮,加快項目建設(shè)。鄭東與茶花都說知道了。

臨走時,蘭主席叫住了茶花,說等等,有樣?xùn)|西送給你,說罷,把一個禮品袋遞到茶花手上。茶花接過翻看了一下,見是大大小小的幾個盒子,是全套護膚品。這是怎么回事?這都是電視上打廣告的品類,可值錢啊。自己平時面朝黃土背朝天,但誰不羨慕有一張光滑白凈的臉?想起有次看電視,她盯著一個化妝品的廣告,丈夫說,你一個農(nóng)村婦女看這化妝品廣告干什么?茶花說,女人誰不愛美,等我有錢了,這些擦的涂的抹的要買套全的,惹得一旁的女兒小梅哈哈大笑。她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又摸了摸手背,皮膚又黑又糙。茶花問,蘭主席,這么貴的東西給我不好吧?蘭主席說,這些護膚品不是我送的,是郴城建業(yè)集團成立30周年搞活動發(fā)的禮品,水泥廠項目經(jīng)理要我轉(zhuǎn)送給你,說你為村民操勞辛苦了。

茶花“呵”了一聲,半開玩笑地說,這是要收買我這個村民代表喲,她順手又翻一翻禮品袋,心中涌出些許感動。

水泥廠工程項目分三期進行:一期工程為土建,把山坡削高填低推平,做好路、水、電“三通”;二期主要完成廠房建設(shè),安裝生產(chǎn)設(shè)備;三期是投產(chǎn)后,在廠址四周綠化亮化美化。水泥廠建在村后龍山半腰上,土地平整工程量較大,推土機要開上去,首先要修條通山大道。茶花家正位于通往后龍山的啞口,屋左是一株大古樟樹——縣文物部門掛牌保護樹木,不能砍伐;屋右的斜坡十分陡峭,很難修路,茶花的房子是通山大道必經(jīng)之地。

項目經(jīng)理前來做搬遷工作。茶花問,我家屋前屋后搭的雞棚鴨棚、豬欄怎么補償?承包魚塘修的路、筑的堤怎么補償?施工經(jīng)理說,這會按政策規(guī)定補償,具體怎么做與村委會商量解決。茶花說,我提的這是合理要求,如果不解決好,我是不會搬走的。

施工經(jīng)理見茶花沒答應(yīng),便找到村主任鄭東,要他去做工作。鄭東有些猶豫,平日,鄭東對茶花在村里的所作所為就不滿意,對茶花提出的補償問題,想卡她一下,推脫說是違章建筑,補不補償一直不表態(tài)。

這天,鄭東來到茶花家,進門就說,茶花,施工方催得急,需要你配合,盡快把協(xié)議簽了,把家搬走。陪同一起來的施工經(jīng)理也說,我們多次好心好意跟你說,你要是總固執(zhí)下去,影響工程施工,我們也只能按鎮(zhèn)里的安排,把你承包的魚塘推平,把魚塘邊的木棚拆掉。

經(jīng)理話剛落音,茶花頂了回去,大聲道,你們?nèi)ネ蒲剑ゲ鹧?,說完就再不理了。鄭東與項目經(jīng)理二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那表情像被太陽暴曬后的瓜秧蔫頭耷腦。沒辦法,他們只好回鎮(zhèn)上給陽書記做了匯報。陽書記說,既然這樣,你們按項目施工要求,該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施工經(jīng)理很快調(diào)了臺推土機,轟隆隆地開到工地,只在茶花家周邊推土。經(jīng)過半個多月施工,茶花家四周的山坡被挖成一大塊平地,茶花家房屋就獨立在中間,成了一個孤島。

茶花見此情景,又氣又慪,但也無可奈何,人家施工并沒有動自己的房屋呀,找不出理由去阻擋,真是打脫牙齒往肚里吞。其實,她心里也有過猶豫,是不是搬走算了?但她那執(zhí)拗好強的性格,怎會服輸?這樣搬走,繳械投降,以后在村民面前,臉往哪里放?再難再苦,我不搬,看你們能把我怎么樣?

經(jīng)理見茶花仍然僵持著,照樣住在那孤零零的屋中。此時,因為施工,樹被砍了,掛在樹上的電線也斷了,施工方?jīng)]再給茶花家單獨另接電線,這樣,茶花家路也沒了,電也沒了。

可是,茶花硬扛著不搬,沒有電,晚上點蠟燭照明。

小梅在蘭主席幫助下,到信用社貸了款,入股了表哥家的網(wǎng)箱養(yǎng)魚。

這天,小梅回到家里,見自家房屋成了一座孤島,進門出門很不方便,又來做母親的工作,勸她盡快搬走算了。茶花說,你嫌媽的屋沒路沒電,以后就別來。小梅說,你這死腦筋,你受得了,全家人都受不了呀,這些你想過嗎?好在小梅早在鎮(zhèn)上租了房,已離開了家,還把茶花那個患病的老娘接到了那里住。

茶花那棟屋,四周被推土機挖得四處是坑,天晴還好,逢下雨天,周圍盡是爛泥巴,出門時,稍不留意會滑倒,摔個嘴啃泥。一天,茶花背了捆柴,進屋時不小心滑了一跤,崴了腳脖,走不了路。小梅勸母親搬到鎮(zhèn)上跟她一起住,茶花就是不吭聲。小梅心疼母親,只好從鎮(zhèn)上把飯給茶花送過來。

一段時間后,茶花的腳好些,能走路了,她就自己走到鎮(zhèn)上去吃。但來回要走幾里山路。有村民便打趣茶花,這樣走來走去,吃飽了再走回來,怕又走餓了呢。茶花說,我身子骨硬,是人家逼我活動身子呀??擅咳コ砸活D飯,心里不免會鼓搗一次,也后悔過,她心里清楚,搬遷是遲早的事,現(xiàn)在這樣扛著,何苦呢。

一天,郴城建業(yè)集團領(lǐng)導(dǎo)下來了解工程進展情況,來到村里,看著后龍山整得一馬平川的工地,指著遠處孤零零立著的屋子問,那是怎么回事?鄭東說,那是個“釘子戶”,死扛著不愿搬。陪同來的陳副鎮(zhèn)長也說,這個“釘子戶”,胡攪蠻纏,工作最難做。建業(yè)集團領(lǐng)導(dǎo)說,讓他釘一陣吧,這釘子釘在那山坡上,遲早要生銹,總會拔掉的!

從此,茶花成了“釘子戶”,那山坡被叫成了“釘子坡”。

茶花的行為很快傳開了。縣電視臺一個記者前來采訪,茶花這個“釘子戶”很快上了電視。一時間,茶花成了一個不講道理,與政府作對,破壞鄉(xiāng)村經(jīng)濟發(fā)展的負面典型。然而,媒體的報道并沒讓茶花屈服,茶花不理會,你報你的,我過我的,人活著就是一口氣,維護自身的合法權(quán)益沒有錯啊,她要堅持下去,她心里清楚,這工地就她一戶沒簽協(xié)議,工程照樣在pq776xGxhvLDxdemIuHEXQ==施工。自從許多村民搬走后,很少有人來她家了,多虧以前自家屋旁有口井,不然吃水都會成問題。她幾次想上鎮(zhèn)里找陽書記反映,她不搬遷是有原因的,可她又想,一個普通村民,去找鎮(zhèn)里一把手,他會聽自己的嗎?想來想去,還是拖著吧,等以后有機會再說。

這天,茶花在鎮(zhèn)上小梅家里吃了晚飯打算回家,天已快斷黑了。因為天旱好久沒下雨,大地被烤得發(fā)燙,稻田龜裂,莊稼枯槁。茶花站在門口,擦了擦有點干澀的眼睛,對著天咕噥道,老天爺,你是不是也中暑發(fā)燒了,成天在噴火,你不累呀。小梅對媽說,這么熱的天,今晚就不要回了,在鎮(zhèn)上歇吧。茶花沒答應(yīng),她要回家,說天熱怕什么,出身汗就是。小梅拿話調(diào)侃她,好呀,你就回去守著那個“釘子坡”吧,否則會有人拆你那棟“釘子屋”。茶花白了小梅一眼,轉(zhuǎn)身出了門。

茶花剛跨出門,外面一股滾燙的熱風(fēng)撲過來,她想改變主意,不打算回“釘子坡”,可又怕人家笑她,于是硬著頭皮往家走。一路上,知了聲嘶力竭地在鳴叫,周邊的村莊不現(xiàn)一點亮光。她來到了河邊,好想吹吹涼風(fēng),歇口氣,可河水早斷流了,迎面吹來的是一股股熱氣。這時,只見一團黑烏烏的熱風(fēng)呼嘯著迎面撲過來。茶花揉揉眼睛,定了定神,望著這怪異景象,瞬間有些明白,這不是龍卷風(fēng)嗎?天一連幾個月沒下雨了,到處光禿禿的,風(fēng)就會裹著地上的泥沙吹過。

茶花急忙避過這團龍卷風(fēng),直往家趕。忽然,前面有火光一閃一閃的,還有雜七雜八的人聲,這夜里還有誰在趕路?她想追上前面的火光,可她快走,火光就快走,她慢走,火光也慢走,總是追不上。當走到一個拐彎處,火光突然消失不見了,人聲也沒了,她正覺得奇怪,才想起自己已走到荒坡上的墳地,嚇得差點叫起來:鬼火,今晚碰到鬼了!她的頭發(fā)倒豎,心“怦怦”直跳,趕緊加快腳步往家跑。進到村后,慌亂的心才平緩些。她去敲村口也還沒搬走的村民的門,沒人答應(yīng),也不見有人開門。她一個閃念,覺得這些人還真勢利,我這么叫都不開門,虧我為大家操心,如今頭上還頂著“釘子戶”的帽子,住在孤零零的“釘子坡”,今晚才受到這場驚嚇,真是自討苦吃!

在敲門聲中,村里的狗此起彼伏地叫起來,有戶膽大的村民悄悄打開門,見是茶花,就大聲喊茶花姐,村民才一個個都開了門。茶花把今晚遇見鬼火和龍卷風(fēng)的事告訴了大家,提醒村民要注意安全。但有家學(xué)生娃卻說她大驚小怪,哪是什么鬼火,是磷火,是墳堆尸骨中的磷與空氣接觸時自燃發(fā)出的光。茶花“呵”了一聲,也不好再說什么。等她汗水淋漓地爬上“釘子坡”,來到自家屋前,她腿軟腳酸,用力推開門,脫掉大汗透濕的衣褲,打算先淋個澡,提著桶來到井邊,發(fā)現(xiàn)井水還是滿滿的。

以前村里沒有自來水,村民吃的用的水,都是到茶花家旁的井里取。這口井有兩個池子,稍高的池子是泉眼涌水處,用來飲用,水滿后溢到下面的池子,用來洗菜洗衣物,當這個池子水也滿后,流進井旁邊的小溝中。兩個池子都是用青石板砌的,水井的水常年不斷,每天來這口井挑水,也成了村民們?nèi)粘I畹囊徊糠?。后來通了自來水,但是每到夏夜,村民們吃完飯到井邊乘涼,環(huán)著井臺坐著,打著蒲扇,聽著田中的蛙聲,聊著家長里短,這里成為相互交流的場所。

茶花痛痛快快洗了個淋水澡,覺得渾身涼透,回到屋里,倒在床上酣睡過去。睡夢中,那龍卷風(fēng)和鬼火像一條惡蛇,追著她的腳在跑,跑啊跑啊,雙腳似乎被蛇纏住了,跑不動。她使勁掙扎,突然間,眼前出現(xiàn)一把明晃晃的利刀,一刀下去砍斷了蛇身,雙腳解脫開來,身子驟然一輕,呼的一聲彈上天空……她從夢中醒來,驚出一身冷汗,心想,要是丈夫在家該有多好啊。

屋外鬧哄哄的,她睜開雙眼,趕緊起了床,打開屋門,見屋前、水井邊圍坐著許多村民,有的光著膀子,有的只穿條短褲,有的在捧井水喝,有的捧著井水往臉上灑。那些年輕女人站在古樹下,拿著大片的樹葉扇風(fēng)。年歲大的,垂著頭閉著眼,靠在古樹下乘涼養(yǎng)神。

茶花看到鄭道明也在人群中,見茶花出來趕緊勾下了頭,茶花有些生氣,怪他簽協(xié)議這事沒先告訴她一聲。茶花后來才知道,鄭道明的侄女婿在鎮(zhèn)政府工作,鎮(zhèn)里工作組來村做工作時,也是因為這層關(guān)系,安排侄女來勸說他,他大哥從小就對他好,所以在侄女的勸說下,就在征拆協(xié)議上簽了字,又悄悄搬到了侄女家。茶花朝鄭道明走去,心里想,多年的FJnngwRO4a2zrKbwxc7KkU5GItL8QU/joXVOLcyt8OU=鄰居,你要走我不阻攔,可走的時候連招呼都不打一個,有些太不近人情了。鄭道明像犯了錯的學(xué)生,有些怯怯的。茶花見鄭道明只穿了條短褲,冒著汗,上身被太陽曬得黑烏烏的,便說,道明呀,你我是多年的鄰居,今天來了,也不幫我招呼村民進“釘子屋”坐,站在這兒像縮頭烏龜,是個男人嗎?

鄭道明紅著臉叫了聲茶花姐,招呼大家進茶花屋里坐。茶花對村民說,承蒙大家看得起,今天來我這“釘子坡”躲涼。

這時,茶花看見鄭東也在,原來鄭東也還沒搬走,他為什么沒搬?

其實鄭東是心里有鬼。拆遷補償款的發(fā)放,是按村民戶口人數(shù)計算的,他一直拖著不發(fā),是因為他的兒子談了個對象,但還沒過門,他想等到兒子結(jié)婚后,兒媳的戶口遷到村里,家里就能多領(lǐng)一人的補償款。

村民們聚在一起,東拉西扯,話題都離不開這高溫天氣。一個說,肯定是水泥廠建在后龍山,破壞了村子的風(fēng)水,斷了村子的龍脈。村里有個看風(fēng)水的老先生說,后龍山的地被征收了,山上的那個廟也拆了,后龍山的香火斷了,能不冒火?一個用樹葉扇風(fēng)的老大爺說,手不去捉蟲,蟲就不會咬手,你不去拆龍王廟,龍王就不會報復(fù),要我說,要怪就怪那些當領(lǐng)導(dǎo)的,我們世世代代在茶山生活得好好的,非要在這里建水泥廠,哄我們把協(xié)議簽了,就不管我們了。

茶花聽到發(fā)怨氣的話,時不時懟他們幾句,當初人家喊你們?nèi)コ灶D飯,灌幾口尿,聽幾句好話,你們就把協(xié)議簽了,簽了就簽了,還發(fā)什么牢騷呀。

這時,一些老人、小孩支撐不住了,有的出現(xiàn)輕微的中暑癥狀。

茶花走到鄭東身邊,對他說,如今村民都在忍受高溫折磨,你能不能想點辦法幫助大家少受點苦?鄭東聽了,沒有回答。茶花接著又說,“釘子坡”上這幾株古樹,好在施工時沒被砍掉,才有地方乘涼,要是把樹也砍了,碰上今年這鬼天氣,村民可受罪了,你是一村之長,村民目前的處境,你也看到了,你要向征收方反映,快些把征拆款發(fā)給村民,大伙好遷走呀!

鄭東聽后先是一愣,只笑了笑,心里露怯。他萬萬沒想到,茶花會在此刻為村民追他發(fā)補償款。他心想,要是自己打的歪主意暴露了,讓村民知道后會是什么結(jié)果?他沒有回答,只愣愣地站在那里,仿佛是一根樁。

水泥廠工程施工后,征拆補償款已撥到了茶山村委會賬戶,鄭東一直瞞著村民。但世上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這事被鄭道明說了出來,是他鎮(zhèn)里工作的那個親戚告訴他的。那天,親戚過生日,酒桌上談起征地的事,鄭道明便問,征地補償款什么時候才能撥下來?親戚說,早撥下來了,你們還沒領(lǐng)到嗎?

村民們這才知道補償款已進了村委會賬戶,于是紛紛要求村委會分發(fā)到戶。村民找到茶花說,你是村民代表,你代表大家去找鄭東要個說法。茶花開始有些猶豫,因為自己還沒簽協(xié)議,也沒搬家,但想了想,村民選自己當代表,是對自己的信任,自己有責(zé)任去管。當天中午,茶花來到村委會,進門就對鄭東說,主任,聽說征地補償款已下?lián)艿搅舜逦瘯?,什么時候發(fā)呀?鄭東聽了,先是臉一紅,隨后又恢復(fù)了常態(tài),一本正經(jīng)地回道,是嗎?茶花說,你是村主任,還會不知道?鄭東只“唔、唔”,不置可否。茶花提高嗓音,村民都在等著這補償款急用,不能一直這么拖著呀。鄭東聽了有些惱火,說,補償款是發(fā)給已簽了協(xié)議的村民,你茶花至今都沒簽協(xié)議,你有什么資格來責(zé)問我!茶花湊前一步,說,我是村民代表,村民推舉我來找你,我就要管,你說我沒簽協(xié)議,那是我的事,我的要求解決了,協(xié)議自然會簽的,但是你作為村主任,一直拖著不發(fā),是不是心里有鬼呀?鄭東見茶花揭穿了他心里的小九九,氣急敗壞地說,什么時候該發(fā)就發(fā),不用你操心,說完不再理茶花。茶花也來了火,說,我今天好心好意來反映村民的意見,你這種態(tài)度,我就會到鎮(zhèn)里去反映。鄭東知道茶花說一不二,說了就會去做,但轉(zhuǎn)念一想,自己又沒貪沒占,怕她個卵,于是大聲吼道,你想告就去告吧!

茶花還真不信邪,第二天,她就來鎮(zhèn)里找到陽書記,陽書記客氣地接待了她。茶花說,我早想來找書記了,又怕你工作忙。陽書記說,有什么事想說你說吧。茶花說,有兩件事,第一件是這次上茶山村征地拆遷,有人說我愛帶頭挑事,故意胡攪蠻纏,是“釘子戶”,書記呀,這次水泥廠征收村里土地,我承包的魚塘在征地范圍,村主任鄭東說,魚塘是集體土地,我只是承包人,征收單位發(fā)的補償款要歸村里,不會發(fā)給我,這些年我承包魚塘,投入資金挖深了魚塘,還在魚塘邊修了路,栽了樹,征收后這費用誰來撿了?再說,按合同,離承包期滿還有兩年,造成的損失誰來補償?所以,我沒簽協(xié)議,還成了“釘子戶”,書記您說,難道我維護自己的正當權(quán)益也錯了嗎?

陽書記認真聽著,心想,茶花說的也不偏理,還真別小看這個農(nóng)家婦女。放下手中的筆,他起身倒了杯水端給茶花,避開她的一連串發(fā)問,微笑著說,這次鎮(zhèn)里引進企業(yè)在你們茶山村,你為水泥廠的污染問題做了大量工作,打消了村民心中的疑慮,為項目順利施工起了不小的作用,值得肯定,值得表揚。

茶花聽到表揚,臉露羞意地插話道,書記,你夸得我臉都要紅了,我也只是因當年建磚窯廠,村民吃過污染的虧,對這件事我才這么上心,這么看得重的。

陽書記說,是呀,你這是為全村村民著想,是顧全大局呀!

茶花說,書記是領(lǐng)導(dǎo),是管大事的,我一個農(nóng)村婦道人家,沒想這么多,不過是村民選我做代表,我不能辜負大家。她又把鄭東一直拖著不給村民發(fā)放征收款的事,向陽書記說了。陽書記聽后,一臉嚴肅地說,這大旱之年,村民正等著征收款急用,村干部為自己謀私利,這是嚴重的不正之風(fēng)!茶花呀,你反映的情況如果屬實,我們馬上責(zé)成村委會按政策處理,并嚴肅追責(zé)查處。茶花見陽書記態(tài)度明朗,語氣這樣果斷,久憋在肚里的氣一下子消了很多,說道,今天耽誤了書記這么久時間,真不好意思。說罷起身要離開書記辦公室。

茶花正要跨出辦公室門,陽書記叫住了她,說,茶花,這次你來得正好,再坐一會吧,我有話跟你說。等茶花重新坐回椅子,陽書記接著說,這次在你們村建水泥廠,這是鄉(xiāng)村振興發(fā)展產(chǎn)業(yè)的重要舉措,是關(guān)系全局的大事,既是國家經(jīng)濟發(fā)展的需要,又是促進當?shù)匕l(fā)展走共同富裕的好路子,我們應(yīng)該積極配合,顧全這個大局嘛。我聽蘭主席和村民反映,說你至今還沒簽征拆協(xié)議,你是有什么困難,還是要求,都可以向我們反映,可以商量解決的嘛,而且要相信是可以解決好的,但一直不簽,就會妨礙項目施工,會影響整個大局呀。

茶花說,我多次向村委會反映,鄭東對我的正當要求就是不松口,我想,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我扛著不簽,事情就會弄大,事情弄大了,才會引起上面重視。

陽書記聽了,笑了笑說,你提出的補償問題,我們會安排人調(diào)查處理,假如是沒有把你承包的魚塘損失和住房邊的雜屋計入補償范圍,我們會與征收單位協(xié)商,總之,不會讓你蒙受損失。你為維護自己的正當權(quán)益,也不是什么大錯,但也不能只依著自己的性子來,要懂得爭取也要懂得放下,適時地低頭是一種智慧,也是一種境界,只有審時度勢,才能解決好問題,才會是真正贏家。

陽書記一番語重心長的話,說得情真意切,讓茶花陷入沉思,尤其那句“適時低頭”,讓她想起童年時的一樁事:小時候,茶花見自己家地里種的向日葵,總是垂著頭,便突發(fā)奇想,找來竹竿和繩子,將其中一棵向日葵稈固定住,讓向日葵朝上昂首挺立,覺得這樣能讓它更好地吸收陽光,顆粒會更加壯實,誰知到了秋天收獲時,眼前那棵向日葵空空如也,沒有一粒飽滿的籽。茶花不解地問母親怎么會這樣呢?母親笑著說,傻孩子,向日葵頭總是朝上,里面多余的雨露排不出去就會霉爛,長不出飽滿的籽,你是好心幫了倒忙,其實向日葵懂得低頭也是為了保護自己,壯大自己。

陽書記勸自己的話,如醍醐灌頂,茶花心中明白了,自己這回當“釘子戶”,是做了一件不該做的蠢事。這時,茶花心情豁然開朗,一臉真誠地對陽書記說,謝謝書記,回家后我馬上去簽協(xié)議。說完,大步跨出了辦公室。

走在路上,茶花用手機給劉賓打電話,說房子要拆,家要搬了,叫他趕緊回來。掛了電話,茶花一邊走一邊想著,自己從小就愛家鄉(xiāng)這片茶山,愛滿山遍野雪樣的茶花,她要堅守這片土地,與丈夫劉賓一起,墾復(fù)水泥廠區(qū)外的那大片茶山,開發(fā)油茶產(chǎn)業(yè),成立一個產(chǎn)供銷一體的綜合油茶公司,讓茶山村的茶油香飄遠方。

半個月后,蘭主席、陳副鎮(zhèn)長下鄉(xiāng)來到茶山村,剛好碰上項目經(jīng)理都在村部,他們一起來到施工現(xiàn)場,只覺得眼前一亮,水泥廠廠區(qū)一馬平川,工地上,機器轟鳴,人聲鼎沸,鏟車、吊車齊上,往來車輛穿梭,一派熱火朝天景象。

責(zé)任編輯:易清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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