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理解了一滴露水的夢想,在南方之南。黑夜正忙著退潮,塵囂已經背井離鄉(xiāng),徘徊在記憶的門外。
湖水還沉睡在夢中,溫順如愛戀中的女人。落葉松上的畫眉張開嘴,銜住最后一絲夜色。握不住的朦朧,在巨大的空曠中蕩起漣漪。
遠山是湖的祖先豎起的屏風,我看到唐人的酒杯里,盛滿漠漠輕寒,宋人的木板橋上,拂不去疏雨淡煙。一闋輕愁,漫過我身體里的山水,我沿著長長短短的韻腳,走進千年之前,那處長滿蘆葉的汀洲。
柳絲如海的長安古道,啼痕染綠了哪個書生的襟袖?馬車經過的那座老宅,瓦檐下的鈴鐸,敲斷了又一個黃昏。
我聽到寧靜滴落,魚的影子,鑲進了女子的衣裙。那葉蘭舟,已在昨夜歸去,載滿月光和酒。唯有槳聲,仍在搖動湖面的輕煙。
風,哼著一首透明的歌謠。我看到很多年前離開的背影,遺落在湖面的思念,長滿了皺紋。
在這里,無法拒絕一朵花開。拒絕一只蝴蝶飛向歷史或者若干年后的早晨。
我不會去打攪它們,只在一朵花里,傾聽春水漲潮的消息,偷窺一片土地的秘密。
我不忍心看著那個撿拾花香的女子,忘了歸去。我原諒我忘了提醒她,我無法原諒,我居然忘了留下她的影子。
她對我一笑,花香落滿了整個黃昏。
我從我的江南跋山涉水而來,翻過了一頁頁風雨,住進這一朵花的深處,并非要在這里做一個谷主。我不會像那個女子一樣,撿起一枚又一枚花瓣,不會帶走一縷花香,一朵落在我衫袖上的云。
我只帶走這一瞬間的溫暖,用它釀酒,灌醉我自己。